书城N次元红颜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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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医馆茶话

父亲看我又低落下去,说道,“素澜,你说得没错,父亲是这南陈之人,建安之城是林家世代居住之地,但是为父现在心里只有你,把你看得比什么都还要重要,你明白吗?”

父亲这话似有所指,我像是听出了别的什么意思,却猜不透,父亲是在说只要我安好,他就不在意什么祖地了吗?不,父亲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该是我自己的错觉。

又是混混沌沌半日过去,我站在廊檐之下,看着蒲公英的飞絮随风飘渺空中,远远散去,消散不见,想起我自己,就觉得寒噤。蒲公英随风万里,是为了孕育新生,而我自己呢,若是如此飘零之后,结局是什么?我看着洁白的飞絮碰触我的指尖,像是棉丝一般轻轻缠绕,如同我凌乱的心绪,满腹寒凉便无处安放。

黄昏,医馆后院的黄昏自是跟军中的黄昏不同,少了那般磅礴大气,只有别致的小情怀,更加叫人神伤。从日头毒辣一直呆呆站到夕阳斜照,我身上热了又冰凉。我擦了眼泪,转身走到医馆前,跟童子说道,“我请父亲先回去歇息,你帮忙照料着,待我离开医馆之后即刻闭门谢客,不管是谁问起,只说父亲伤风不适,休养在床,一概不见客。”

“是。”童子听我如此说,便回后院替父亲整理东西去了。

我走到柜前,对父亲说道,“这些还是我来吧,夜幕将临,父亲还是回去吧,交给我就好。”

父亲看看门外的天色,明白我话里面的意思,于是叹了一声,说道,“素澜,可要留心。”

“我知道了。”我平静地回答他,连我自己也觉得平静得出奇。

父亲见我如此,便放下手中的东西,又不安地看了看我,才慢慢地走回去了。

我慢慢把剩下几个人的方子跟药都料理好了,想着人也快要来了,便有心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在我看来,杨广无非会随意派个人来通知一声便罢了,所以,当我看见杨俊的时候,我整个人觉得匪夷所思,这岂不是杀鸡用了牛刀?这点小事杨俊怎么会亲自来?

杨俊见我呆了,笑得亲和,很随意地走了进来,找了个位置坐下,说道,“你瞧,来得多是时候?一个人也没有,是不是可以走了?酒宴快开始了。”

“酒宴?不是说的庆功宴吗?”我突然想起我是应该给他问安的,赶紧从柜上走出去。

杨俊看我这样,便摆手,有些不耐烦,说道,“免了,最烦这一套。”

我只好立住,说道,“三公子怎么亲自来了?就算要请,随意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就可以了,况且,贺若大人也跟我说过了要去的,就算没有人来请,我怕还是少不得要去这一趟的。”

“我闲得慌,顺便走走,本来要来请你的人给我打发回去了。”杨俊漫不经心地说道,“什么庆功宴,在我看来还不都一样?就是喝酒找个乐。”说完,杨俊又说道,“你就穿着这一身去?怎么不见令尊?”

“家父身体不适,正在卧病休养,我正想着等下禀明这件事情,不敬之处还要请三公子谅解才是。”我硬着头皮撒谎。

“原来是这样,真是不巧,令尊无碍吧?”杨俊有点惊讶,随口问道。

我这谎话是越说越自然了,便回答道,“无碍,只是伤风,已经服了药,但毕竟是上了年岁之人,病来如山倒,自然也是难受的,难免身体倦怠些。”

杨俊一听,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也是道理,这倒是有点遗憾。不过,我是不打紧的,关键是二哥他怎么想,这可是二哥的一片心意。素澜,我就实话跟你说吧,也不怕你恼,我也没有半点贬低你之意,你要知道我二哥是什么人物,就是军中的人如杨大人、高大人等,军功赫赫之时,若得二哥当面赏赐一杯酒,那也是极高的恩典跟颜面。如今,你跟令尊只是平民,却得二哥这般用心,可谓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不自觉地就想退一步,吃力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二公子对我、对家父、对林家医馆,都是诚心至极,只是,生病乃是由不得人的,家父这样,实在是对二公子交代不过去,我一定会好好谢罪。”

“谢罪?在二哥眼里,你何罪之有?就是有什么,也算不得上是罪吧?”杨俊笑得让我如坠云雾,不明就里,他继续说道,“你放心,既然这是由不得人的事情,二哥又岂会不体谅?你还是安心下来吧。我问你,你既要回来,怎么不跟我先说一声,害我叫人白白准备了好茶,等得好不凄惨,一问,才知道你回医馆了,你可不知道我当时那个窝心气。”

我听了,越发过意不去,说道,“三公子息怒,我实在是心急,等不及要回来看看父亲,所以,所以便不告而别。再说,二公子既然派了贺若将军跟高将军到军中去检验士兵的病情,两位将军也已经认同了,我也没有再呆下去的理由,还不应该回来吗?”

“随你说吧,你总是有理的。”杨俊靠在椅背上,看看四周,说道,“这感觉还是这么熟悉,一走进这里,就是满满的心安,不知为什么,在这小小医馆之中,就是这么让人踏实。是因为能把人医治好、给人希望的原因吗?”

我见杨俊很专注地盯着我,便说道,“能给人希望的地方,当然能够让人心安的,只是我医道不深,不是每个抱着希望来的人都能够心安满满地回去的。”

杨俊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妙!你真是一针见血,一语双关。既然来了,我也干脆不急着走了,让二哥他们先折腾一会吧,你就随便给我泡壶茶如何?”

“这就去。”我转身走到橱间,拿出了君山银针,拿起了炉子上烧开来的水冲泡下去。

茶味只要弥漫开来一点点,杨俊这样的茶中高手就闻出了意趣来,笑道,“这是上好的金镶玉。”

“对。”我端了茶杯,拿了过去给杨俊,放下来,说道,“记得上一次在行馆,三公子也是用这茶水待我,这一次,就当我还礼吧。”

杨俊揭开茶杯盖子,闻到一阵清雅之香,笑了,慢慢说道,“亏你有心记得,那一次士兵把水都烧老了,你的嘴巴也够刁钻的,让你一试就试出来了,真是想不到。”

我笑道,“那不算什么,只不过是占了学医熬药的便宜,知道水性变化罢了。”

“坐吧。”杨俊收敛起了笑意,对我认真说道。

我只好坐在杨俊对面,预感他将会说些什么,心里越发没底起来。杨俊上下打量着我,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过来吗?”

我摇摇头,说道,“不知。”

杨俊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磨着茶盖,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想去的,事情好不容易结束,你躲着二哥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想去呢?”

我一下子站起来,低着头,只觉得自己的脸涨热得厉害,难道杨广跟杨俊说了什么吗?

“不用怕,我跟二哥不一样,我也不是来替他说话的,你坐下。”杨俊招招手。

我只得慢慢坐下,说道,“三公子能说得明白些吗?”

“都说当局者迷,可我看,你未必要等到我这个局外人说了你才心中有数吧?”杨俊不再理会我,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直叹道,“上品,真是难得,你泡茶的手艺也是精妙。”

他越是这样兜圈子、打哈哈,我越是猜不到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是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来探我的口风?还是他也只是猜测些什么,如此浑水摸鱼等着我自己上钩?真是看不透他了。

“这些日忙得头昏脑胀,我真是很多事情都费解了,有什么话,三公子不妨就直说为好。”我不想再糊涂下去,索性就直接问了。

杨俊一听,眉头一皱着,脸色清淡起来,手冷冷一松,茶盖便啪地一声从他手上直接掉落到杯子上,咚地让我心头无端端跟着震了一下。我看向杨俊,发现他也正用奇怪的目光定定看着我,我心中忐忑起来。杨俊盯了我片刻,才淡淡问道,“你当二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