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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总算没有淹死。”
事情似乎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但陆斯恩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就在他推着轮椅走过三米路程的时间内，林中湖的湖面已经彻底结冰，于是他得以踩着冰面继续前进。
过低的温度正僵化着他的身体，冻结着他的思维，他的眼中只剩下那道贯穿天地的裂缝，在持续不断地观察下，他发现那道裂缝正在逐渐变大，就像是一道门正在被缓缓开启一般。
等他离裂缝只剩不到两米时，裂缝已经撑开到三指宽。
而这时，轮椅上依琳的脚尖距离裂缝已经不到一米，寒意渗入她的皮肤，令她本就苍白的脸孔更加白皙通透，隐隐照见淡青色的血管，她的嘴角微微抖了抖。
然后这一切，在此定格。
阴寒的白光直射在身体上，发梢眉脚已经凝结出点点冰晶，陆斯恩本已经绝望的认为自己在劫难逃时，一切在此定格！
裂缝停止了扩展，月光蝶停止了飞舞，温度停止了下降，影响陆斯恩思维的那股吸引力也骤然消失。
陆斯恩清楚地看到一道道黑色的闪电突然在裂缝边缘出现，这些黑色闪电细微如线条般，但数量极其之多，方一出现就密密麻麻的填满了裂缝周围所有的空间。
从天上到湖底，黑色闪电将裂缝中冒出的白光完全遮挡，再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整个林中湖上方顿时重归黑暗。
“祭……祭品……”
心中惊骇之下，陆斯恩隐隐听到有些嘶哑的声音从裂缝中透出，但旋即就被淹没在黑色闪电的噼里啪啦之中。
仅仅半分钟后，黑色闪电连带着裂缝都彻底消散，天空中的明月恰巧在此时从乌云边缘露出一角，一束月光照射而下，在凝冰的湖面上反射出层层光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总觉得我是在末日现场跑了个来回，结果连酱油都没打到……”
裂缝消散之后，月光蝶也就一哄而散，很快只剩下满地的磷粉和冰冻的湖面，以及那湖边插着一根树枝的坟堆。
陆斯恩虽觉浑身无力，却也不敢再在湖边继续停留，当即紧赶慢赶地走上了小路。
这一次，他没有选错方向。
……
当陆斯恩终于走出树林时，已经是凌晨四点过半，天际刚刚出现了些微亮光。
在赶路的过程中，陆斯恩几次脱力，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也亏得他这副身体素质极好，这才能支撑下来，但即便如此也花了两倍多的时间才走出树林，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当初传送到的地方离树林边缘真的很近……
千蝶之森外就是千蝶镇，陆斯恩没走几分钟就看到了镇门，镇门的支柱旁坐着两个挂剑披甲的卫兵，两个卫兵都眯着眼，正处在半睡半醒之间。
陆斯恩推着轮椅从镇门走入，轮子在简陋的石板路上磕磕碰碰，发出一连串声响，但两个卫兵都没有反应，陆斯恩当然不会去扰人清梦。
大概是时间过早的缘故，小镇显得颇为冷清，街道上到处都摆放着没来得及收回的摊位，几处摊位上还有零星的点心，那是昨夜月光祭后留下的残余。
陆斯恩一直走到街道中段，这才终于找到一家正准备开门营业的店铺，开店的是一位发色偏棕的中年人，他正在往外挂布帘，布帘上简简单单地写着三个字：“面、蛋、奶。”
从开店时间上看，这是一家早餐店无疑了。
“大叔，来碗面。”陆斯恩在店外的木桌旁坐下，一副熟练模样地点了单。
他这是经过思考后的话，如果店长接下来问是要牛肉面还是鸡蛋面，又或者三鲜面之类的，他就可以从容选择。
“抱歉，小店只卖面包、煎蛋和羊奶，客人要是想吃面的话，就得等隔壁的老太婆起来了。”店长瞥了眼陆斯恩，然后又看了看轮椅上的依琳，回答道。
“额，那就面包吧。”陆斯恩面色一窘。
“是要火腿面包、煎蛋面包、奶油面包还是培根面包？”店长又问。
“各来一份？”陆斯恩不确定地回答道，依琳是凌晨两点才睡着的，他还不准备将她唤醒，因此吃面的话当然只要一碗，但面包的话却能储备起来过后再吃。
“那就各来一份，那煎蛋和羊奶还要吗？”店长问道。
“煎蛋一份，羊奶两份……能打包吗？”陆斯恩问道。
“当然，客人的面包也有要打包的吧？”店长笑道，说完暧.昧地看了眼依琳。
“恩，对。煎蛋面包和奶油面包打包吧。”陆斯恩连忙答道。
“那好，客人请稍等一下。”店长已经将布帘挂好，这时转身进店，临进门前还唠叨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是进林子里寻刺激去了吧……”
陆斯恩顿时脸色一黑，他很想指着店长咆哮几句，哪有坐着轮椅去野外的啊？但偏头就看到了依琳身上的残余磷粉和几片树叶，于是他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如果不好好洗洗再换身衣服，这些野外归来的痕迹可不是那么好消除的。
面包吃起来有些干涩，远不能和公爵府的早餐相比，但此刻陆斯恩早已饥肠辘辘，只觉得无论什么食物都是无上美味，两个颇大的面包几口就吃完，只剩下一盘煎蛋和一包羊奶，另一包羊奶则是给依琳留下的。
“感觉还能再吃点呢。”陆斯恩用刀叉戳着盘中的煎蛋，幸福得眯起眼睛，“自由的感觉真好。”
这时，一男一女从镇门方向走来，也在这家早餐店停下，两人就在陆斯恩旁边的木桌前坐下。
陆斯恩一边叉起一块煎蛋塞入口中，一边随意打量着两人，这个时间段来吃早餐的人可不多。
两人中的男性留着一头浅褐色的短发，浓眉大眼，鼻梁也很挺，可惜脸上雀斑太多，而且一直虚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这让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而那女性倒是颇为靓丽，同样浅褐色的头发扎成马尾留到肩头，显得干净利落，脸上肌肤也十分白皙，大眼睛高鼻梁，右眼眼角还有一颗不大的美人痣，颇有一种风情万种的味道，就是那妆画得实在有些浓，平添几分多余的庸俗。
陆斯恩在观察他们的同时，两人中的男性也毫不避讳地观察着陆斯恩和依琳。当早餐店的店长出来迎客时，那男的却没有急着点单，而是笑着对陆斯恩说道：“哟，兄弟，你的马子不错嘛？就是看起来有点病怏怏的。莫非兄弟昨晚也去了？嘿，那可要多注意身体啊。”
“你也不错嘛？”陆斯恩的目光特意在女子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地回答着，他在女子的头发中间看到一点绿色的叶尖，又在男子的裤腿上看到了一小节带着倒刺的树枝，而且两人的鞋底都有新鲜的湿泥。
陆斯恩是沿着道路走回来的，他自然知道那条路虽然简陋，但在盛夏无雨的时候颇为干燥，并不太可能有湿泥。
显然那两人也去过千蝶之森，却并未不是从道路上过。
“兄弟，你我一见如故，不如互相交换称呼如何？”男子半点不显尴尬，满脸笑嘻嘻地说道，“我叫曼森。曼森蛇的曼森！”
“哪有用蛇名来形容自己名字的？而且鬼知道曼森蛇是什么东西？”陆斯恩心下腹诽，表面上维持着笑，暗地里却是偷偷抽出那本居民证，迅速瞟了一眼，然后才接口道，“迈耶，意指农夫。”
“兄弟笑话了，就你这身衣服，光论工本费也要好几个金疙瘩，又哪是卑贱的农夫能穿得起的。”曼森狡猾地笑了笑，用贵族间的语气随意调侃道。
“农夫又怎么了？如果没有我们每日早起抹黑，辛勤耕种，又哪有你们每日的餐点？”陆斯恩却突然正色道，“事实上我这身衣服是从一个路过我农田的贵族身上剥下来了，他长途跋涉，饥肠辘辘，来到我的农田偷吃棘麦，却不懂棘麦的壳里有微量毒素，最后吃得太多，生生毒死了。”
棘麦是一种常见的粮食作物，它的壳上有倒卷的毛刺，也确实含有微量毒素，但就算连壳生吃也毒不死人，顶多造成腹泻。因为运到市场上的棘麦都是去壳的，因此许多没有接触过农业的贵族并不知道棘麦的这些特征。陆斯恩是借此讽刺贵族，但实际上他也是偶尔看了植物百科才知道，他的见识仅仅到此为止而已……
“那，她的……”曼森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却转眼找到了突破口，他伸手指了指轮椅上的依琳。
确切的说，是指依琳身上的衣服。
依琳身穿的是一件哥特风格的蕾.丝白纱裙，与陆斯恩身上的制式名牌不同，她那可是纯手工制作的精品，价值十几个金疙瘩不止。
“哦，她啊。她是那位贵族的夫人，我救了她。可惜当初她也吃了不少棘麦，这才落了不少病根。”陆斯恩轻描淡写地说道，顺便解释了依琳的身体状况。
说完，陆斯恩张口吃下最后一块煎蛋，一口喝干剩余的羊奶，然后招呼店长结账。
金疙瘩是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价值相当于上万人民币，其次是相当于百元人民币的银疙瘩，相当于十元人民币的铜疙瘩，相当于一元人民币的铁疙瘩和一角人民币的铝疙瘩。
顺便一提，陆斯恩的钱袋里有十个金疙瘩、十个银疙瘩和十个铜疙瘩，那是他每日出现前必备的零花。尽管他这三个多月从来没用过。
直到陆斯恩结账走人，曼森硬是没有说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