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了,树木完成生命中的一个流程,叶片的妩媚已成记忆,夕阳虽然红透,却没法粉饰人老珠黄,只能轻轻叹息一声,在秋风里依依不舍地飘落。
一叶知秋,莫不如此。只是在庄稼人眼里,那不是萧瑟,而是丰收,是一年之中最为欢快的时刻。
苗山当阳的平坦田已经收割,田里散发着稻草的气息,晒谷坪飘着稻谷的清香。剩下的就是那些雷公田和背阴田。
要是在往日,吴巴月会大大地松一口气,只等谷子入仓,一年的生计便有了着落。可今年眼看谷子即将进仓,可他的心思更重了。而最懂他心思的除了石氏,就是石山豹了。
这天,石山豹帮着吴巴月将晒谷坪里的谷子收进堂屋。荷女也早从苏玛河回来,此时,正将弄好地晚饭摆上小方桌。等石氏将猪儿先喂好,然后一家四口围着小桌吃饭。都是家常菜,不过就是放过六月的腊肉,河里捞来地虾米,新鲜鸭蛋,火烧辣椒,野葱酸汤,一坛包谷烧。
石山豹喝过一杯酒,看见荷女不大吃饭,时有反酸,估计是有喜了,就说:“现在谷子收得差不多了。也该将阿妹的事给办了。不知阿爹如何盘算?”吴巴月叹气道:“现在还没与招抚钦差碰面。能不能谈拢,也不晓得。万一谈不拢,就得开战。我盘算还是等到谈过后再讲。”石山豹:“若是没谈拢怎么办?难道就不办了?”吴巴月:“我也正犯难。难道还将女儿嫁给一个仇家不成。”石山豹:“那阿妹意思呢?万一没谈拢则怎么办呢?”荷女很为难,说:“不晓得,我实在没想过,我一心只想到谈拢去。”石山豹知道她很为难,手板手心该割谁?该舍哪一边呢?就说:“我盘算办了好。我们得做最坏地打算。能谈拢自然好。若不成,就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现在办了,不管他什么结果,就不留下什么未了的事。再讲,黔地那边来人问这事,好像有些误会,借此机会,对他们表明了为好。”
吴巴月:“他们有哪样想法。”石山豹:“他们问吴王将女儿都嫁给官家了。是不是就此算了?”吴巴月:“你没讲,这是他们自己主张。”石山豹:“讲了。这人也相信,还讲吴天盘不相信吴王会将他卖过河。只是下面人多半看到阿妹与姑爷到苏玛河看闹热,各种猜疑话很多。”
吴巴月问:“你真到过苏玛河?”荷女:“是的,帮他查‘沟补案件’真相。”吴巴月:“这事得好好盘算。别让他们多心。我再怎么地,也不会对不住他吴天盘。”
石山豹对这吴天盘早有所闻,很是敬仰。他是苏玛河畔苏玛村人,比吴巴月小一轮,却出自同一师门,是十二弟子中最小的关门弟子,加之天资聪慧,最得师傅疼爱。除了爬刀梯,踩火砖,飞檐走壁这些基本功外,他最拿手的是让两只草鞋在地上走路,让两根木棍或两条腰带飞在半天上打架。
最主要地还是他豪侠仗义,在‘沟补案件’这件事情上,他第一个响应吴巴月号召,在苏玛河一带举起抵抗官军的大旗,担当镇远将军,为吴巴月解除后顾之忧,从而能够顺利攻克本城,逼迫官军退至源陵。
但苗家人马不过是凭一个义字聚拢来,尽管又是王呀,又是将军呀,只是为了喊起好听。并不像官军那样有统一军令,有阴阳虎符。所以,相互信任,以心换心尤为重要。
因此,石山豹又说:“我知道阿爹不会做对不住吴天盘师叔的事,但误会这事不是出自你的心里人,而是出自人家的心里。”吴巴月:“那这与我儿的婚礼有哪样相干?”石山豹:“阿爹不是讲,他们黔东一带搞法与我们又各不同,我们这里不论明媒正娶或是私定终身都一样办法,可他们却不同,私奔的是一种搞法,经过父母同意的又是一种搞法。”吴巴月:“你是讲按他们的办法办?”石山豹:“是啊,这样一来,一天云雾都散了。因为我们这里还没有办过他们那样的婚礼,少不得去他们那里打听一番,至少得请他们那里的歌娘来,不然谁会唱他们那样婚礼的山歌?”吴巴月:“这样好。天盘一听什么都明白了。只是太亏我儿了。”荷女:“没什么打紧,不过就是一个形式。人家昭君出塞,还要离家千万里呢。只要对大家好,怎么办好,就怎么办吧。其实我与大家一个心思,所做的事就是要让大家能有个好。”
石山豹:“也不要紧,也不能亏了阿妹。我们那样做,不过是对黔东朋友做个解释。解释完后,我们就接着按明媒正娶的搞法搞。我大致打听了一下,私奔的搞法与明媒正娶的搞法差不多。就是多一样,新娘得先一天住男方家,等婚礼这天由娘家人上门闹一回接回来,又等办完喜酒,再在半夜送回婆家。
这样,我们就改一下,不在半夜送回去,早上接回来后就按明媒正娶搞法办了。同样闹闹热热。”石氏很感激地说:“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到。”石山豹万分悲苦地说:“这是我应该的!谁叫我是她的阿哥呢。”
吴巴月:“那好,这事你就给多加操心。现在各村寨还有点把点田还未收上来,还不能与管家坐下来谈。我还得回避几天。你出面去走两趟。”石山豹:“好的,阿爹放心。我明天就去与姑爷商量好。”
第二天吃过早饭,石山豹就上本城客栈找杨河顺。恰好,他也刚刚回到本城一天,看见石山豹高兴地问:“有什么好消息?快请坐。”说着就忙着倒茶。石山豹坐下,说:“吃惯凉水了。吃你那茶怪苦怪苦。”杨河顺笑道:“先苦而后甜,多吃几次就习惯了。”然后坐下问:“讲吧,有何吩咐?”石山豹:“眼下谷子也收得差不多了。选个日子给你们的事办了。”杨河顺:“好啊,反正我都听你的。”石山豹:“真的?讲话算数啦。”杨河顺:“自然。”石山豹:“没什么,不过就是要办得闹热一点。入乡随俗,我们有商有量的将这事办好。”杨河顺:“不必绕弯子,要怎么办,你讲就是。”
石山豹:“按例,兴讲点酒***女嘛,亲朋好友来祝贺,喜酒是要喝的。”杨河顺笑道:“那些不必细讲了,你该如何办就如何办。所需开销,报个总数即可。”石山豹:“好,那这就不讲了。就讲讲搞法,按习俗,私定终身的婚礼应该这样办法。”然后一五一十讲了细节。杨河顺笑道:“行!就依你的,我们明天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