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傩女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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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样生死情,两种小九九

当天,杨河顺带荷女赶到本城,还是在南门边来时住过的好讲话旅店住下,然后问店家讨水给荷女洗澡。店小二一听便知这是远客,就说:“我们这里大热天都是下河洗澡,只有冷天才在家里洗。当然,客人一定要在家里洗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些不便,一是澡堂已堆满货物,得在客房里洗,另外得稍加跳水的脚力钱。您知道我们用水全靠脚夫挑。”杨河顺:“那女的也是下河洗?”店小二:“一样,只是她们多半到天麻麻黑时才下河,早也不过是黄昏时分,再讲,男女码头相隔较远,并无大碍。”杨河顺:“那我们自然也下河,只是男女码头如何区分?”店小二:“这怎么讲?干净一点的是女码头,脏一点的是男码头,有光屁股顽童戏水的,那肯定就是男码头。”杨河顺就同荷女下河。

路上,杨河顺问:“刚才你为哪样不讲?难道你也不晓得吗?”荷女:“当然晓得一点,只怕他们客家规矩多,不好讲。问一问不更好吗?”

两人来到河边,果然有无数光屁股顽童在河里戏水,大概是天色还早,除了顽童,不见一个成人,又见下游码头空无一人,估计就是女码头,说:“看来你得到下面去了。”荷女:“我才没那么多规矩,就与你一起下河。”杨河顺为难道:“你不怕他们笑吗?”荷女笑道:“笑哪样?不过就是下河泡一下,难道你也想同这些伢儿一样脱光吗?”杨河顺:“至少也得脱长衣长裤吧?”荷女笑道:“那就脱呀,你又不是第一次脱。”杨河顺知道她是说自己在擂台上就脱过一次,一时无语,脱去长衣长裤下河。

倒是这些顽童不好意思了,蜂拥上岸穿衣裤,然后边走边喊:“男儿办女儿办,办到中间不好看!”荷女灿烂地笑说:“这些伢儿真逗人!他们才多大呀!”

两人洗过后回到自己客房前,杨河顺打开门让荷女先进去,说:“你先换。”她走进去却不关门。杨河顺只得替她关上。

一会儿,荷女喊:“好了,你换吧。”杨河顺开门进去见她换了一整套新衣,样式与她赶边边场时穿的差不多,只是更新更亮丽,让人感到整个房间都充满光彩,像什么呢,她若不是坐在床上,而是坐在莲台上,那就像光芒四射的观音大士。荷女看他只顾看自己,催道:“快换吧,我好一起拿下河去洗。”杨河顺:“你看着我,怎么换?”荷女笑道:“那你转过身去不就成了。”杨河顺说不过,就取了衣裤去床帐背角处换好,出来时还是来时的秀才打扮。荷女笑道:“这成戏里的人了。”说着拿上两人换下的衣裤下河去了。

杨河顺则向店家讨来纸笔写奏折:“奏:据查,武陵山原有土匪,均系拦路抢窃平民的山大王,并不与官军作对。而与官军抗争的苗匪吴巴月等众,其实是拿刀抢即为兵,拿锄头即为民的庄稼人,故,不能作苗匪论,实属民变。起因大致有三,其一,武陵山虽美,但无限风光在险峰,山高水急,交通不便,田少地多而且贫瘠,曰屙屎不生蛆毫不为过,出产有限,但与山外平地良田相比,山里各项赋税与山外等同,甚至更多更重,因此,苗民多有不满。其二,山里人没有街市居民买卖鲜肉之便,全是冬日将肉腌制,以备他日急用,所耗食盐比街市居民更多,但他们没有国家定例,只能购买昂贵的私盐,苗民因此多有异心。其三,苗民对大清发式多有微词,认为是“雉发”,有违他们祖制,也不愿穿大清服饰,认为对不起他们祖宗。

至于“沟补案件”实属冤案,已找到苦主证实,实系地方上将匪患嫁祸与苗民,原因待查,然,“沟补惨案”成为这次民变之导火索,不容置疑。

窃以为,苗民散居山野,并无军队建制,志在耕种,不在庙堂,揭竿而起,事出有因,当以大清子民待之,尔等自会以子民之礼事大清。

诚惶诚恐。

隆阿哥敬呈。

某年某月某日”

回头讲,杨河顺俩人下河时陈二兰正在路边棋摊子观看下象棋对弈,猛听得传说本城出了大丑闻,大白天在河里洗鸳鸯澡,人物却都顶呱呱,他一听就疑心是杨河顺,于是一路上去各旅店打听,找到客店来。

此刻,杨河顺还没写完,听到敲门声抬头喊:“请进。”随着门开大喜过望,说:“前辈果然尽职,我正要找您老!茶几上有凉茶,请自便,先坐片刻。”陈二兰自去倒茶,说:“职责所在,不敢马虎。上差先忙。”说完坐凳子上喝茶静等。

喝过两盏茶,杨河顺将一封六百里加急军报递给他说:“烦前辈将此折子火速上传。”陈二兰一听是折子,自知是直达圣上,何敢怠慢!立刻站起放下茶杯,接过折子说:“放心!老朽即刻就办!”正欲离开,荷女推门进来。杨河顺介绍说:“这是我的一个老朋友陈伯,这是荷女,我的相好。”陈二兰笑道:“老弟好福气,这真是戏文里人物,不打扰你们,告辞!”杨河顺礼节性送出门:“陈伯好走。”送过陈二兰,荷女也将衣裤晾好,该吃晚饭了。

两人来到大厅点过菜,一时不说话。杨河顺看着她动人的脸蛋,觉得她身上就隐藏着无限神秘,他想,那种摘叶飞花百步伤人的功夫倒见过,可这数里飞草的神功还是头一次开眼。由此推断,战报说苗民的敢死队十分骇人,是导致官军败北的原因之一,这并不是无中生有谎报军情,值得重视。

从赶尸上看,那些敢死队其实就是不死队,至少是不倒队。有这样一支队伍,官军如何抵挡?吓都吓死你!

而且,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发生,细想起来,由来已久,记不清是什么传就说过这事,说是一个叫刑天的壮士,头被砍掉了,就用双乳做眼睛,挥舞巨斧战斗不止,有诗赞曰: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传记记载了这些事件,但并没有记载其中奥妙。苗胞没文字,但世代口传,保留这种奥妙至今。而荷女很可能就懂得这种奥妙,如能争取她,差事就算完成了。可怎么争取她呢?除了以心换心,还得让她开阔眼界,增长见识,那样才能明白事理,才能作出无愧于大清,也无愧于自己民族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