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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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们在路上

青春的路上,我们都在路上。

每个人都在自己青春的路上,这条路上有我,有周舟,有韩夜,有顾笙。还有你,有他。我们所有人在青春的这条路上前行着,沿着自己设定的终点前进。

顾笙取代了韩夜,成为了班上男同学眼中的榜样,女同学眼中的王子。他就像一道光环一样,散发着耀眼的光。在这光芒下,我们是来自地狱深渊的暗霾,接受着它的洗礼。这一切原本都是韩夜的,可现在都被顾笙拥有着。

韩夜的光环瞬间失去了色彩,变得黯淡无光。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有些事情是不会有永远的。今天还与你称兄道弟的人,转眼也能变成别人的兄弟来对付你。人就是一种薄情的不能再薄情的动物。他比任何动物都聪明,所以他也比任何动物都狡猾,不可靠。

“江东阳,”在放学的路上我突然听到有人喊我,回过头去,发现是韩夜。“等等我。”他喘着大口的粗气说完了下一句。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韩夜从来就没有主动对我讲过话,也许是不屑于和我说话吧。在天才的眼里,是容不下蠢才的。

韩夜是个清癯的男孩,带着一副黑框边眼睛。脑子里想的永远都是复杂的数学,物理和化学公式。看上去,就像个书呆子。只有他在疯狂的做试卷时,我白会觉得他是韩夜。因为那样的韩夜,才是真实的韩夜。

韩夜背着足以压垮他的笨重书包追了上来,弓着腰不停的喘着粗气。我真担心有一天他会被他那沉重的包压得直不起腰来。过了一会,他满脸通红的看着我。“我们梦一起走吗?”他说话的时候,升腾的水汽从他嘴里跑到空气中,化作一个透明的降落伞。

“随便。”我已经习惯了用冷漠对待每个人了。说完就自顾自的向前走。跟着身后就传来“蹄挞,蹄挞”的脚步声。那脚步声里满是沉重的心事,快把它主人的身体都给压垮了。

“感觉你和其他人不一样。”韩夜背着沉重的书包,要想跟上我的脚步很难。他小跑着跟在我身后,等他话说话,我感到他的喘息声已渐远。没过一会,粗重的喘息声又在身后追了上来。

我回过头看到的是韩夜不停鼓动的腮帮子,还有起伏的的胸膛。我看着他跑过来,“怎么不一样了?”这个时候,韩夜扶了扶他鼻梁上的镜框,抖了抖身上的书包,以至于不让它从双肩滑落下来。以他的身高和体形,要想把这么一个大书包背起来奔跑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样……”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镜框里的眼睛看着我,有着说不清的情绪。

他看着我,刚刚停歇的腮帮子又鼓了股,接着说:“你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样去对顾笙拍马屁……”他最后的三个字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只是在他窘迫的脸上,我还是能看出说的并不是什么好话。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我抛下这句话就朝着马路走去。现在下班的高峰期,整条马路都被汽车挤得水泄不通。就是这样,还是有许多不怕死的行人闯过红灯走到马路那边去。惹得汽车司机不满的大声按着喇叭,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着。

我没有再听到身后传来韩夜的脚步声,也许是不想再要理我了吧。我实在想不通他问那句话的原因,难道就因为他的第一被人夺取了,所以就要迁怒于每个人吗。

过了马路,走在逼仄的小人行道上。想起韩夜说的话,自己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从嘴里逃逸的水汽在空气中抖动着,像是也在夸张的大笑着。

我不过是个不爱学习的学生,我讨厌的就是学习好的学生,这是我和陆霄两个人的习惯。他居然还会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他难道以为我是他韩夜吗?我笑了起来,吹着口哨走着。口哨声听不出来是哪一首歌曲的词调,一时兴起的我,一吹就停不下来了。

“嘀!”

一声刺耳的机车铃声暂停了我的口哨声,面前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孩。染着黄色的头发,一声拉风的皮大衣。

“你有没有长眼睛,走路不看路!”他坐在机车上,语气傲慢的对着镜子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我看着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开了道,继续走自己的。“妈的,真是背,出来就遇到了一个哑巴……”年轻男孩的话从后面追了上来,接着就听到一声“轰隆”,机车就呼啸前去了,留下了一大串尾气在空气中扩散。

要是陆霄还在的话,我一定会上去揍他,就是被关进警察局也无所谓。陆霄死后,我就收敛起自己曾经的性子。不再招惹是非,也不再任着自己的性子去做事。

没了陆霄,我发现自己的生活变得平静了很多。不会再被叫到老师办公室,也不会再在下课放学后与人打群架,最后带着一身伤和陆霄逃回家去。我说不上来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在这样的生活里,我自己都曾怀疑自己到底是谁,到底活在哪里。

像是傀儡一样的生活着,行尸走肉般在这个世界上活动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每天的使命就是活着。

在快到巷道的时候,我看到了周舟。她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眼睛完全就没有看到我。

“走路也不看着点,在想什么?”看到周舟,心里压抑多久的情绪还是忍不住爆发,还是忍不住开口和她说了话。

她被我这么突然一问,肩膀耸了耸,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看到是我,周舟的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看到她的时候,才发现周舟这些天憔悴了许多。我和她就这样站在路口,谁也没有再说话,谁也没有让道。

“我……”

“我……”

过了一会,我和她同时开口说话。她尴尬地看着我,“还是你先说吧。”她把说话权交给我,我看着她,心头涌起了许多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一下子都被噎在喉咙里,不知该怎么开口。

看到我的样子,周舟语气冷了下来,“没话说吗?”她话的言外之意谁都可以听得出来,她是生气了,说话的语气也生硬了许多。

“不是,”我忙开口,“最近过的还好吗?”我一时找不到话,就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老套问候语。

“就那样,你呢?”周舟看着我,曾经让我觉得熟悉无比的面容,现在变得十分陌生。“我也就那样。”

两个人又是对视着,她咬了咬嘴唇,开口道:“你能帮我个忙吗?”她的样子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开不了口。和她认识了这么久,从来没看到她像现在这样遮掩。

“你说吧,我能帮的上的……”我话还没有说话,周舟就激动的说:“你能帮得上的。”她还是第一次显得这么的激动,我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她又说:“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你可以帮得上忙。”她眼神里的希冀看不出来是因为我能帮的忙所有的希冀,我甚至看不透她的心里再想些什么。这个时候我才不得不承认,她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周舟了。曾经的周舟和陆霄一样,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说吧”我变得有些讨厌这样的气氛了,就像是在和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说话。她听到我答应的声音,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是我在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看到她笑。

“你能不能去帮我向顾笙送个东西?”听到从周舟嘴里说出“顾笙”两个字,我的心脏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匕首给狠狠的刺了一刀。这一刀重重的扎在了我的心脏上,痛的我快喘不过气来。

“顾笙?莫非你也喜欢他?”我看着周舟,想知道是不是我的耳朵听错了。

周舟看不出我的神情,她脑海里想着全是顾笙的模样。她像是在炫耀自己的一件昂贵的化妆品一样介绍着,“是啊,你是不是也觉得顾笙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她看不到我眼睛里的气愤。她看着我的眼睛,等待着我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他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听到我这么说的周舟,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你明天早上在这里等我,我把送他的东西拿给你。”

“恩。”我看着她满脸的开心,所有的情绪都只能是放到心底。她不再是我认识的周舟,所以我也不会再对说了。

交待完一切,周舟就自己进了巷道,沿着回家的路走去。

看着周舟的背影,这是很久以后再看到她回家的场景。她的影子在黑暗中渐渐被淹没,我好像看到了自己认识的周舟也慢慢走向世界的那一头。那里的名字叫做:死亡。

我和周舟也还是变成了过去式,在今天,也变成了一段回忆、一个故事。

被灌满黑暗的巷道埋藏了多少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它每时每刻把路人的心事都收藏起来。在脏乱不堪的巷道里,还有着比垃圾更加肮脏的东西,那个东西就叫人心。

人心虚有浮华的外表,内在种着丑陋的种子。它在人们的心里一点一点生根发芽,蹿腾着人们生出自私,妒忌的心性。一路上都是被遗弃的善良,它们躺在堆放的垃圾里,变得和垃圾一样的肮脏。

它们在夜里和垃圾一起发酵,长成罪恶的孢子,等到来年的春天飘满Z市的上空,和所有人一起见证善良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