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传清瞪大眼睛,半响说不出话,这人太熟悉了,这不就是整个妄川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整个李家百年不遇的奇才李五爷么,十年不见,五叔怎么回来了?
李传清正想着,就听李五爷喊道:“传清啊,你小子大晚上跑哪去了,害的五叔在家门口吹了大半夜的冷风。”
李传清听父亲说过,当年全家人被镇上一个军阀抓住逼着五叔帮他们挖蘑菇,这件事在镇上传的沸沸扬扬,因为这件事五叔从此没有回来过,祖父咽气,五叔都没能回来,家里人说五叔可能遭遇不测,却没想到今晚突然回来,令他甚为吃惊。
李传清根本不知道,十年前镇上发生了什么事,当年他才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根本就不懂那些事情。
多年不见五叔,李传清激动的热泪盈眶,楼着五叔的脖子舍不得撒手,小时候五叔最疼他了,每次惹祸都是五叔替他兜着,五叔在镇上人缘不错,很有影响力,跟着五叔李传清没少混吃混喝,他最敬重就是五叔和祖父,十年不见,生死两茫茫,好生思念。
但他却没有注意到,月影下五叔根本没有影子。常言道:鬼无影人有踪,只有鬼才没有影子。
把五叔让进屋里,热情寒暄一番之后,才将近日来镇上发生的怪事给五叔从头到尾叙述一遍。李传清心里暗喜,有五叔在他根本不用担心,那是他们李家近百年来最杰出的一个,他想应该没有五叔捉不住鬼降不住的妖。
李五爷听了李传清的叙述,眉头紧蹙,说他回来就是算到镇上将要有大事发生,不放心李家才赶回来。李传清听后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向五叔诉说这些年的凄苦,李家落得如此,都是他李家后辈无能,现在五叔回来一定能振兴家业。而后,任凭李传清再三追问,五叔对离家这十年的遭遇却只字不提。
李五爷说:“这阴哨蛇,确切的说不是蛇,而是一种阴气凝聚成的怪物,在古时候阴哨蛇也被称为阴哨鬼,遇之必有灾祸。”
有人要问,这阴哨蛇和牛家大小姐又是什么关系,不要急慢慢看来。前面已经交代了,阴哨蛇只出现在墓地,为何会出现在牛家厢房的二楼上呢?
相传在很久以前妄川镇也曾出过阴哨蛇祸乱村庄之事,镇上人很恐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恰好这一天来了一位道人,他来到镇上一家饭店,想求顿便饭。本来镇上就已经人心惶惶,谁还有闲工夫跟那老道打嘴官司,直接要把老道轰出去。
老道却不依了,唱了一声道号:“无量天尊,乡民愚钝,吾乃天竺山道士,王重阳座下第二十八代传人,尔等却将吾当成白吃白喝的登徒子,真乃有眼无珠也。看尔等这副神情就知道镇上肯定出不寻常的东西,别的不敢说,这抓鬼降魔于我张法官而言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饭店老板将信将疑,忙找来镇上管事,一群人聚集在饭店里,就想瞧张法官露一手。张法官二话没说,把裤管往起一卷道:“无量天尊,尔等请吾吃这顿饭,无需用柴,就烧我的腿吧!”
众人一听乐了,这老道莫非是不想要命,这腿放进灶膛当柴烧,哪人焉能有命在?
还真别说,没等掌柜的开言,张法官真把他满是黑毛的腿塞进灶膛内,呼啦一声,炉火旺盛,仿佛塞进去不是腿,倒是柴似的。
众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刚才脸上还挂着讥笑呢,这一刻全部僵住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到后来慢慢变成了震惊。
张法官将腿架在灶膛里的大火上,一只手拿着扇子不停的煽火,火越来越旺,他却像没事人似得,悠闲自在的摇着扇子。
有胆大的好事者,不信这个邪,将手伸进灶膛内试火,刚伸了一点便烫的缩了回来,还连忙捏耳垂,嘴里直喊疼。
熊熊大火燎着张法官的腿,楞是把锅烧的通红,大师傅这才忙着切菜,不一会一顿饭做好了,张法官将腿从灶膛内抽出来,大家仔细观看,只见他腿上连根毛都没少,完好无损。
众人无不震惊,对张法官简直是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连忙跪下来请张法官帮忙捉妖,饭后张法官欣然应允。等张法官走后,店老板才发现,店内的桌子板凳全部有一条腿被烧掉半截,焦黑一片。
张法官拿出罗盘,找到妖怪藏身之地,不到几个回合便降住哪阴哨蛇,而后从古墓中挖出缚棺材的龙绳,将阴哨蛇绑在龙杠之上用火炼化,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一股恶臭熏久久不散。最后张法官开坛做法,恶臭才散去,之后镇上风调雨顺,再没出过怪事,村民无不拍手称赞张法官法力高强。
李五爷说,根据李家祖上传闻,张法官当年炼化阴哨蛇所用的龙绳、龙杠皆是从古墓中挖出来的古物,要想镇住阴哨蛇,须得从古墓中找出镇鬼古物才行。李传清听后甚为吃惊,没想到这阴哨蛇居然如此厉害,想想都一阵后怕,亏得自己命好,要不那天就枉死在牛家二楼上了。
李五爷告诉李传清道:“我们身为阴阳先生,有保一方安宁的责任,这件事不得怠慢,需尽快去做。”
李传清听后,心里甚为敬佩,五叔果然有一颗侠义之心,连忙答应下来,却发现毫无法子,便问五叔道:“我们该如何去做呢?”
李五爷微微一笑道:“莫慌,我已想好法子,你只要按我说的,去镇上找几个命硬的人帮忙,时辰一到,我会带你去找龙绳、龙杠,有了这些,收拾阴哨蛇不难。”
李传清暗自点头,还是五叔有本事,他很是放心。这时,五叔忽然拍着李传清的肩膀,像是交代后事一般,说“传清啊,你现在是我们李家唯一的阴阳先生了,一定要继承祖宗留下的这门技艺,并传扬下去。”
“五叔,你瞎说什么啊,你可是我们李家百年来最杰出的阴阳先生,就算要传扬祖宗这门技艺,也该由你,而不是我啊!”李传清甚为不解。
李五爷看着李传清,面带哀伤,叹息道:“有些事你现在还不懂,以后终会明白。先不说这个,说说牛家吧!牛家庄哪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家里不可能出现鬼魅魍魉这种东西?是不是他们家近年来动过土?”
李传清仔细想了想,近年来牛家确实未曾动过土。不过,几十年前牛大户娶亲的时候,好像将门前的一对石狮子搬走了,当时他还没出生,还是听父亲说的,说牛大户当时做了个怪梦。
五叔一拍大腿道:“果不其然,我就说嘛,牛家风水曾经是我们祖上给看的,不可能出现这种纰漏,这九宫镇阴宅的手法是错不了的,牛家不会出现妖蛇这种事情,原来是把九宫阵给破坏了。”
说道这九宫阵,李传清从小便听父亲讲过:《易》中有九宫之说,一宫坎(北),二宫坤(西南),三宫震(东),四宫巽(东南),五宫中(寄于坤),六宫乾(西北),七宫兑(西),八宫艮(东北),九宫离(南)。(即由八卦衍生出的八宫加上中央宫,中央宫指上面所说五宫中)。
李传清那次去牛家做木工的时候,还专门看过牛家的大庄子的风水,确实很不错。门庭位于东南方,东西方位两厢房,北面是堂屋,西北方是主家的卧房,东北是老人住的侧放,中央有天井,恰好东南方和南方,九宫中两个重要方位空缺。当时他还没看出是九宫阵,因为少了两个方位,怎么瞧也没瞧明白,现在听五叔这么一说,原来是少了门前东南和南两个方位的石狮子。
牛家庄的风水非常奇特,是阴阳两宅,也就是说牛家庄这块地作为阴宅也是风水宝地,作为阳宅也能招财进宝,福贵子孙。牛家一直是大户人家,家财万贯,却自从牛家石狮子搬走以后,便不顺,先是被巡捕房盘剥,后又有胡来绑架牛家大小姐。
这些还不算,九宫阵一旦被破坏,阳宅变阴宅,牛家大小姐其实就是阴哨蛇借尸还魂的替身,根本就不是人。
“原来镇上那些传闻说牛家大小姐不是人,长的那么美,肯定是妖怪,没想到传闻竟是真的呀!”李传清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李五爷微微点头道:“你总算明白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其实都是阴哨蛇在作祟,现在最要紧是要寻得一件镇住阴哨蛇的古物。”
李传清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李五爷告诉李传清,这阴哨蛇能够吸人精气,借尸还魂,看来这牛家小姐早就被阴哨蛇吸干了,是半尸半人的鬼魅,怪不得那么妖艳诱人,这是蛇之本性。打谷场差点把阴哨蛇本体烧死,要不是借尸还魂的牛家小姐相救,可能就炼化了,如果那次用的缚棺龙绳,任凭那阴哨蛇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幸免。
看到这里大家是否会想到开篇的水晶棺呢?
当晚李五爷连夜画许多惊鬼符,李五爷的手法比李传清高明甚多,还将棺材绳用朱砂浸过,普通棺材一般只缚上三道龙绳,李五爷却让李传清给牛家大小姐的棺材缚了九道龙绳,还找镇上人帮忙将原本在牛家庄门前的大石狮子搬了回来。
说也奇怪,牛大户娶亲的前一个晚上,他做了怪梦,梦中有个女子手持墨玉盘,目生重瞳,对他说,石狮子放在家门前晦气,会给牛家带来噩运,要他将石狮子搬走。牛大户信以为真,第二天起来便令下人将石狮子搬走,然而,新婚之夜,牛大户的新娘子却离奇死亡(这是后话)。
经过李传清一系列镇棺手法之后,李五爷说可以确保阴哨蛇暂不会为祸乡民,必须尽快组织人进山寻找龙绳、龙杠。
李传清有些发愁,眼看年关将近,这时间上哪里去找人,大家都忙着过年,虽然是乱世,春节却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
胡来大喜当日,手下人喝的伶仃大醉,一连三天都不见胡来的面,大家还以为胡来跟新娘子快活,忘乎所以。直到上封发令要求胡来带兵到临县去打仗,副官才去找胡来,这才发现胡来死在新房内,那叫一个凄惨,浑身被黑毛裹的跟粽子似的。
副官一看这情形吓的魂都没了,连爬带滚的跑去找李传清,知道他是阴阳先生,忙来求救,李传清听后也吓了一跳,赶紧回家找李五爷,五叔一听说:“还等什么,赶紧把尸体烧掉,一定要烧干净,不能有丝毫马虎。”
李传清看五叔很紧张,心知这件事可能很严重,跟着副官来到胡来住所,虽然已经知道,这一看之下,还是吓的浑身发凉,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死法。副官找来几个当兵的,给了好多现大洋,这群家伙才愿意将胡来用席子卷了,抬到坟地上去烧掉。
妄川镇的坟园在镇西头的磨盘沟,那地方是自古便是坟地,山高水长,是一片风水宝地,镇上死人差不多都葬在那地方,没人愿意去那片,坟园里爱闹鬼,正常人谁不怕。李传清有些担心,这些个当兵的毛手毛脚,办事不利落,万一把胡来没烧好,惹出事来就麻烦了,因此,他也跟着去。
这种事传扬出去,怕引起镇上动荡,本就乱世年月,所以李传清选在晚上去烧,大晚上的月黑风高,加上坟园里多是松柏树,树荫笼罩,周围一片朦胧,残月的辉映下,整个坟园看起来一片凄凉。
李传清心里有些犯嘀咕,毕竟二十郎当岁,说是阴阳先生,还没有真正给人堪舆过一次阴宅,这种情况下,难免有些害怕,夜里凉风一吹,禁不住直打哆嗦。
副官带着两个当兵的抬着胡来,额头上也在冒冷汗,有些不敢往前走,副官说:“要不就放这里烧吧?”
李传清四面瞅了瞅,摇摇头道:“这里不行,周围全是松柏树,最容易着火,万一把火将坟园给烧没了,那就罪过大了。”
这松柏有油,易燃之物,很容易起火,加上又是冬天,快过年的季节,更是防火的重点时节,这弄不好要出大事,镇上人的祖先差不多都在葬在这里,真被他一把火点了,镇上人还不得跟他拼命。
副官觉着李传清说的也不无道理,只好劝说两当兵再往前抬一段,给两人加一个大洋,两位虽然很不情愿,但看在钱的面子上,只好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前面那人忽然停下,后面的差点撞上,副官有些火了,骂道:“你们这群王八蛋,老子都给加钱了,怎么还磨磨叽叽,是不是想造反啊?”
前面那人声音有些发颤说:“不...不是啊,雷…雷副官,你看前面,怎么像是站了个人?”
副官一惊,忙向前一看,不远处的坟堆前,确实有个模糊的影子,残月下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但肯定是个人,三更半夜的,坟园里怎么会有人,副官心里一紧,觉着不秒,连忙拽李传清的衣服。
李传清也看见了,心里也正纳闷,这大半夜的,会是谁啊?张嘴问道:“前方何人,我是镇上阴阳先生李传清。”
那影子一动不动,也不作声,几人心里更紧张,就在这时,忽然吹过一阵风来,只见那黑影一阵摇晃,倒了下去。
副官比较胆大,掏出王八盒子走上前去看,这一看骂道:“他奶奶的,原来是一件衣服,嘿(吓)死老子了。”
李传清也过去看,竟然是一件结婚穿的大红喜衣,他有些奇怪,谁把新娘子的衣服放这干啥?
但也没多想,忙着办事要紧,这一闹腾,两个抬的人不愿意了,吓的双腿直转筋,死活也不肯往前再走,李传清无奈只好就地烧掉,为防止引发火灾,他用铁锹在周围挖了一圈土沟。
几人将背来的柴草在圈内架上,胡来尸体放上去,这就点了火,很快就烧干净了,李传清整理一番,将胡来的骨灰,找了个盒子装上,就地挖坑给埋了,这一切弄完,已经是四更天了,阴云流动,月亮穿梭在云中,昏暗阴森。
副官将酒拿出来分给大家喝,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李传清生怕有火星,万一人走了,风一吹引发火灾,那就不好了,就过去看看,这还没走几步,突然感觉脚脖子一紧,一股凉气从脚脖子直冲脑门,怎么回事?
李传清忙用风灯往脚上一照,娘啊,土里伸出一只惨白的人手,正抓在他脚脖子上,正好在坟园里,半夜三更,发生这样的事,李传清顿时感觉头皮发炸,全身冷的直发抖,一泡尿全洒裤裆里。
副官和两个当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看李传清尿裤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说兄弟,咱自称阴阳先生咧,就这么点胆,这饭碗早晚要砸在手里啊!”
然而,还没笑完,却有一人笑容僵在脸上,这下另外两人也看清楚那只诡异的手,顿时吓的跟李传清一样,一泡尿洒裤裆里。
尿顺着腿往下流,滴在那只惨白的手上,手一下缩了回去,李传清感觉脚上一送,撒腿就想跑,一抬脚却被铁锹拌了一个大跟头,啃了一嘴泥,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刚一抬头,就看见面前的坟堆裂开,一口朱红漆大棺材,在月辉下泛着诡异的亮光。
副官连忙将李传清扶起来,颤声问道:“怎么回事?我们刚来的时候,没看到这里有个裂开的坟堆啊?”
两个当兵的吓的直往李传清背后缩,眼睛盯着棺材,牙齿都在打颤,忽然吹来一阵凉风,也不知道什么东叫了一声,吓的大家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地上,出了一身冷汗,刚喝的那点酒,全白瞎了。
几人等了一会,也没见那口棺材有动静,两当兵的推了推李传清说:“咱还是赶紧走吧,这鬼地方太吓人了。”
李传清也这样想,只是腿一直在哆嗦,有些站不起来。这时,副官却拦着大家说:“你们看,那棺材看上去挺古旧的,指不定里面有金银财宝,既然让老子遇上了,那就该着老子发财,怎么能走?”
两当兵一听,两只眼睛放贼光,有些心动,古语有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一点都不假,刚还吓的尿裤子呢,这一听有金银财宝,什么都不怕,腿也不抖,一个个精神焕发,跟打了鸡血似的。
李传清一看坏了,这群当兵的,全他妈要钱不要命的主,这可能镇上人的祖坟,不能让他们挖了,就想拦着,可转念一想,自己不正在找龙绳、龙杠么?这可绝好的机会,还省了不少麻烦,捉阴哨蛇要紧,因此把心一横,也跟着过去。
上前一看,李传清感觉有些不对,这棺材也太大了点吧,不像是正常意义上的棺材,而且上面根本没有缚棺龙绳,这不符合规定,就赶紧说:“我觉着这棺材有些不对,还是不要动了的好。”
副官笑问道:“哪里不对,老子看挺好,这么大里面肯定陪葬了不少好东西,兄弟这回是走运了。你放心,不要你动手,这种事老子以前没少干,弄完之后,金银财宝一起分,决计不少李先生的。”
李传清摆摆手说:“不是这么回事,你们看这棺材是朱红色的,我祖上是阴阳先生,听父亲说过,寿终正寝的人棺材一般都漆成黑色,只有那些死的很离奇的人,才用朱红大棺材,这可能是为了防尸变。”
副官脸色一僵,这种事他也听说过,只是,这财宝当前,心里那个痒啊,抓心挠肝的,怎舍得就此离去呢?
正在犹豫,要不要开馆,却突然听到棺材里传来一阵咯咯吱吱的声音,就像是有人用手在挠棺材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