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急匆匆地走进来，正在医院后门倚着花坛吞云吐雾的何炎，将手中的向身旁的垃圾桶上一捻，支撑起欣长的身体迎了上来。
“以为你会很慢，法医还没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身边他就没有了平日里有点冷酷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总是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我还沉浸在刚刚小艾的那一番警告当中，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处于状况外。我和何炎的这次碰面是刚才在家里搜证时偷偷定下的，他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告诉我今天法医，刑警，还有医学院生物**学的博士会有这样一个联合尸检。
“你那个阴阳怪气的小舅舅怎么没一起过来。”他并没有注意我奇怪的精神状态，自顾自的凑过来问我。
我并没有回答，就像被揭穿了骗局的行骗者，小艾说破了我和叶以默的微妙关系，本来我是从来没有去仔细想过自己对于以默的态度。现在有人将我只是装作不知道的爱意搬到了台面上，逼着我面对，我说不出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不能再在这样含混的享受这种照顾，浓重的沮丧感和孤独感向我袭来。她说的没错，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你怎么了？”在经历了半晌的自说自话之后，身边这位略显兴奋的大男生终于意识到了我的低落，“刚刚有发生什么事情么？”
“为什么会有联合尸检？警方自己搞不定么？”我拨了拨头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想在他的眼前表现的太失控。
“也不是太复杂的尸体，”他笑得有点玩世不恭，“我们办案子永远不会像电视上演的那么简单单纯，总是会有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有些案子并不是破不了，只是要侦破需要克服的阻力远比案件本身要复杂的多。这个国家的人都太过聪明，聪明的将一切简单都变得复杂模棱两可，所以破案本身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协调各个方向才可以皆大欢喜。”
看来我已经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听着他有些无奈的抱怨，我们两一起向医院地下一晃下去。
正在我为自己小阴谋得逞沾沾自喜，他突然将脸凑到我得近前，“就像现在这样，在得到我想要的答案，还是假装被你混过去不追究，这样不用承受你的不情不愿和我对真相的观感两者之间，我会选择后者一样。我们需要的并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平衡了各方利益的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
他的眸子十分明亮，在昏暗的医院楼梯间也放出熠熠的光芒。这个职业有它独特的锐利和世故，我喜欢他的透彻，却也害怕面对那双向往真实的眼睛。
他呼出的气轻轻扫过我两颊的绒毛上，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何警官，你们刑侦科见到漂亮的当事人就套近乎这种风气，怎么一直都没有改观。”地下一楼停尸间的暗影里传出一个冷冷的女子声音。
“林医生？”何炎显然也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
她其实并不是故意站在暗处，因为我们从亮的地方转到这里，又太专注于彼此的对话，眼睛对地下的绿色灯光不太适应，所以没有看到她。哦，不对，是他们，下午在我家别墅出现的那个年轻的女法医，此刻就站在林医生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那个什么**学教授怎么还没到？”何炎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马上正经了起来。
“你到了我们就先看看尸体，”有些微胖的林医生将头发扎成一个小髻，然后从自己的工具箱里拿出几套一次性消毒发帽手套，发给我们，边带边招呼停尸间的管理员打开停尸间的门，“医院不过是给上面走个形式，医生，还生物**学，他们研究的是活人，和我们这种天天和死人打交道的人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完全没帮助的。”
尸体因为刚刚处理完表面的蜡油，此刻正安静的躺在台子上。
虽然见过了各种可怕的尸体，这种烧，烫的尸体每次见到还是挑战着我神经。残缺，尸块，时间长了你会觉得那就是一堆碎肉，不停麻痹自己你也就不会真的觉得可怕。腐烂，巨人观都不过是尸体在自然中在正常不过的形态，看惯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至少你都不会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人，失去了生命的躯体，在我脑中都是物化的。
然而，烧烫的尸体不同，他们没有失去人原本的形态，却或者炭化或者斑驳不堪，而且因为太过痛苦，表情都定格在死前那最痛苦的一刻，可谓人间炼狱。
她的尸体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表皮肌肉脂肪几乎也被高温破坏的所剩无几，但是她的脸却是那样平静的表情，令人更毛骨悚然的是那残忍的恶魔剥夺了她痛苦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