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酒喝得可以说是昏天昏地,到傍晚时孙士仁已经是酩酊大醉。就在这天夜里,东昌府城内有数十名巡逻的清兵被杀死,死法完全相同,都是一根筷子插入头顶的百会穴。
听到汇报,孙士仁的酒劲全醒了。他晃晃昏沉沉的脑袋,知道这次碰上对手了。他先吩咐手下不要声张,以免扰乱军心,又叫过一名贴身侍卫,小声嘱咐了几句,侍卫点头出去了。
几天后的一天早晨,陈忠全得到伙计来报,说门口躺着一个要饭的乞丐,可能是饿的,已经不省人事了。
陈忠全赶紧让人将乞丐抬进屋,吩咐厨房先端一碗热汤过来,给乞丐慢慢喂下去。半个时辰后,乞丐慢慢睁开眼,当他明白是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人救了他,一骨碌滚下床,磕头答谢救命之恩。陈忠全将乞丐扶起来,问他是哪里人士,为何要当乞丐。乞丐看了看屋里的人,欲言又止的样子。陈忠全见他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再多问,吩咐伙计去拿身干净衣服给乞丐换上,让他先在店里静养,等身体康复了再作打算。乞丐又给陈忠全磕了个头,说自己叫赵晓涛,自来到这个世界,除了父母,陈忠全是唯一拿他当人的大善人。
几天以后,陈忠全去赵晓涛的屋里看看他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刚跨进门槛,见赵晓涛正在屋里练拳。陈忠全奇怪地问:“你会功夫?”赵晓涛说:“实不相瞒,我家是铜城的,那里是武术之乡,人人会练几下子。”陈忠全点点头,他也知道“拳不打铜城”的谚语。
“既然你会武功,就在我这里干吧,看看家啥的。”赵晓涛赶紧谢过陈忠全。
这天夜里,赵晓涛巡夜来到后院,刚走到陈忠全的房前,就见一个黑影一闪,他大声问道:“谁?”接着,亮出佩刀跃上前去。这时,门一响,陈忠全打着哈欠走了出来,问:“谁在这里嚷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赵晓涛说:“刚才我看见一个人影闪了一下。”陈忠全说:“你看花眼了吧?是不是拿我凉的衣裳当贼人了?”赵晓涛定睛一看,可不,在陈忠全门前的廊檐下,随风舞着一件衣服,乍看还真像一个人影。
赵晓涛把佩刀收起,说:“老爷您睡吧,我再到前边看看。”
陈忠全说:“你这一喊,把我的‘困神’撵跑了,这样吧,你陪我下盘棋,好打发时光啊。”赵晓涛只好跟陈忠全进了屋,两人在油灯下摆开棋子,杀了起来。杀到中盘,陈忠全冷不丁地问道:“看你又会习武又会下棋的,不像是你说的农夫,倒像是……”陈忠全说着,停住了,在桌上用手指划了一个“平”字。赵晓涛大惊失色,退后一步拔出刀来,低声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了,我就是太平军的人。你想拿我送官领赏?我就先杀了你!”
陈忠全微微一笑,说:“我早看出来了,要送官还能等到今天?来,我们继续下棋。”
赵晓涛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慢慢将刀插入刀鞘,不好意思地说:“自从和大军失散后,我就常常草木皆兵。我为刚才的失态道歉。”
陈忠全说:“理解理解。来,继续下棋。”
从此以后,赵晓涛除了看家护院,又多了一个活,就是抽空陪陈忠全下棋。
这天夜里,赵晓涛在陈忠全屋里下完棋出来,到前院转了一遭,忽然发现腰里带的牌子不见了,忙回陈忠全的屋里去找。但叫了几声也不见有人答应,就推门进去了,借着月光一看,陈忠全没在床上。赵晓涛自言自语地说道:“就一会,能去哪里啊?”就坐在台阶上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晓涛听见墙头上有声音,一抬头,见一个黑影已站在墙头上。
“谁!”赵晓涛大喊一声,一个箭步窜上墙头。那人见有人,跳到院外跑了。赵晓涛也跟着跳下去,紧紧跟上,但前边那人轻功太好了,左拐右拐就不见了。
赵晓涛只好怏怏的回来,刚翻过墙头,就听有人喊道:“谁呀?”赵晓涛一听是陈忠全的声音,就说:“我。”陈忠全奇怪地问:“你跳墙干啥去了?”赵晓涛说:“刚才我看见有个贼想进来,就追了出去,不想让他跑了。哎,老爷,刚才我忘你屋里东西了,回来取时你不在屋里,你去哪儿了?”陈忠全说:“我去茅房了。好了,天也不早了,我去睡了。”说完,关了房门。
第二天早上,巡了一夜的赵晓涛刚想休息,就听外面人声嘈杂,一打听才知道,昨晚,那位用筷子杀清兵的神秘人物再次得手,五个巡逻的清兵几乎是排着队倒在大街上。
这时,陈忠全来到前边,将赵晓涛拉到一边,问:“你干的?”赵晓涛说:“我哪有那本事?”陈忠全说:“不是就好,清兵人多势众,最好不要惹他们。”说完,自顾摇着头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不时有清兵倒在神秘人物的筷子下,而孙士仁带领清兵几次设伏,都无功而返。
这天凌晨,“陈记”筷子铺被围得水泄不通,陈忠全和赵晓涛听到敲门声赶紧来到前院,打开门,见是一队全副武装的清兵,领头的正是孙士仁。
陈忠全问孙士仁为何领兵围住店铺。孙士仁说:“抓妖犯!”陈忠全说:“可我这里没有妖犯啊?”孙士仁用刀一指陈忠全,大声说道:“就是你!来啊,将妖犯陈忠全拿下。”
“慢!”陈忠全后退几步,“请问大人抓我有何证据?”
孙士仁一指陈忠全身边的赵晓涛,冷笑着说:“他就是证据。”说话间,赵晓涛几步走到孙士仁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块红布,随手一抖,一面破烂不堪的太平军军旗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忠全,你还有何话说?你不会想到你这位小兄弟是我的人吧?”
陈忠全指着赵晓涛骂道:“本来我是打算杀死清兵五百人的,没想到让你小子给搅了!算我瞎了眼!”孙士仁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妖孽,差点让老子丢了官!看我不活剥了你的皮!”说着,一抬手,举起一只西洋火枪,对着陈忠全的右腿开了一枪。陈忠全“扑通”一声,单腿跪在那双巨大的筷子中间。
“来呀,把这个妖孽抓回去,我要凌迟他!”
陈忠全哈哈大笑,面对冲上来的清兵,猛地一拍右边那双大筷子,只见筷子头部“啪”地打开,冲上来的清兵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几百只竹箭就从大筷子里飞出,一片嚎叫后,前面的清兵倒了一片,孙士仁吓得赶紧趴在地上。陈忠全又是一阵大笑,转身在左边的大筷子上一拍,一声巨响后,店铺内外腾起滚滚浓烟……
待烟尘散去,孙士仁从地上灰头灰脸地爬起来,再找,那还有陈忠全的影子。他气急败坏地命令清兵全城搜查,结果连陈忠全的汗毛都没有找到一根,无奈,孙士仁只好报告曾格林沁,说陈忠全被他击伤后投护城河自尽了。当然还要找个冤死鬼,在他尸体上打上一枪,换上陈忠全的衣服,送给曾格林沁看,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过了几天,孙士仁忽然想到了那双大筷子,心想若不是它,就不会让陈忠全跑了。他气呼呼地带了人来到面目全非的店铺里,命人将“筷子王”碎尸万段!砸着砸着,一个兵士说:“大人你看!”孙士仁赶紧跑过去一看,气地差点背过气去。左边大筷子后半部分是个四四方方的箱子,箱子没底,下面竟连着一个暗道。有兵士下去,半天后才回来,说出口在运河码头边的一片小树林里。
【发表于《古今故事报》,《西江月》转载】
复仇的鹞鸟
中秋夜,逍遥王李松府内灯火通明,后花园里,几十盏红灯笼高高挂起,和初升的圆月争辉。李松坐在中间的石桌旁,手掌里是一只叫鹞的鸟,在不停地旋转。
这时,一个下人过来,对李松说:“王爷,都已布置好。”李松把嘴一撇,仰天大笑道:“我倒要看看,这史云有什么绝世武功,能在这里要我的命!”
李松原来叫张松,是李渊手下的一名贴身侍卫,因为在一次战斗中,张松替李渊挨了一剑,救了李渊的性命,所以,李渊打进长安称帝后,赐予他李姓,并在长安城建一座王府,又赐他逍遥王的称号。这张松自从改叫李松后,变得不可一世起来,逐渐成为长安城一霸。虽然他做了不少坏事,但没人敢去皇帝那里告他,他也就越发嚣张起来。
那时,长安城里时行养宠物。当然不是现在时行的小狗小猫,而是一种叫鹞的鸟。这种鹞鸟的身形小于鹰而大于鸡,有鹰之尖喙却无鹰之凶猛,并没有什么侵略性,经过训练之后的鹞鸟还可以用喙来为主人梳头、挠痒痒,夏天酷热的夜晚还会站在床头用翅膀为主人打扇,如果主人恰好偏头痛犯了,该鸟还可以为你做头部穴位按摩,很有奇效。如此这般,家里养有鹞子的人们就等于同时拥有了梳子、老头乐、侍女和按摩师,这种人出门就非常有面子。唐太宗就曾豢养了无数的鹞鸟,因为数量太多,就设立了一个官署———“鹞坊”。李松身为王爷,当然不甘人后,于是,也养了很多鹞鸟。
这天,周八来到王府,告诉李松他发现了一支奇鹞。周八是一个地痞无赖,靠为李松寻找好鸟得以生存。李松一听有好鸟,就说:“多少钱?买回来就行了。”周八说:“人家不卖!”
李松一听就火了,心说长安城里除了皇帝的鸟,谁的也是我的!于是,让周八引路,去见识一下这位高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一个大院子前,见是一个山西商人的会馆。正巧,一个商人膜样的人从里面出来,周八说:“王爷,就是他!”
李松从轿里出来,折扇打得“啪啪”响。
“你是哪里来的,为何不卖鸟?”
那人看来者不善,一拱手道:“这位老爷有所不知,这只鸟是贱内的‘丫鬟’,从小养大,好像自己的孩子……”
“哼!”李松打断那人的话,用扇一指,厉声说:“本王看上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不就是一只鸟吗?说个价吧!”
那人把腰一挺,不卑不亢地说:“天下自有王法,愿买愿卖才是买卖,老爷还是死了这份心!”
李松的嘴张得老大,他没想到一个外地人敢如此对他说话。他一挥手,手下的人一拥而上,就要进会馆抢鸟。那人哈哈大笑道:“老爷别费心了,夫人与鸟已于凌晨出城了。”李松不信,派人进去一搜,果然没有鸟的影子。
想得到的东西没得到,李松的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回到王府,他派人打听那人是干啥的,探子回报,说那人叫孙金贵,是山西一盐商,常年经营盐业,是山西屈指可数的富商之一。
李松叫过一个手下,如此这般嘱咐一通,那人唯唯诺诺地去了。
几天后,山西知府用囚车将孙金贵和夫人张诗韵押到京城,当然还有那只据说很神奇的鸟。
孙金贵和张诗韵被投进大牢,罪名当然是“莫须有”,那只鸟就到了李松的手里。
当天,李松的府内人声喧哗,长安城里的很多官员都来看这只奇鹞。人们议论纷纷,不知道这只鸟奇在哪里。
这时,李松从后面笑容满面地出来,边向来客拱手,边叫人将鸟笼拿来。那只鹞鸟羽毛光鲜,只是目光有点呆滞,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人们说:“这叫真鸟不露相。”
但接下来这只鸟的表现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只见它站在桌子上,用无神的眼光瞅瞅四周,两只翅膀抖了抖,将头一下藏进翅膀里。
李松这个气啊,他厉声问周八:“你不是说这是只奇鹞吗?奇在哪里?”
周八围着鹞鸟转了一圈,用手摸摸后脑勺,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回事,成傻鸟了?”忽然,他一怕脑袋,说:“王爷,我想起来了,这只鸟只在张诗韵的面前表演。不如把张诗韵叫来。”李松点点头。
一个时辰后,张诗韵被从大牢里押来。张诗韵一出现,李松的口水就出来了,为啥?这女子长得太漂亮了。若不是现在神情忧郁,不知道有多妩媚。
张诗韵来到桌子前,用手抚摸着鸟的羽毛,喃喃地说:“都是我不好,我若不任性,我们在山西,就不会被人发现。现在倒好,连累老爷也身陷牢狱。”
周八说:“废话少说,现在你让那只鸟给王爷表演。”
那只鸟见主人来了,一下子来了精神,它甩甩头,轻叫了一声,将脑袋埋进张诗韵的怀里。
张诗韵说:“要表演可以,得答应我一件事。”李松说:“讲!”张诗韵看看那只鸟,说:“我可以让这只鹞鸟以后给王爷效力,但王爷要答应让我和我家老爷回山西。”李松点点头,说:“小事一桩,你只管让它表演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