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狱舍里的灯刚一熄灭,孙振山就小声招呼附近的几个犯人。待人都过来了,孙振山低声说:“我他妈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反正等着也是死,跑也是死,我们为什么不搏他一下?”一个人说:“可是这外面出了沙漠就是沙漠,就是跑出去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去啊?”另一个也说:“是啊。在监狱里是跑不出去,只能在劳动时抽空跑掉。况且,我们也跑不过子弹啊?”
“全是一群孬泥!你们想在这里呆一辈子啊?”
孙振山的这句话戳到了几个犯人的疼处。是啊,自从来到这里,别说女人了,连个兔子都看不到。
“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孙振山不失时机地说,“我在老家有花不完的钱,玩不完的女人。这里******算什么狗屁地方!我不管你们了,你们如果不愿一起干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好了,睡觉吧。”
听着别的犯人均匀的鼾声,孙振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刚来时,由于不熟悉地形,虽然想逃跑,但没敢轻举妄动。他不止听一个犯人说,谁谁跑出去了,到了沙漠里实在走不动了,又爬了回来;谁谁不知底细,途中喝了子母河的水,肚子疼得受不了,连吐加泻,人虚的一步都走不动了。这些,孙振山都想到了。在这段时间里,他谎说学习,借了一些书籍看。这些书有种植的、养殖的,也有历史地理方面的。其实,那些什么狗屁科学技术他才没空看,他之所以借那些书,是为了掩盖一本《中国地理》。这本书虽然只是简要地介绍了全国各地的情况,那张彩色地图却令孙振山眼睛发光。现在,地理位置摸清了,就只等逃跑的机会了。
这天上午,三十几个犯人被押到一个河滩筛沙子。刚分完活,突然,从天边卷起一股蘑菇云。霎时,万里晴空变得天昏地暗。随着怒号的狂风,沙子像小刀一样划向人们的脸。就在风起的一瞬间,哨兵立刻端起冲锋枪,喝令犯人趴在地上。
孙振山心中一喜,立即高声喊道:“好大的风啊。我他妈快成神仙了!”
这句话是他们事先定好的暗号。
“别说……话!”哨兵的话被风沙卷走了。
风渐渐小了。哨兵晃晃头上的沙子,开始清点人数。
“一,二……三十一,三十二……报告班长,少了三个。”
班长名叫张春雷。他迅速地扫了一眼满身灰尘的犯人,发现孙振山正站在那里抖身上的沙子。张春雷看看四周,到处灰蒙蒙的,也就看几十米远。他又让哨兵清点了一遍,确定确实少了三个犯人,这才举起枪,向天空放了一枪。
正在监狱的田浩亮看到起风,心里就是一紧。因为这些年的经验,犯人想逃跑一是借助大风“风遁”。再就是挖沙子时,在河槽里挖个槽,人躺进去,用硬纸板盖住脸,身上覆上细沙,待收工后伺机逃跑,这叫“沙遁”。还有利用大雪“雪遁”的、挖地道“土遁”的等等。今天正是在河边筛筛子,大风一起,一定会有犯人“风遁”或“沙遁”。正想着,田浩亮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声,知道那边出事了,立即大声喊道:“全排集合。”一阵脚步声后,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集合完毕。
“二号地响起了枪声,一定是有情况。快,跑步去二号地。”
随着田浩亮一声令下,武警战士迅速向河滩跑去。等来到河滩,田浩亮大声问张春雷:“是不是孙振山跑了?”张春雷还没说话,孙振山搭腔了:“我说田排长田干部,你太小看我了。我这段时间读书学习,为的就是好好改造,我还不想死,我等着改造好了减刑呢。”
田浩亮没有理他,又问:“河滩里检查了吗?”张春雷说:“这么大的风,‘沙遁’根本不可能。”田浩亮“嗯”了一声,立即安排武警战士分三个方向去追。这条河虽然不是很宽,但在狂风大作的情况下,也是没人敢涉水的。
“大家别看了,干活干活。”孙振山拿起工具,招呼犯人们向河滩深处走去。
田浩亮看着他,突然觉得好像不认识了似的。
对于这次犯人逃跑事件,支队专门召开了会议。会上,大家对孙振山的反常行为进行了分析,最后意见竟不能统一。有人说,孙振山可能真的开始老实改造了,不然,一个犯人还有心思看书学习?田浩亮不同意这种观点,虽然他拿不准今天孙振山为什么没有逃跑,但他认为孙振山绝不会这么快就转变了观念,这里面肯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