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是块大蛋糕,说不眼馋那是假的,众所周知,袁尚当初孤身入渤海,聚南皮之兵而夺邺城,前后用了近三年的时间,可自坐领冀州牧之后,短短半年时间,便借冀州之富饶,兵士之精锐,征并州,伐幽州,和曾经“亲密无间”的讨董盟友公孙瓒打的如火如荼,若不是被曹操算计,令黑山贼阵前倒戈,说不得两家之战的结局还真不太好说。
现在袁绍霸业未成而身先丧,所留三子,互相算计,气量皆不足以继承已经跨距冀并两州及幽州一部的家业,只顾内斗之下,使得公孙瓒趁机攻袭刘和同袁绍的援军,在刘备哥仨的“帮助”下一举平了幽州全境,可尽管如此,尚有自黄巾之后久不经战乱的冀州、盛产良马的并州为人所觊觎,自认占尽了便宜的袁熙、袁谭哥俩,尚且不知不修德行的两人把控两州,正如手持金银的童子一般,已是落入了不少人的谋算之中。
之后河北乱起,袁氏兄弟互相攻伐,给了周边势力,特别是亟需转移内部朝臣同本军矛盾的曹操、做梦也想有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用武之地”地盘的刘备,看到“大餐”的机会。只是此时已然恍然大悟过来的袁氏兄弟,却是已经无力回天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求一个既能保住袁家地位,又不会太过为难这难兄难弟的靠山。不过两兄弟不愧是袁绍亲子,将袁绍那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的性子,学了个十足十,都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却还自承奇货可居,最终才落得个在如同泥潭一般的河北局势中慌了心神,同时,也给了有心人绝好的机会。
袁尚当然便是那个有心人。这位当初甚讨袁绍喜爱,几次有想将本营基业相留的袁家三公子,当初同母亲刘氏被袁谭、袁熙驱逐出冀州时候,其实在袁家内部,就已经彻底失去了继承的“资格”。若不是有袁绍的死忠,在袁绍离世前得了顾命之托的当世大名士田丰沮授两人的回护,能不能平安至青州都是个未知数。
别说本是已经为宝贝儿子铺好了路的刘氏不甘心!就是自认受袁绍临终重托的田丰、沮授,包括彼时年纪尚幼袁尚在内,谁又能甘心呢?
可形势比人强啊!袁谭拥并州,那可是整个大汉都有名的战马出产地之一,丝毫不亚于以骑兵最多而称雄的幽州,而且据说袁谭同南匈奴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惹急了随时可以借兵入境,因此就连曹操这等当时豪雄,觊觎并州,都要使尽心思,借天子之名切入并州,能不硬碰硬便绝不会轻举妄动而惊动袁谭。足可见并州之利,而且袁谭此人性情刚戾,而且还有弑父的恶名,所谓兄弟亲情,根本不在考虑之内,袁尚想要从并州入手,而有所作为的话,直可称的上是没有一点可能。
而袁家二公子袁熙所据的冀州,亦有带甲数万众,而且还有自麹义“反叛”之后,袁家最为精锐的大戟士在手,南邻大河之险,北有太行之利,东临大海,向西唯一的出口唯有壶关,只要锁住北方咽喉,便如同独.立王国一般,想要有所动作,也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因此,此番袁谭袁熙交兵,看在无论是田丰、沮授还是为自家儿子谋个“前程”的刘氏眼中,都足可称的上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仅仅凭借自身那几十个家丁死士的力量,面对冀州数万大军,基本上是开玩笑,因而只能借势。好在当初袁绍还在时,袁谭作为长子,是袁尚的第一“要敌”,刘氏的全部心思,基本上都用在了在袁绍面前诋毁这袁家大公子的上面,而对于袁熙,刘氏却是还没来得及动手,甚至还有不惜一切代价,拉拢同样在当时无甚夺嫡希望的袁熙相助袁尚的意思。只是刘氏无论怎样也不会想到,当时同不过小了自己几岁的袁熙的一番荒唐事,竟然在几年后的今天,成了保住袁尚同自己这母子两人性命,并有可能能利用这层关系使袁尚更进一步的筹码。也不知道刘氏是不是有哭笑不得之感了。
不过事情的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的。眼见袁尚同袁熙成功搭上了线,而且袁熙也不知是出于当初的一番荒唐之故,亦或是当真顾念所谓兄弟之情,至少在刘氏眼中,此番袁熙对待袁尚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在如今坐稳了冀州之主的位子后,没有再欲对袁尚痛下杀手。刘氏心中有些欣慰,至少在当时的情况看,在借了吕布之威之后,袁尚在袁熙面前,或者说是在冀州老袁家家族之中,终于又被人看做是袁家三公子了。
可还没有等心中略感欣慰的刘氏高兴几天。河北情势便发生了突变,吕布受伤,回到青州“养伤”,秦旭回来侯,又是传令全军撤出冀州,刘氏虽然远在青州,却仍旧察觉到了留在邺城的袁尚日渐尴尬的地位。直到前几日沮授回转青州,证实了之前同田丰两人的推测同时,还带回了袁尚同袁熙起了口角,袁熙竟然欲以冀州实权为筹码,换得曹操庇佑打算的消息。
这仿若突变的消息,让刘氏这位也算的上是当世奇女子的曾经袁家主母,这次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什么袁家,什么兄弟,这两兄弟当初连自家病重垂危的亲生父亲都敢视而不见,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同这些人讲情义,和与虎谋皮有什么两样。当初若不是因为曹操顾忌吕布,而袁尚营造出了一副身后有吕布军撑腰的局面,袁熙亟需有个能够抗衡身后有曹操大军为靠山的袁谭军势,说不得当时的袁熙会怎样处置自家这位好兄弟呢。
而恰在此时,吕布伤愈的消息令青州为之一振,原本被人散播吕布军即将大乱的消息瞬间便恍若骄阳融雪,而据传言有兵变之危的吕布军各方军势,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同时恢复了秩序井然,令经历了此间事的刘氏,在几番思虑之下,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的靠近吕布军势,借势而为,才有可能在河北事,换个目光也可以说是袁家事上,占得一分先机。
刘氏的这个想法,同来和刘氏、田丰商议对策的沮授的思虑不谋而合。在沮授来吕布府邸拜会之前,在听了田丰同沮授分析,吕布军很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出兵的推断后,为了达到敦促吕布出兵的目的,刘氏甚至给沮授出的最后的底线,是可以任由吕布实际控制冀州军政,甚至是改编袁绍所留下的冀州精兵,而条件则是冀州牧的人选,必须是袁尚!而且吕布一定要支持袁尚,登上虎死威犹在的袁家家主之位。这条件虽然有空手套白狼之嫌,可不得不说刘氏的确是已经表示了最大的诚意,这才有了沮授之前信誓旦旦来吕布府邸之中,意图以舌辩之术,说服吕布无论如何也要博此一把的把握。
只不过,不管是刘氏还是沮授,却皆是漏算了会搀和到吕布和秦旭的“矛盾”之中,也未曾料到秦某人竟然会如同传言中那般,竟敢不问吕布之意,而横亘在沮授同吕布的对话中。而吕布竟然还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这让本就因为之前秦旭之言乱了心智的沮授,心中愈发疑神疑鬼起来。
虽然没有同秦旭打过什么更深的交道,甚至秦旭自见沮授第一面开始,就一副后学末进十分恭敬的模样,着实太容易让人忽略这位年纪不过弱冠的少年,竟然会是传言中自“出山”以来,几次挽救本军于危难之间,在站稳脚跟后又在军政各个方面皆有建树的吕布军中的二号人物。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有吕布这尊名满天下的大神挡在前面,秦旭又是做的一些时候看来用意精妙,当初也只觉得小打小闹的事情,也难怪会令沮授这等心思缜密之人,在前番秦旭出征江东归来的消息都被忽略了去。
沮授有些心灰意冷了。吕布和秦旭在堂上一唱一和,沮授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人家根本就不是不愿意出兵,而是根本就没打算过要出兵。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可大了去了。秦旭倒也罢了,吕布在沮授眼中明显是个不会隐藏情绪之人,一开始那种不耐烦之色,就先令沮授心凉了一半,又经过一番唇枪舌剑般的互相试探攻伐,沮授心中的大石是越来越沉。甚至此时沮授也在想,自己隐晦提出的筹码,或许根本就不在吕布和秦旭眼中吧。眼下吕布伤势渐好,青州又复稳定,吕布军军心也因之再度高昂,就凭借这足以让曹操几次吃瘪的军势,要取得冀州简直是轻而易举。而且,倘若之前冀州地域广阔,治政官员的不足,也足以成为拖累吕布军脚步,使之不得不借重袁家的“劣势”,也因为稷下学宫的学子日益增多,而渐渐成了一个笑谈。沮授可是曾经应秦旭之“邀请”,在稷下学宫中执教过一段时间的,也亲眼见识了稷下学宫中的寒门学子,对吕布,对秦旭,那种几乎是死心塌地一般的报恩之心,再加上秦某人着令贾诩差人正在搞的什么思想教育,使得“心性不坚”之辈,几乎有种君要臣死,臣不死则不忠的信念生出。这些人倘若充斥在冀州郡县之中,只怕用不了年余功夫,整个冀州便会如同现在的徐州一般为吕布所控了。
当精心准备的筹码,苦思良久才得出来的说辞,突然间变得毫无用处时,即便是沮授这般大谋士,即使在袁绍暴毙,袁尚逃亡之时也能冷静如常,可也在瞬间有了几分绝望之感。
“看来沮某此来唐突了!还请温候保重贵体,”沮授也是个光棍的性子,否则也想不出那等针对大汉天下,行奉天子以令不臣之策的绝户计来,眼见事已不成,此刻的谈话已经全被秦旭掌控,即便是吕布动了心,说不得也会被这巧舌如簧的秦某人给搅合了去。沮授索性在自以为看破了秦旭的用心和手段之后,起了临机而退再寻他路的心思。
“公与先生暂且留步,其实依秦某来看,你心中所想之事,也不是不可以谈一谈的!”在沮授就要告退之时,秦旭却是突然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早对秦旭这幅要坑人之前的表情熟悉非常的吕布,眼边不由得抽了抽,却是再难忍流出嘴角的一丝笑意。看向沮授的目光,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怜悯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