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糟糕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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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赏金猎人(三)

(三)

我们俩上了公交车,我就忍耐不住了,问道:

“刚才你拦我干啥?”

小童好像有点没睡醒的样子,带理不理地说:

“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个小子是不是撕了一张支票啊?郑总以后要是查支票少了一张,以为是咱们干的怎么办?”

“唉,你想想,那个小子能直接进郑总的办公室,说明这个小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小童好像若有所思。

我一想,还真是这么个事。我和小童一起做事,我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一些事情他说了个眉目,要是他不要求我继续往下分析,我也懒得分析。

“唉。”因为小童连声叹了两口气,我也跟着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次的事连一点边都没有,想拿到郑总的酬劳,谈何容易啊。

不过这样也好,希望小了,到时候失望也小,看着郑总热情是挺高,不过从他的话里,我也可以感觉出来,他对最终能找到凶手,不抱有什么希望。这么一想我倒是轻松了不少,我看着小童阴沉的脸色,似乎他心里有别的事。

“乘客朋友们注意了,下一站是敬老院,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准备。”公交车里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敬老院?!”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我连忙推小童一下,说:

“郑总说批斗他父亲的人,现在年龄应该是70岁左右,咱们干脆到敬老院去看看,找找线索?”

“嗯,你去吧。我回局里还有点事儿。”小童似乎是心里有事。

转眼就到了地方,我跟小童打了个招呼,就下了车。

其实敬老院我是经常来的,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报社都要安排来敬老院做一些活动或者是采访。真实的敬老院和出现在媒体上的敬老院其实差异很大,中国人有一个传统的观念:“养儿防老”。只要是有赡养能力的子女,断然不会选择让父母去敬老院的。这些住在敬老院里面的老人,往往都是无儿无女的,或者是和子女关系很差的。这些老年人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在这里要独自承受着这最后的落寞和孤寂,甚至还有死亡。敬老院里面没有那么多的温馨、祥和的气氛,你如果去采访的话,让老头老太太们摆个POSE,或者说两句场面上的话,他们多半还是会配合的。但是和敬老院的老年人聊天之后,你就会发现他们未必都是电视上的那种和蔼可亲,一辈子在社会上混,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他们心里不仅仅是难过和不解,有抱怨,有算计,有感慨,有气愤,也有不平,但更多的是冷漠。任何新奇的事也激不起来他们的兴趣,唯一能让他们有点想法的就是如何面对未来的死亡。在很多媒体塑造的形象中,可怜的人也一定可爱,但是现实往往比这个要残酷。最可怜的人身上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那些能引发你同情和怜悯的的东西都失去了。说实话,要是让你在敬老院里呆上个半天的话,你的心情就会感染上无比的压抑和失望。

我一进敬老院的门,就看见丁院长在朝一个老头发火:

“叫你们注意点你们怎么总就不注意呢!还要我说多少遍啊!真不让我省心!”

丁院长我早就认识,不过也就是点头之交。据说她刚到敬老院的时候工作还挺热心,后来因为精心照顾老年人还得过市里的劳模,当时丁院长还年轻,不到40岁,人长的也算是精神,也爱打扮,办什么事儿干净利索。现在丁院长50多岁了,人也发胖了,嘴也碎了,天天念念叨叨的,不是抱怨就是发脾气。

“哎呦,丁院长,跟谁生这么大气啊?”我跟丁院长打招呼。

丁院长都没正眼看我,还是对着这些老头说:

“还不是这帮老家伙!叫他们别喝酒,非不听,好像我们是要害他们是的!我这每天都操碎了心,是为了谁啊!你们这帮老家伙怎么越活越糊涂呢!”

丁院长这话也算是为了老人好,但是说的也太难听了,我等着丁院长气稍微平了点,小心翼翼地问:

“丁院长,您这儿有多少位70岁以上的老人?”

“那谁知道啊?谁年纪轻轻住这啊!不都是老了没人养活吗!”

丁院长气还没消,这又是连珠炮式的一通话。我赶紧走开了,以免再碰一鼻子灰。

我就在敬老院的院里溜达,遇见老头老太太什么的我就随便聊几句,不过收效不大,有的对我的话题没兴趣,有的根本就没听我说话。我倒是也没太灰心丧气,因为本来就是随便来问问的,我看丁院长还站在台阶上骂那些老头,我也没敢跟丁院长告别,就往外面走。

到了门口,我瞟了一眼传达室里面,我想看看那有没有什么老年人的年龄名册之类的东西。只见传达室里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老头在听着一个有了年头的小半导体收音机,音质还滋滋哇哇的不太好。

我本来都打算走了,但是一转念又回来了,憋着一个笑脸,对这看门的老头说:

“大爷,看您气色这么好,今年有65了吧?”

老头一看有人跟他说话,就坐正了身子,调小了收音机的声音,说:

“65?我今年73了!”

“哎呀,看不出来啊!”

我一听这年龄正合适,,就琢磨着怎么能把话题引到特殊时期上面去。

“大爷,您身板这么硬朗,年轻的时候没少锻炼吧。”

“嘿,还锻炼?我们那个时候都是上山下乡,开批斗会!”我心里叫了一个好,心说正好就被我逮了个正着。

“大爷,您那个时候是批斗人呢,还是别人批斗你啊?”我装傻充愣地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是批斗人啦,我哪有资格挨批斗啊!都得是当官的,或者是大学者啥的才能挨批斗!”

“那您当时批斗过一个姓郑的化学家吗?是留洋回来的博士,都叫他郑博士。”

“嗯?”

老头忽然警觉了起来,又仔细把我打量了一番,然后说:

“你问这个干啥?”

我一看老头反应不对劲,赶忙解释道:

“没啥,我就是随便问问,呵呵,最近报社可能要写个反思历史的报道,呵呵。您不用害怕。”

老头看着我解释,好像逐渐放松了下来,不过嘴里的话不像刚才说的那么流畅,而是有所保留了。

“哎,那时候的事儿挺有意思的啊!”我引诱着老头继续往下说。

老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说话。

“您批斗过郑博士?”我试探着问老头。

“嗯。”老头不置可否地哼了这么一声,也不知道是还是不是。

“你能给我讲讲当时的情况吗?”我继续试探着问道。

过了好半天,老头才回话说“时间长记不清了”,然后就把他那个收音机打开,音量调到很大。

我估计这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就跟老头告辞,出了敬老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