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临出发前，老郑跟我交代，那个两个杀手的其中一个提供了点关于老K的信息：老K应该是男性，每次和一些有来头的人物约会，都需要对方提供一个暗号，他才会现身。暗号的内容可能是一个什么酒，至于具体是什么，他也不太清楚。老郑嘱咐我尽量这次就把老K钓出来，如果这次失败了，我就会被老K盯上了，就危险了。老郑还特意告诉我，凯撒大酒店消费高，他们办案经费预算就500，让我点菜不能超过500，超了的部分由我自己承担。我说我现在就相当于007，任务难度很高，得稳住卓文婷，蒙中暗号，钓出老K，你才给这么点经费，有这么寒碜的007吗。老郑说你没听说过007里面那句台词吗，军情五处也是一个会计说了算的机构。
我们到了凯撒大酒店，卓文婷还没到。我选择了一张靠里面的桌子，这样万一老K、卓文婷他们想逃跑，那几乎需要横穿整个大厅，而且老郑他们坐了门口的一张桌子，还有几个人埋伏在外面，随时准备瓮中捉鳖。
卓文婷风姿绰约地出现在了门口，一身职业套装的那种套裙，显得全身的线条非常好。我朝她招了招手，她直接朝我这边走了过来，似乎还走着模特步。
大厅里面除了我这桌、老郑那桌，还有几桌别的人，似乎是所有人目光都被卓文婷吸引过去了，她从门口走到我这桌，简直像是走了个T台秀。
“请坐。”我很绅士地说。
“谢谢。”她还是很甜的一笑，抚了一下短裙，防止走光的意思。然后坐下。
“你真准时。”她对我说。
我把菜单翻开递给了她，我故意翻开的那页里面全是最贵的菜，人大都是这种心态，一般第一眼看到的都不会点，往往要先翻一翻。
服务生站在我们旁边，卓文婷看了一眼菜单说：
“龙虾刺身。”
我当时就几乎晕倒了，我心里说你不会翻一下菜单吗？那么多页，那么多菜，你干嘛非点最贵的啊，这一个菜就超过预算了。
“好的。”服务生拿着小本记录着。
“两份鱼翅羹。”
“好的。”
“虫草枸杞鲍鱼汤。”
“好的。”
我简直都听不下去了，我暗中祈祷老郑他们最好早点收网，在上菜之前就把她抓起来，这样就省得我付钱了。
“先生小姐，酒水要点什么。”服务生问。
卓文婷优雅地合上了菜单，冲我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暗送秋波地说：
“你点。”
因为酒是暗号，我在看菜单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我发现菜单里面的酒是不少的，如果我随便瞎蒙一个，蒙中的概率很低，而且只有一次机会。我准备故意说一个菜单上没有的，这样服务员就会说我们这没有，然后我再问，你们这有啥，他就会像报菜名一样把所有酒的名字都报一遍，这样没准就会触发那个暗号。
“杰克丹尼。”我说。
我刚才看了菜单，上面洋酒是不少，有XO、人头马、皇家礼炮什么的，但是唯独没看见杰克丹尼。
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服务员说：
“好的，先生。有1600的，1800的，2000的，您要哪种？”
我心说既然都出糗了，那也得硬撑下去啊，我咬着牙说：
“2000的。”
“好的，先生，马上就好。”
服务生离开了，我看着亭亭玉立的卓文婷，不由得有点心猿意马起来。我感觉我再看下去就要节外生枝了，我赶紧随便开口说了两句：
“现在这个季节，应该喝黄酒的。”
“绍兴的女儿红，30年陈酿的。”她说。
她似乎兴致也不错，不急于谈老K和张超翔这些事。
“那我问你个问题，你说古代绍兴人生了女儿之后，酿一坛酒，埋在地下，等女儿出嫁了再喝，就是所谓的女儿红。30年陈酿的话，说明是喝的时候女子都已经是30岁了，也就是说这个女子出嫁的时候已经30岁了，古代哪有这么多30岁才结婚的呢？”
我这个问题还真有趣，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用一个有点萌的表情来表示没想通。
“是啊，你说呢？”她问我。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嘛。”我回答说。（附注）
她笑得前仰后合，我感觉我终于挽回了一个面子，我赶紧趁热打铁。
“哎，服务生！”
我又招手叫服务生：
“那个杰克丹尼不要了，换成一个30年陈的绍兴黄酒。”
我看菜单的时候看到过黄酒的价钱，这里的绍兴黄酒价格也比较贵，但是比杰克丹尼那个价格还好些。我趁着这个玩笑的机会，赶紧把那个最贵的换掉，以减少损失。
换好酒后，我立即把脸上的笑容扫荡掉，换成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因为我要说正事了。
“张超翔这个王八蛋，已经被做了。”我说。
这句话也是我设计好的，我其实想说“已经被我做掉了”，但是临时性口误。
她似乎早就经历过这些场面，还是笑吟吟地说：
“我找人做的。”
我的天啊，幸亏我没说我做的，我心里砰砰乱跳。不过她说这个话，就基本相当于是和我摊牌了，看来我们之前的那些判断都没错，今天的饭算是成功了一半。
“这个王八蛋，他想把坏事往我身上引，他妈*的！”我骂道。
我故意说了句脏话，因为我知道越是地位高的人其实文化素质越差。而且这句骂也是发自内心的，我越想张超翔这个小子拿我当替死鬼我就越生气。
“是他不明智了。”她说。
她还是笑吟吟的表情，我还以为她能再说出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其实什么没有，他就是装腔作势。”她继续说。
“我也没有。”我很直白地来了一句。
这个时候龙虾上来了，我拿起筷子，准备吃。
“为什么不先让一下女士呢。”她翘着小嘴，用很天真的那种表情看着我。
我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喂到她嘴边，她双手没动，身子微微前倾，嘴唇动了一下，轻轻张开樱桃小口，把那块肉慢慢地吸到了嘴里。我都有点看呆了，要不服务生上菜，我就几乎是愣在那了。
吃完那块龙虾，她对我说：
“开个价吧，张超翔给你的那些关于公司的材料。”
我埋头吃东西，假装深沉，其实我主要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从这句看来，她刚才说张超翔啥也没有大约是在诈我。
她伸出来两个指头比划了一下，我猜大约是钱的意思，也许是200万，但是也没准是20万，我决定继续不说话。
“还是别的？”她问。
我也不明白她说的别的指的是什么，所以也没贸然回答。
“要不……”她好像欲言又止。
她双颊居然微微泛起了红晕，这句我大约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好啊。”
这回我没迟疑，我干脆地抬起头。
“要不再来瓶女儿红？”我也是一语双关地说。
她看着我，好几分钟没说话。过了一小会儿，她把手机拿了出来，打开看了一下说：
“我老爸来了，他跟你谈。”
这一句说出来，我立即明白了，我又没跟你谈恋爱，你老爸来干嘛，“老爸”在这里应该就是个代号，十有八九就是老K，老K上钩了！我赶紧也掏出手机，编辑个短信给小童：大鱼来了。
“鱼”字还没打好呢，卓文婷转过身去，冲着门口招手。门口站着一个穿双排扣西装的人，看见了她在招手，就往我们这边走来。
我们这距离门口大约中间有10张桌子，当那个人走到大约第4张桌子的时候，老郑西装笔挺地走上前去，跟他耳语了一句什么，然后他就直接右转弯，跟着老郑去了。
这回轮到卓文婷着急了，她满脸疑惑地问我：
“那个人是谁？”
“我的人。”我从牙缝里面蹦出来3个字，我同时想做一个很酷的表情来配合我这句话，但是因为没啥经验而没做出来。
这时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来了一个短信，一看是小童发来的：
“老K已经落网，可以收队了，你要是不想看见在你面前逮捕美女，你就假装上厕所。”
我站起身来，对着卓文婷说：
“我去下洗手间。”
我走的时候尽量晃着膀子让我的背影显得潇洒一点，掩饰不住心里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