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动忍着心中的怒和痛,背着师父老捕头孙飞的尸体,回了衙门。刚入后堂,就见到王乾大人也没有歇息,正在来回踱步思考着什么,这时候的秦动再也忍不住,直接就哭出声来。他毕竟二十年纪,自兽潮之后也算是顺风顺水,从未有过这样的悲苦,王乾虽然和他是兄弟论交,但毕竟比他大很多,相当于他的长辈,此刻见到足以让他信任之人,秦动自然没法抵挡那眼泪的奔涌。
那王乾本刚好转过身去,忽然听见有人进堂,知道是秦动的脚步声,可却没有想到这秦动一进来竟然失声痛哭,当即有些糊涂,这便转回头来,正瞧见秦动将孙飞的尸身放在堂前。王乾满面的惊愕,三两步走上前来,急忙问道:“老孙这是怎么了?”话音才落,就瞧见孙飞的额前一个孔洞,箭羽穿透的孔洞,这一下王乾也惊怒交加。他和孙飞、秦动算是这衙门中最好的兄弟,私下在一起的时候,从不会摆出官威,只呼这孙捕头为老孙,孙飞的年岁比王乾还要大十几岁,本已经从捕头位上退了下来,是王乾让他多干几年,待秦动完全成长之后,再退的,想不到此时却身死当场。这忽然就瞧见老孙死了,还是被箭羽射杀的,怎能不惊、不怒,尽管见那秦动痛哭,可王乾还是有些不死心,即刻又蹲身去探孙飞的鼻息,这一探之后,终于相信孙飞已经死得透了。王乾缓慢的收回了手,眸中的泪水顷刻间涌出,跟着用力眨了眨眼,仰面甩头,将那泪水强行的甩开、逼回,随后一下子站起身来,低声吼道:“秦动,莫要在哭了,是谁害死了老孙,速速道来!”秦动哭了这么一会,也是将那种悲伤释放了一些,当下咬牙道:“是钱黄,师父不知为何来寻我,但见天色已经晚了,多是怕打扰白叔、白婶休息,才会不敲正门,直接跃过院墙的,可被藏在暗处的钱黄认定是兽武者,说是怕对我不利,便短箭射来,原本想逼退师父,却不想师父竟不是武者,就这般被他射穿了。”未等王乾接话,秦动再道:“不过师父手中却执着一短刃,刃上雕着兽武者的标记,钱黄依次怀疑师父是兽武者安插在镇中的棋子,陈显大人和夏阳大人也都去了白叔那里,他们三人要彻夜守着,怕生出什么变故,明日一早,说是要先搜了师父的家,再做定夺。”
听着秦动的话,王乾面色阴晴不定,待秦动说过之后,王乾略一思索,道:“秦动,你对此事有何看法。”秦动见王乾这般神色来问,双唇蠕动了一下,最终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说道:“师父定不可能是兽武者,白叔、白婶也绝无可能,若是咱们镇有兽武者或是兽武者安插的什么人,也多半是最近大半年来,这些跑到咱们这里做生意的家伙,虽说咱们镇这几年渐渐好了起来,按说有生意人来不足为奇,但大半年前那一下,忽然像是泉水一样,涌入一群人,这之后由他们将咱们镇的情况传了出去,渐渐人越来越多,当时我就觉着有些古怪了。”顿了顿,秦动再道:“抛开这些不谈,兽武者在怎么蠢,也不会为了泄私愤这般去毒杀张重的孩子,这事我怎么看怎么像是有意陷害白叔一家的,可白叔一家从未和人结仇,要说有仇,也是张家,那张家更不可能以自己儿子的死来陷害白叔、白婶,所以我想着最大的可能,是青云在外面惹了什么人,有人要针对白叔、白婶,下一步可能是老王叔,只是我师父和青云虽然极好,但也和其他镇民与青云的关系相当,并没有白叔、老王头与青云之间有一层师徒关系,可为什么那人要害了师父,又如何让师父拿着一柄刻有兽武者标记的短刃,来白叔的这里寻我,实在不可思议。”说到最后,秦动压低声音道:“这些都是师父未死前,我所猜测的,到师父被射杀之后,我觉着那夏阳大人、钱黄大人以及陈显大人的行为都有些太过巧合,细细思索夏阳今日搜索各家,到搜寻白叔家的表现十分可疑,师父死后,钱黄发讯烟喊他来的时间也有些太短了些,好似他刚巧就在那边等着一般,只是这些都没有证据,也想不出什么人可以让这极为郡守府衙门的大人会甘心为他们卖命,还是陷害一个在他们的身份看来,一介平民的白叔、白婶,说句难听的话,师父虽是白龙镇捕头,可却完全碍不着他们任何事情,也根本不值得他们花费心思这般对付。”
王乾听着秦动的话,眉头也是越蹙越紧,待秦动说完,王乾才道:“你与我想的并无二致,在最开始我就怀疑那夏阳有问题,只是毫无证据也就没提,如今老孙惨死,听你说夏阳来得飞快,这更让我觉着夏阳有很大的问题。至于最终的缘由,有可能是青云那孩子在外惹出的恶人,但更有更能是一桩天大的阴谋,咱们白龙镇不过是阴谋上的某一个极小的环节,因此单以白逵兄弟和老孙的身份远不值得夏阳他们来算计,丝毫不能说明什么。”
听了王乾的分析,秦动面色越来越难看,当下忍不住道:“师父已死,大仇如何报?我们该怎么办,若是让我知道这却是钱黄、夏阳等人故意为之,我管他什么大阴谋、小阴谋,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替师父报仇!”
“屁话!”王乾听了秦动的话,当即怒斥一句道:“你可是朝廷的捕快,莫说咱们只是猜测,就算猜对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怎能私下执刑?!若是有了证据,又何须你来杀人,直接告之隐狼司,这些人定没有好下场。你师父从捕快到捕头,一生为百姓做事,可不希望你去乱来。”说过这番话,王乾没有给秦动接话的机会,又缓和了一下语气道:“你以为我不想为老孙报仇么?可眼下咱们一没有证据,二也打不过他们,无论是谁,能够如此暗害白逵和老孙的人,都不是咱们以武力能够对付的了的。”
“那该如何是好?!”秦动怔了怔,咬牙问道。
“如今白逵夫妇二人的嫌疑更重了,晚间我已经给那夏阳塞了些银钱,他不是此谋中人还好,若是的话,怕那银钱也无甚用了,待白逵夫妇进了郡城,你便跟着去,打听好关押他们的牢狱,看谁是牢头,从小到大都打点一番,即便夏阳有问题,也只是在提审的时候,或许会对白逵夫妇用强,回入牢狱之后,都要靠牢头和狱卒的照顾,打点好他们,白逵夫妇受了苦后,也不至于再被人欺辱。”
“要么咱们弄些淬骨丹,每隔几日,就给白逵夫妇送去服下,这样他们即便被打也不会有事?”秦动听后,当下问道:“我让我娘将家里的银钱都拿出来。”
王乾听后,连连摇头道:“这般反而会害了白逵兄弟,他遍体鳞伤,没有几日就完好如初,那谁都能看出来他吃了灵丹,若是有意针对他的,那下一次的刑讯会更加严苛,到时候便苦了白兄弟和弟妹了。眼下想要助他们,只能照我说的来,而我会请内人传书一封去她的娘家,再去郡城,看看武华行坊,租那可以去凤宁观传信的鹞雀,让谢宁兄弟瞧见,或许能够请来凤宁观的观主大人帮忙,她若能来,白逵夫妇即便暂时出不了牢狱,也再不会挨打,接下来,你我二人便能够有更多的时间,悄悄详查此案,毕竟这案子在咱们镇发生,咱们想把那些有可疑的行脚商人都暗查一遍。”
王乾说出了全部的计划,秦动一边听一边思索,到最后也认为这等法子,是目下最好的办法了,这便点头道:“只好如此了,师父孤身一人,咱们明日一早就替师父安葬了吧。”
“噢,那陈显允许下葬老孙?”王乾疑道。
“没有提,我想应当不会反对,最多明日搜一番师父身上的物件,便能下葬,今夜他们只拿去了师父手中的兽武者匕首,其他也没有理会。”秦动应道。
王乾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你说会不会有兽武者故意引诱孙飞来追,将那匕首钉入老孙家中,老孙拔下匕首就一路追来,到了白逵的宅子附近,就瞧见那黑影不见,担心进了白逵的院中,便想要跃进来看个究竟,结果被钱黄所杀。”
秦动一听,连连点头道:“完全有此可能,一会我回去就和那陈显大人提及,总不能定死了师父就是兽武者的棋子,最差也只能是有此嫌疑,好让他们决不能快速结案,咱们也有时间执行大人方才说的那些个计划。”说到此,秦动猛然一拍脑袋,道:“怪了,以陈显大人今夜查案的风格,雷厉风行,那此时多半应该当即搜了师父的身,又当即带着夏阳或是钱黄的其中一人,会同大人你一起去师父家搜查,按说咱们两人都和师父如此亲近,也当在他怀疑之中,怎会放任我一人背着师父回来,不怕我们去师父家做手脚,或是通知幕后的兽武者么?”
王乾似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并没有任何吃惊,只是点头道:“他是要表现出对我们的信任,看越是和他之前查案的习惯不符,越是有些刻意之嫌,所以我以为这陈显大人也有可能参与在这阴谋之中。”说过这话,王乾再道:“你快回白逵那儿,免得这三人守着白逵,说不得又玩什么花样,害得白逵逃跑,设一个畏罪潜逃之名,那可就糟了,毕竟咱们不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我就在这里陪着老孙,和他说一会话儿。”言及,目光看向孙飞的尸首,忍不住又有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似是不想让秦动瞧见,当即转过了身,挥了挥手。秦动知道王乾也忍不住悲苦,心下也是痛苦不已,只想仰天长啸,可知眼下不是时候,只能忍着将要再次涌出的泪水拱了拱手,又担心白叔、白婶也出事,这便离开了镇衙门内堂,急速去了。他这一走,王乾的眼泪再也呆不住,滚落而下。
比回来时候的时间更短一些,秦动不长时间就赶道了白逵的宅院,伸手向那钱黄藏身的树上晃了晃,示意自己来了,莫要在看错,跟着一个箭步纵跃进了白逵的宅院,悄悄走到白叔、白婶的房外,听见他们并没有睡着,只是小声的说着话,秦动知道他们明日要被押到郡里,方才又被惊吓了一回,更不可能睡着了,只要确定他二人无事就好,于是也就退回了院中,和早先一般,坐在院中的的石凳之上,只是心下的滋味却是和之前全然不同,只暗下决心定要为师父、白叔、白婶讨回一个公道。天要蒙蒙亮时,秦动出了院子,寻到陈显大人潜藏的方向,小声的喊了几句,所以夜半归来时没有喊,只因为若是那时叫了,定会被陈显斥责,说万一有兽武者再来,定会被对手利用,发现他的藏身之处。而此时天色已亮,秦动估计不会再有什么变故,才在此时去喊那陈显,陈显也正打算从潜伏地出来,这便一个飞跃,自一棵老树的树冠上一跃而下,落在了秦动的身边。秦动面色极差,按说一夜不睡是不可能出现这等状况,陈显自然知道秦动是为了那老捕头死的事情而悲痛,当下安慰道:“小秦捕快,还请节哀,孙捕头之死谁也料想不到,相信小秦捕快能够恪守职责。本官回了郡里之后,自会全心探查此案,若是孙捕头是被冤枉的,定然还他一个清白,若真有问题,想来他连武者都没有修炼成,多半是被迫而为,本官也会尽力捉到幕后黑手,为孙捕头复仇。”
陈显一番话,秦动听起来心中还略又一丝暖意,只是想到昨夜以他的探案本事,竟然没有怀疑自己和王乾大人,就这般放任自己背了师父的尸体回去,就又觉着陈显有可疑了,说不得眼下只是为了稳住自己才这般说的,不过不管如何,现在也都没法子查明,秦动只是拱了拱手,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只道他推测师父孙飞有可能被幕后凶手飞刀钉入家中门柱,诱他来追,才会有他拿着短刃出现在这白逵宅院外,又飞跃进白逵院中,结果被钱黄误伤的事情。说过这些,秦动故意盯着陈显,想要看他的反应,却瞧见陈显微微惊愕,随即细细思索,片刻后连连点头道:“小秦捕快说得也是在理,只不过这仍旧只能是猜测之一,一切还都要看最终查案的结果,请小秦捕快放心,本官一定竭尽所能,关乎兽武者之事,向来都是衙门最重要的案子。”陈显的表现丝毫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秦动也没能看出什么,只好拱手道了声谢,这又回了那白逵的院中。至于陈显,在秦动离开之后,只是微微冷哼一声,昨夜孙飞一死,他也是怀疑到了秦动和王乾的身上,只是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想让秦动当即就大吵大闹,便由得秦动护送孙飞的尸首离开,而他已经派夏阳一直跟着了,若是这秦动安置好孙飞之后,又去其他地方,陈显很快就能得知,而秦动去的地方,多半就是和兽武者相关之地,可夏阳去了之后,一路跟到了内堂,以武者身法潜伏,这里毕竟是内堂,他只能在远处瞧个清楚,至于想要近前去听,那秦动是先天武徒,耳聪目明,且这镇衙门之内不是寻常百姓家,都有朝廷专门配备的预警的匠器,夏阳刚入一变武师的本事,还难以靠得太近,只能远远看着,却是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瞧见秦动和王乾说了许久的话,又像是要哭的模样,直到秦动离开,夏阳才跟了回来,当时就把情况和陈显说了,陈显这才认定秦动和王乾应当没有参与到这件凶案当中来。至于孙飞为何会拿着匕首来,又被钱黄所杀,陈显并不清楚,不过他也怀疑到了钱黄和夏阳的身上,尤其是夏阳,虽然是他的心腹,但他知道最近半年,这夏阳和裴家走得有些近,这让他不得不因为孙飞的死,而去猜测或许这也是裴元当初和他说的兽武者大案中的一个环节,而其中有可能是裴家故意陷害这白逵,同时收买了夏阳的缘故,方才听那秦动说了他的猜测,陈显更觉着孙飞之死很有可能就是夏阳一路引来孙飞,又让钱黄射杀了孙飞。只是,尽管想到这许多,但陈显不打算去认真探究了,无论这背后到底是裴家搞鬼,还是其他,他都只按照表面上的证据一路查下去,只有如此,他才能得到查处一桩兽武者大案的功绩,从而升官发财,而若真是裴家所做的,他也算是配合了裴家,让裴家对他也有所感激,这一举两得的事情,他自不会非要探究出真正的真相,他相信真和裴家相关的话,这白逵夫妇进了郡里之后,还会又不断的线索出现,最终都指向那裴元所说的三艺经院的韩朝阳,如此一切就能够完美的落幕,这般下来,即便将来隐狼司有人觉着蹊跷,发现什么端倪,查到他这里,最多是断他查案不利,大不了丢了这乌纱帽,也不罪不至死,做个寻常武者,去小镇里开府,也能舒坦一辈子,只不过这是最坏的打算罢了。
半个时辰之后,天色大亮,白逵夫妇没有听到秦动来喊,依然不敢起床,只在屋子里小声商量着什么,秦动当下便行到屋外,敲了敲门道:“白叔、白婶,可以起来了,一会吃过早饭,这便上路,我去老王头那里给你们买了些肉铺,路上吃。”他话音一落,屋内就响起悉悉索索的起床声,那白逵当即提高了声音道:“不用小秦捕快破费了,我们忍一忍就到了郡里,一天不吃也没什么。”说着话,人已经出了屋子,这一见秦动,便发觉他面色憔悴,却是强装笑容,当下问道:“小秦捕快怎么了?”秦动也不打算隐瞒,免得到了郡里,审讯起白叔来,他们全然不知,每个心理准备,被人吓唬一下,屈打成招也就麻烦了,至于昨夜没提,自是希望白叔、白婶休息好,即便睡不着,也不用为师父孙飞忽然横死更心惊肉跳。当下,秦动等那白婶出来之后,便将孙飞之死简略的说了一番,说过之后又当即安慰震惊的白逵夫妇,这二人都是良善之人,且白龙镇每家每户都相互依存、团结,这孙飞捕头也是最受人尊敬的,白逵夫妇忍不住洒泪当场,随后秦动又叮嘱道:“目下看来,这案子很复杂,有人在背后连续搞鬼,只是我与师父还有白叔、白婶早已经知根知底,镇里的人当然不信你们和兽武者有干系,可郡守府的诸位大人,却都会从一个中正的角度来探案查案,所以师父和叔、婶都被认为是有嫌疑的人,到里郡里配合诸位大人询问之外,没有做过的事情,却千万不要稀里糊涂就认了,哪怕受到威胁。”说到最后秦动压低了声音,白逵夫妇虽然老实,但不是蠢人,知道此案极为怪异,当下连连点头,随后秦动又安慰道:“放心,没有做过便没有做过,总会还叔、婶一个清白。”
“只是……只是可惜了孙捕头。”白婶毕竟是个女人,想到孙飞惨死,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而此时那陈显、钱黄也在王乾大人来了之后,一并入了白逵的宅院,当下分派人手,让秦动继续留在宅子里守着白逵夫妇,他们几人则跟着王乾一道去那孙飞的家中探查一番,至于孙飞的尸身,陈显让钱黄一会儿详细查过,看看是否有其他伤痕或是中了奇毒之后,便允许白龙镇下葬。他相信钱黄,若是钱黄也查不出来,那不只是宁水郡,附近几郡中的仵作也都查不出来了,想要派高手来,得去远一些的郡或是京城抽调人来,等传信上去,在调度人来,孙飞的尸身怕早已经没法查了。隐狼司虽然在郡里设了报案的地方,但各字头的高手狼卫并没有在各郡内,同样也是来不及的,更何况陈显不想将此事上报,他要独自查出此案,得到晋升的功劳。
当孙飞的尸身探过,孙飞家中搜过之后,已经过了上午时分,日头越来越烈了,镇里也开始了热闹,介于陈显要求不得外泄,白逵夫妇便在家门口被接上了马车,只有秦动和王乾两人相送,很快那马车便载着白逵夫妇和郡里的几位大人,以及童德急速奔行出了白龙镇,向宁水郡城进发。他们走了之后,秦动也不迟疑,收拾停当之后,只对自己母亲留下一句奉命外出公干,便驾马离开了白龙镇,自然带上了王乾给他的数张银票,只待进了宁水郡后,打好关系。而王乾自己,也在昨夜把事情和妻子详细说过,妻子也已经写好了信件,王乾的家中养了一只上号的鹞雀,却不是为镇衙门传信的,只是王乾妻子遇见大事时候和娘家传信之物,这只鹞雀也只识得从白龙镇去洛安郡的路途,这是跨郡传信,鹞雀若是和镇里那几只,只能在宁水郡范围内传讯的鹞雀一般,早被荒兽领地的禽类荒兽给吃了,因此这只鹞雀平日不用,一但用了,就是王乾的妻子和自家父母传信。这鹞雀夜里飞行速度极快,待到半夜时,王乾便将鹞雀放飞,直向北部而行。
第二日一早,王乾带着另一封写好的书信,独自驾马,轻装简行,向宁水郡飞奔而去,这封信也是要穿郡过域,送到凤宁观的。承接这种送信的生意,郡里有好几家,最大的便是武华商行的行场,这里可以租赁马车、马匹,也能派遣比鹞雀更厉害的鹞燕甚至是鹞隼,只要出得起银钱便可,当然还有一种人骑送信,这就要有行场的镖师,刚好要送货去那处地方,可以请他带信,自然这费用就要更贵一些。眼下王乾要将信送到凤宁观,自然要选择更好的鹞燕,否则单品鹞雀,那去凤宁观的艰险,多半要被荒禽给吃了,至于鹞隼当然最好,可王乾付不起这银子,他还要准备更多的钱,为此事打点,打听后续的案子查的如何,都要用钱。至于人骑带信,王乾就不做奢望了,几乎不会有人去凤宁观,能去凤宁观的都是观中之人,也不需要镖师来送货,他觉着自己没有那么巧刚好遇见要回凤宁观的武者。
待王乾赶到郡城的时候,秦动已经在郡城之中待了一天,两人汇合之后,秦动将情况都详细的说给了王乾听,那白叔、白婶押解在寻常看押房,并没有当做重犯悄然关押在重牢之中,因此牢头、狱卒也都接了秦动的银钱,答应照顾一二,秦动也打算常驻郡里,探查案情的进展,同时给白逵夫妇不定时的送去一些吃食,那去查白龙镇的行脚商人一事就要拜托王乾领着白龙镇的其他捕快去查了。王乾自是应允,同时也正式任命秦动升为白龙镇的捕头,继承了他师父的职位。一切交代妥当,王乾便去寻了武华行场,花了不少的银钱,看着行场中人,将那信件捆在鹞燕的身上,放飞而行。这是行场的规矩,免得被顾客怀疑,他们会偷看那信中所写的内容,至于镖师带信,就需要顾客对他们的信任了,当然机密信件,没有人会拜托他们送的,大多是家书一类,即便真被瞧了,也不会损失什么。且偌大的武华行场,也没有必要去看这些对他们毫无价值的家书信件。
当王乾赶回白龙镇的时候,夏阳则在接到了宁水郡第一大赌场的消息,他所欠下的十几万两玄银已经彻底还清,这让夏阳的心中一阵轻松。夏阳本不好赌,可在大半年前,去那赌场随意玩了一把,竟然连接赢了不少钱,这便有事没事就去赌上一回,最终成为了赌场最高级的那一拨赌客,平日可以和赌场老板等最富有的赌客们相互赌钱,半年前的某日,这夏阳赌上了瘾,先赢后输,最后一把将所有家财都要输进去,还要倒赔十几万玄银,若是一部分一部分的赌,即便是这些顶级赌客,也不会输这么多,只是那一次夏阳与人赌红眼了,一次性押了二十万两玄银,虽然没有那么多银子,但以他宁水郡第一捕头的名声,让那赌场老板应了他的要求,可谁曾想就这样一把输了个干净。夏阳虽身为第一捕头,可却无法和这第一赌场硬抗,这赌场的背后可是烈武门,那老板只允许他拖上一个月,可一个月后,他仍旧换不起,险些被老板报官,他夏阳的仕途完了不说,还可能要被烈武门私下捉了以欠债之名,废了他一身的武道,这可比杀了他还要可怕。直到裴元出现,替他担了半年时间的赌债,只说半年之后一定要还,而就在前些日子,半年时间将到,夏阳想尽了法子,甚至外出疯狂猎兽,也没有遇到好机缘的时候,裴元再次出现,要求他去做几件事,这笔债,裴家便会帮他付清。这事情说来也很简单,只要接到案子,要去衡首镇以及白龙镇调查的时候,一切按照寻常的程序来,只到最后去那白逵的厨房灶台附近,探查出方砖之内的装有药粉的木盒。至于什么案子,那药粉是什么,裴元全都没有提,只说到时候夏阳自己就会清楚,此事务必保密,否则夏阳会生不如死。为了前途、为了保住性命,夏阳自然是答应了这些。而几日之后,张重家的儿子惨死的案子便发生了,夏阳刚开始却是有些心惊,随着查案的深入,也就逐渐习惯,知道这裴家要搞出一个大案子来,一连串的人都要受害,原本夏阳还有些顾虑,可发现对手都是寻常百姓,似乎也不会有太多麻烦之后,便一条道走到黑,至于陈显大人和那钱黄,夏阳以为他们并不清楚,只是对付钱黄倒是还很容易,要让陈显大人不发现,就有些难了,不过整个过程中,夏阳发现陈显大人似乎有意的忽略一些东西,便当即明白或许裴家也和这位大人打好了招呼,至于说了什么,夏阳自然不会去多问半句,只当完全不知道陈显大人和裴家的关系。至于让孙飞惨死,却是夏阳临机想到的法子,他知道裴家多半是要至那白逵一家于死地,可一路探查下来,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夏阳便想了这个法子,虽然仍旧不能证明白逵一家和兽武者相关,也不能证明白逵一家真的下了毒毒死那张召,但总能增加白逵夫妇的嫌疑,于是他便这般做了,而一切结束之后,押解白逵夫妇回来,夏阳想要去找裴元,却始终不得见,这让他有些担心,直到今日,终于听到了自己赌债全免的消息,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当下就离开衙门,去武华酒楼要了个厢房雅座,自己个吃喝起来,以庆祝这半年多来的提心吊胆终于可以放下了。
正自吃喝过瘾,却不防厢房的门被人推开,夏阳忍不住就嚷道:“不是说了菜上齐了,莫要来吵老子了么?”
“嘿嘿,你好像还没有生娃吧,这就要做谁的老子了?”那门被人关上之后,便有人张口应道,夏阳一听这话,立即听出了是裴家少爷裴元的声音,当即转过头来,起身哈腰道:“裴少来了,好些日子不见了,近来可好,我让酒保加一双碗筷,多叫几个菜,几坛子好酒,请裴少吃。”
裴元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一会还要走,这过来就是来看看你。”说这话的时候,裴元似笑非笑,看得夏阳一阵心紧,当初裴元找他办事的时候就是这般神情。
“裴少有什么事,尽管说,在下能够做到,定然会去做。”夏阳连声说道,银钱虽然还清了,他知道自己欠了裴家一个大人情,且此事做过之后,他夏阳也就算是裴家的棋子了,他很清楚裴杰的脾性,若是敢和裴杰闹翻,他定然没有好下场。
裴元听了夏阳的话,当下笑道:“不错,还挺明白事,白龙镇的事情你做的可不怎么好,私下去害死了那捕头孙飞……”说道这里故意停下,裴元笑眯眯的看着夏阳,直看得夏阳心中越发的毛了,当下自己把自己骂了一顿道:“裴少说的是,裴少说的是,小人不该不听裴少的话,却杀了那孙飞的,小人当时只是想让白逵那厮的嫌疑更大一些,到时候更好定罪一些。”
“定个屁的罪,嫌疑大小,都没有法子寻到证据,你若有办法证明这白逵夫妇和兽王者有关,我裴元便在送你十万玄银,又如何?!”说过这话,裴元冷笑不已,道:“孙飞死就死了,不过你要知道此人和我裴家毫无瓜葛,这死也就算在你夏阳的头上。”
夏阳一听,这才明白裴元说的自己做错了到底是为何了,这是要将孙飞的死算成自己的投名状,绑在裴家身上,成为裴家棋子的投名状,事实上,即便没有这事,夏阳也打算铁了心跟着裴家了,他可不敢和裴杰闹翻,如今裴元既然这般说,夏阳便连连点头道:“裴少放心,这孙飞是我杀的,和裴家毫无关系。”
“嗯,不错。”裴元点头,“不过今日来寻你,还有一件事儿要你帮忙。”
夏阳就知道不会这般简单,当下便问道:“裴少有事,尽管吩咐。”
“这白家的案子难以定罪,但嫌疑却很大,关押上两到三个月,想法子折磨他们,不只是肉体,重要的是……”说着话,裴元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这里,让他们麻木、害怕,胆怯,迷糊,到最后任凭你夏阳摆布,两三个月后,我会告诉你让他们承认什么的,到时候你做个罪状,给他们画押也就是了,至于如何让他们听你的,我想你夏阳应该有的是法子……对了,给你个建议,可以从他们的孩子,那三艺经院的白饭入手,谁都会痛惜自己的孩子,为了孩子,什么事都肯做,不过这个大杀器放在最后再用,早用了,怕有人探监时,这白逵夫妇都说了出去,对你夏阳也没有什么好处!”
夏阳听了,心中惊讶,只觉着这裴杰是毒牙,他这儿子也是子承父业,阴狠毒辣,嘴上却是连连道:“放心,裴少,这事我一定做得赶紧,这之前对他们的折辱,也都是悄然进行,就算他们说给了探监之人来听,也只能是衙门正常审讯的刑罚罢了,这几日来看他们的只有那白龙镇的小捕快秦动,算不得什么事,他们白龙镇没有任何势力,想要在这件事上翻盘,全无可能。”
“嗯。”裴元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便在没有多言,从头到尾就没有坐下的他,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间厢房,扬长而去。直到他走了很远,夏阳这才一屁股坐下,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尽管他早已经打定主意,也只有跟着裴家,做裴家的棋子,他才不会有事,而起还会富贵了,但这失去自由,处处受制与人的生活,想起来,还是有些不痛快的。于是夏阳一口气连续喝了数坛子酒,也不用那武者的灵元驱除,就这般醉醺醺的躺在了厢房之内,想要一醉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