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被这神秘的氛围所影响,从飞舟落下,到这男子出来,再到如今开口,没有一个人多说半句,整个官道上安静得很。
接着,从罗云开始,一个个校验候选弟子令牌,验完一个,便跃上飞舟一个。
谢青云落在最后,待他登上飞舟时,才发现早已坐满了人,想必东部其他几郡的候选弟子都已经来了。
一舟的人都沉浸在兴奋当中,叽叽咕咕的说着话,而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却一点也听不见,似乎这舟体有隔音的奇效,只是不知有没有断音石那种音爆杀敌的本事。
飞舟内十分宽敞,舟内的前段,有一处舱室,那两位青衣劲装男子上了飞舟之后,就进入了舱室,随后便关上了舱门。
瞧上去,里面应当是操控飞舟飞行的机杼所在之地。
而在外舱中,能够见到的、最奇特的就是座椅,那椅子像是开了半面壳的、一人高的鸟蛋,人便坐在蛋中,蛋内的软垫,不知是什么荒兽的皮所制,谢青云坐下去时候,异常舒坦。
向来对这些充满好奇的谢青云,坐下又起身,试了几次之后,便和当初刚进入流马车时一般,四处寻找铭文,想探究探究这神奇的飞舟内部,到底有何机关。
“一群土包子,什么都不懂。”有人高声笑道,跟着,一群人起哄似的哗然而笑。
又和当初一般,被人笑了,谢青云想到曾经,也不觉着生气,反觉得挺有意思。
不过这一次和他一起被称作土包子的,不是白龙镇的亲朋,而是端木清这等恶少。
虽然端木清他们不会去寻找铭文,但都是少年人,对这从未见过的飞舟自是要好奇的四处张望。
谢青云并不想理会嘲笑,可端木清的少爷脾性上来,当即怒目转头去看那第一个笑他的声音,不过他却忘记了,在这飞舟上的,每个人都是天才,其他几郡更有不少家世比他强上许多的候选弟子。
于是他这么一瞪之后,立马又怂了,转回头来,装作没看见一般。
不过那高声嘲笑的少年却不依不饶:“哟,原来是柴山郡的端木清啊,我道是谁这么没见识呢,我可看见了啊,你瞪了我一眼,不服气么,要不等下了飞舟,咱们先比试比试。”
他话音刚落,端木清的肩膀就微微一颤,回头尴尬的笑了笑,原本想说的话,又都憋会了肚子,也没心思好奇的去瞧那飞舟内的物件摆设了,找了个蛋椅,一屁股坐了进去。
“娘的!”跟在端木清身旁的柴山众人,个个愁眉苦脸,也不敢多发一言,他们很清楚在小考时,这笑他们之人,可是带头给他们找了多少麻烦,若是再得罪此人,怕是总考也过不去了。
“口舌之利有何用?!”正找位置的罗云忽然转头,冷眼看了那大笑少年一眼,道:“洛安郡的刘丰吧,你要比试,我可以奉陪。”
“罗云?!”刘丰一听这声音,立刻收敛了笑意,语气也变得有些低沉:“柴山郡若非有你,早完蛋了,你最好小心些,莫要过不了总考。”
“承蒙提醒,罗云谨记。”罗云微微一点头,便不理会那刘丰,自顾自的找到座位,这便坐下。
罗云出声,柴山郡众弟子,愁眉都重新舒展,一股扬眉吐气之感油然而生,不过马上就又想到平日和罗云的关系,一个个原本想开口致谢的,又都忍了下来。
不与罗云结交,至少他不会害人。若是不理会端木清,那以后可没好果子吃了,盖因为罗云虽希望大伙抱团,但性子和他们不同,不愿与他们拉帮结派,否则这些人只需要以罗云为首,端木清也不敢如何了。
所有一切,谢青云都瞧在眼中,没什么多想的,一个小插曲过去,他就重新开始寻找铭文。
很快就发觉,这飞舟许多不同的地方,都刻有相应的铭文,譬如舱门处,记的是舱门开启关闭的法子,座椅旁,则记了蛋椅的上下防震动的机杼扭动之法。
于是,谢青云一路边走边瞧,看完一处,脑中便想象着发动一处,就似身临其境。
如此这般,直到飞舟平稳的升起,他也没有察觉,还在专心学着。
这飞舟的机杼莫说比流马车了,比起老聂的断音室也要复杂许多,不过越是复杂,小少年却越是有兴趣。
飞舟速度极快,却又异常平稳,东部四郡的候选弟子都已经身在其中,这便直向武国背部的灭兽总营,飞行而去。
刘丰不再找麻烦,柴山郡的一众人等也很快和其他弟子一般,叽叽呱呱的聊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又一位劲装男子从舱室走了出来,和前两个冷面男不同,他一出现,就十分热络的招呼大家,自称灭兽营的营卫。
坐下之后便和众人说起了飞舟、荒兽,以及灭兽营的一些趣味,只不过涉及总考的一切情况,他都不透露半分。
几乎大多数少年都听得兴起,只有谢青云还在自顾自的琢磨那些机杼,也没有人去在意他的举动。
不知过了多久,那随和的营卫重新回到驾舟舱去了,谢青云也已沿着飞舟舱体瞧完最后的一副铭文。
“哎呀……”就在这个时候,另有一个谢青云一般全神贯注探究铭文之人,刚好也走到他的身前,一没留神,两人同时跨步,脑袋就撞到了一处。
那哎呀一声便是另一人所发,声音清润,显然是个少女的声音。
“不好意思,对不住了……”谢青云摸了摸脑袋,顺势抬目一瞧,眼前一位穿着青翠色玲珑武袍的少女,正微微蹙着眉头,似乎被撞得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
“师姐,没事吧。”
少女显然比谢青云要大个两三岁,生得明眸皓齿,谢青云觉着挺好看来着。
事实上,这东部四郡的候选弟子,谢青云刚上飞舟时候就大略瞧了一圈,几乎都是十四、五岁年纪,想来他应该是年纪最小的一位了。
少女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着谢青云,微笑摇头:“没事,是我瞧铭文太入神了……”
话到一半,少女觉着不对,瞧了眼谢青云站的位置,笑道:“师弟也看铭文么?”
“第一次乘坐飞舟,好奇。”谢青云道。
未等少女回话,忽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这位小师弟,哪郡人士?修为几何,在下洛安刘丰,瞧小师弟这般年纪,本事应当不小吧。”
“嗯?”谢青云有点迷糊,转头看见刘丰正笑眯眯的望着他,于是应道:“在下柴山乘舟,外劲巅峰修为,师兄找我有事么?”
“刘丰,你来做什么,不要找师弟的麻烦。”少女一见刘丰,刚舒展开的叶眉,复又蹙了起来,而且蹙得更紧了。
刘丰嘿嘿一笑,看着那少女道:“姜秀师妹,为何这般凶神恶煞?我见小师弟年纪小,好奇而已。”话到此处,刘丰再看向谢青云道:“你是柴山郡的,为何小考时从未见过?噢,对了,外劲巅峰远不够候选弟子的资格,莫非你是传闻中被举荐的那位?”
刘丰之前找端木清麻烦时,谢青云就知道此人性情,也是个仗势欺人的主儿。
方才还不清楚刘丰为何无缘无故的找上自己,这会听了这姜秀师姐和刘丰的对话,心中也大约猜出了一二,多半是为了这好看的师姐,刘丰才会来寻他晦气。
好看归好看,谢青云却觉着和自己个没什么关系,他压根就不想理会这刘丰,只点了点头,道:“是举荐的,师兄没事的话,我这便回去坐下了。”
说过话,谢青云转身就走,却没想到刘丰一跨步,竟然拦在他身前,索性直言道:“以后离姜秀远点,别以为你年纪小,我就不会揍你。”
“刘丰!”姜秀一听,顿时急红了脸,娇声呵斥道:“刘丰,你这无耻之徒,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想揍人,我奉陪!别欺负乘舟师弟!”
“哟,这就帮着师弟了?!”刘丰冷笑一声,看了眼姜秀,又看了看谢青云。
谢青云一挠头,转身笑了,嘀咕了一句:“不作死就不会死啊。”跟着提高声音,道“别废话,要打就在这儿打,把营卫请出来观战如何?!”
刘丰气急,他根本想不到谢青云竟然敢和他如此说话,当下指了指谢青云道:“小子,不要以为是举荐的,就能过总考……”
他话还未说完,谢青云平平淡淡的打断道:“要打就打,不打就滚……”
“你?!”刘丰恼羞成怒,可他知道这飞舟之上,没法子找谢青云的麻烦,这一打起来,抛开会护着柴山弟子的罗云不说,若是那驾舱中的营卫听见,那就更糟了。
尽管他嘴上说不在乎这乘舟是被举荐的弟子,可他心中也担心,营卫会偏袒于乘舟,他可不想在总考之前惹什么麻烦。
姜秀也被谢青云的话给惊了一下,她不想让这个才见面的小师弟,因为自己而得罪了刘丰,在洛安的这批候选弟子中,刘丰的战力非常强,最主要的是他的家世,连灭兽使都要给几分薄面。
而姜秀则是穷苦人家出身,练得一身好本事,可糟糕的是,这刘丰才十五的年纪,就成天想那些个男欢女爱,瞧见姜秀漂亮,一直缠着她不放,好在姜秀也是武院中的天才之一,刘丰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乱来。
正因为明白刘丰底细,姜秀才当即劝说道:“师弟,不要理会这个无耻之人,赶紧找个位置坐下。”
“刘丰,你又想做什么?”这边的动静有些大,罗云听见,转头一瞧,就发现刘丰竟在找谢青云的麻烦。
对于这个,他倒是不怎么担心乘舟师弟会吃亏,乘舟的战力,他是全飞舟中唯一见过的,只是怕刘丰借题发挥,诬告乘舟,就麻烦了,他知道以刘家的势力,即便灭兽使看中的,若是理被刘丰占了,也多半要责罚乘舟。
“不想做什么。”刘丰冷言回道:“只想和这位乘舟师弟打个赌。”这么会时间,刘丰已经想到了法子,他倒是真想诬赖谢青云的,可飞舟上许多人,姜秀这小娘皮,加上罗云都会力证是他先找麻烦的,因此,他想到了另一个对赌的法子。
对着罗云说过,刘丰转而面向谢青云,换上一副笑脸道:“师弟,打来打去有伤和气,先不说你姜秀师姐的事,就凭师弟刚才对那一句‘不打就滚’,我刘丰佩服,师弟既然有这个胆子,可否敢与我刘丰一赌。”
“五百两玄银如何?就赌师弟能否过那总考,瞧师弟家世,应该拿得出来吧。”刘丰笑眯眯的说道。
刘丰家中势大,从灭兽营探卫那儿听闻过柴山的第十九位候选弟子,是灭兽使从山野间发现的,尽管具体情形不知,但如今见谢青云的衣着打扮,应该和传闻中相近,连普通富户子弟都远有不如。
刘丰想着那灭兽使瞧中的人,多半会给他一些银钱,至于多少,他猜不出,这便先用五百两玄银试试,若是这厮不答应,便再降低,总之,他要让这小子过不了总考,还要把所有的银子都给吐出来。
五百两玄银,对于普通人家,终其一生,也无可能赚取,可对于刘丰,不过是他这次带在身上的银票的十之其一,到了灭兽营虽用不着花费银钱,但刘家大少爷,又怎么可能没有点准备。
“师弟,不要和他赌!”姜秀柳眉竖起,极其厌恶的看着刘丰,道:“刘丰,你怎么这般不要脸面,别以为我不知道,等总考时你又要用下三滥的手段,给师弟使绊子,小考的时候,你就没少害人!”
刘丰会在总考找茬,这是必然,罗云所以要柴山子弟抱团,就是为了应对于此,所以赌不赌,都一样。如今有了谢青云,罗云觉着他们合力的话,便更不用怕刘丰他们了。
只是这赌约数额庞大,整个苍虎盟,一年的收入才勉强够,且还要用于来年的各项经营的开支,这乘舟师弟独自一人,定然出不起的,所以罗云也跟上一句:“乘舟师弟,银钱太大,还是莫要赌的好。”
刘丰猜到罗云、姜秀会劝,也不着急,继续道:“师弟你赌或不赌,都和我结下梁子了,总考可不会有你好过,不如赌上一把,万一运气通过总考,还能赚取银子。”
刘丰这般自信,就是断定谢青云的本事多半是因为拥有某项天赋特长,否则一个外劲巅峰的半大小孩是不可能被灭兽使瞧上的,所以他断定,不用他亲自出手,找那帮洛安的兄弟,给谢青云下个绊子,这小子必然完蛋。
几人说话的当口,吸引了不少弟子过来,那端木清也围在了一旁,脸上还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行啊,不过赌金太少了。”谢青云瞧了一眼刘丰,眨了眨眼:“要玩就玩大的,五千两玄银,要不,不够刺激。”
什么?!刘丰被震住了。
姜秀也惊呆了,罗云也同样被谢青云这般接受赌约的方式给惊住了。
再有一旁的端木清等人,也都跟着倒吸一口凉气,每个人都在想,这小子疯了吗?!
五千两玄银,一个二变武师,还要有不错的武者小队,一年下来数次猎兽,才能赚取到手的数目。
尽管这五千两对于刘家不算什么,可对于刘丰来说,是他这次来灭兽营带上的全部身家,等入了灭兽营后,三年之内便不能和外界联系,再要得到家中银钱,便很麻烦。
他家中长辈听闻探卫提过,灭兽营中虽不用花费,可灭兽营弟子时常对赌,两人相约比试,谁赢谁得钱。
刘丰还想着,三年时间,靠五千两玄银为本,多赚一些呢。
另外家族还交给他一个任务,若有穷人家的天才弟子,要多多结交,将来学成或能请来家族效力,这其中银钱自然是少不了的。
“怎么,不敢?!”谢青云瞧着刘丰。
“五千两?”刘丰迟疑了一会,道:“凭你能有五千两玄银?到时候输了赔不上,你耍我么?”
“不敢就算。”谢青云嘿嘿一笑,很赖皮的转身就走,他何等心思,吃准了刘丰的想法,赌不赌,都要防着刘丰使绊子,那不如就赌把大的,若刘丰不赌,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原本刘丰就是靠这个,想说服谢青云来赌的,却不料反被谢青云占了先机,倒过来挤兑他了。
姜秀在一旁听了,抿嘴想笑,心中顿觉着这个小师弟,十分聪敏,三言两语就抢到了主动,难怪他从头到尾气定神闲,这下,刘丰就是想赌也赌不成了。
只是那总考时,刘丰还是会找小师弟的麻烦,既然这事是由自己而起,那到时候便和小师弟一队,多提醒于他,毕竟自己了解刘丰那些个龌龊手段,有自己在,更容易提防。
一旁的罗云也同样想笑,早先和谢青云一齐猎兽时就知道这位师弟言辞犀利,现在用在刘丰身上,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