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怪一拍座椅,“逆徒,还不跪下!”
张小千哑然失笑,叫他一声恩师,纯属调侃,这老头居然就顺势耍起师傅的威风,面皮之厚,当真堪比城墙,看其修为不过筑基后期,乃笑道:“我筑基了。”
“那又如何。”老怪怒道:“岂不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好歹是苏或的兄弟,苏或当代大儒,难道连这点道理都没教过你!”
“知道得不少嘛。”张小千偏了偏脑袋,“就是胆子小了点,我要是你,放着这么个逆徒,早就千里追杀了,如今虎已成患,痛悔莫及否?”
“就凭你?”老怪冷笑。
“原来我还不够!”张小千哈哈一笑,摸出了一个传音符,“要不我再多叫几个人来?”
老怪脸色大变,道:“且慢!”
张小千笑得直打跌,“哎呦,哈哈,原来杀人不眨眼的落木仙翁也会害怕,哈哈,哈哈哈哈!”
老怪脸上阴晴不定,但他倒也足够坚忍,硬是等着张小千笑完,这才说道:“玄机宗出山的最高不过金丹级别,小子,我若要杀你,就算你发动了传音符,他们也救不了你吧!”
“不错。”张小千点头道:“你若有本事杀我,我那些长辈确实来不及赶到。”
“心智清明,不错,难怪能用我这里逃出去!”老怪一笑,突然举手打了个响指。
张小千只觉得左右后方同时有四股能量涌动,老怪的局终于发动了,他自是早有防备,蓄势已久的天地太极立时迸发,阴阳鱼将他全身笼罩在内。
偷袭的只是毒系法术,虽然威力不小,但也破不了天地太极的防御。不过即便早知有此一着,张小千还是很奇怪,这老怪是怎么布置下这毫无征兆的攻击的?
转头看去,身后并非什么阵法机关法宝,竟然是四个人,正是吕,郑,王,程四大弟子,这四人张小千屠灭落木派时正好不在,因此保住了性命。看其四人所施展的法术,竟然也有了筑基修为,不过,他们是如何躲过自己的本初识探查的?
张小千皱了皱眉头,就是用眼睛看着这四个人的时候,他居然也察觉不到四个人的精神能量,这可有点奇怪了!
老怪得意的话音传来,“不用看了,他们是死灵,没有精神,你的换日大法对他们没用的!”
四大弟子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果然不似生人模样,他们也只出了一招,然后便将张小千围在当中,看上去是在等待老怪的指示。张小千缓缓地转过了头,沉声道:“你居然连换日大法都知道?”
老怪大笑,“不然你以为老夫特地将他们四个改造成死灵是为了什么?张小千,难道你以为毁了本派的根基,老夫真的会袖手不理?”
老怪一挥手,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镜像,张小千定神看去,正是四年前自己摧毁落木派并且成功逃走的情景。
老怪恨声道:“当年老夫回到此地后就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你这逆徒当然不能留,但老夫回来得迟了些,追到长歌的时候,大战已经结束很久,哼哼,天罚神童,了不起啊!”
张小千摇了摇头,原来如此,这老怪倒是谨慎,人走了竟然还留下了这么一手。幸好自己一直保持了警惕之心,云游天下的时候并未暴露真实姓名,不然恐怕早就死在他手里了!
果然,老怪接着道:“你这逆徒倒也谨慎,闯出了这般大名声竟然还懂得低调藏匿,算你命大。哼哼,原本打算此事就这么算了,直到一年多前玄机宗大比,老夫也去凑了个热闹,嘿嘿,竟然又看到了你,而且你居然还成了抵御异魔的大英雄,这真是万万意想不到!不过,当时你这逆徒意气风发,大概没想到老夫也在场吧。”
张小千似乎愣了一愣,讶然道:“本宗居然会邀请旁门左道,这还真是没想到!”
老怪不无得意地道:“他们当然不会邀请老夫,不过蛇有蛇路,鬼有鬼路,玄机宗自视甚高,要混进去太容易了!”
张小千微笑不语,神情轻松,老怪怔了一怔,立知上当。
原来,两人虽未动手,言语上早已交锋良久。
老怪句句不离“逆徒”二字,面皮固然极厚,心中实是存了个居高临下的姿态,他收徒如养牲畜,那是要养肥了杀的,怎地可能有什么师徒名分。但张小千若要跟他纠缠此事,就要从拜师,传艺说起,无论有理没理,首先就立足于晚辈身份,立刻就落了下乘,气势上必然也就输了一筹。
张小千心思缜密,自然不会去上这个当,反而利用老怪混入玄机宗的言辞暗喻其为旁门左道,老怪得意之际一时不查,竟是居之不疑,立时就被张小千扳回了上风,而老怪言辞中“蛇有蛇路,鬼有鬼路”云云,更是猥琐小气,大落下乘。
至此,言辞转换,两人的身份已经从旧时师徒转变为玄机宗与落木派的代表,在玄机宗面前,落木派是什么?恐怕玄机宗的炼气弟子都有资格对老怪不屑一顾吧。此时,张小千境界不如老怪,人数不如老怪,天时地利一样不占,但在气势上却已稳居上风。
老怪苦心布局,又是埋伏,又是追溯往事,又是拿出镜像,无非就是要在气势上压倒张小千,做出一派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而他又迟迟不动手,当然另有目的,但无论什么目的,肯定不是好事,张小千因此三言两语破了他的气势再说。
这等心机上的交锋,微妙之极,四大弟子就算活着,必然也看不出来,但老怪与张小千都是积年老手,二人自是心知肚明。
此时老怪已知自己虽然布局充分,依然还是小瞧了这个“逆徒”,当下不再耍弄言辞,接着道:“后来玄机宗宣布封山,同时将外宗请出了门,老夫想,既然你已经拜入了玄机宗,又立下如此大功,往事只好作罢,看来你不久就要筑基,说不得老夫还得防着你前来报仇!”
张小千笑了笑,他倒是没将仇恨看得有多重,来到这里,纯属因缘际会罢了。
老怪冷冷一笑,“这个局,老夫年前就准备好了,就等你来,可是你迟迟不到,可惜,可惜!”
张小千好奇地道:“你这破局,很显然是针对我换日大法的,看来倒也有点效果,但我很奇怪,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会一个人来?我要是请上几位前辈......”
老怪大笑,“请上几位前辈?你出自我落木派,眼下世上就只你我二人知道了吧,你为什么不敢告诉你那些前辈?哈哈哈哈,玄机宗号称天下第一大宗,岂能收下左道弟子,此事你隐瞒犹恐不及,敢请那些大能来为你出头?”
张小千摇了摇头,老怪不知玄机宗的大气,当真小人之心,只是此事也懒得跟他分说,便道:“难道你就一直摆着这么个局,坐在这里等了一年?若是真的,我张小千只好写个服字了!”
“你不用激老夫,既然来了,好歹与你说个分明。”
老怪道:“老夫等了一个多月也不见你来,也未闻玄机宗内有你的消息,就想,你区区一个炼气,就算炼成了先天道胎,就算换日大法再神奇,也不该能抵御那么多的异魔,这其中多半付出了什么常人不可知的代价,可能是在大战后受了重伤也说不定。”
张小千赞道:“了不起,猜得不错!”
老怪笑道:“这没什么难猜的,只是你既然不出,老夫的布局就可惜了,但老夫也不能去七修山找你,只好耐心等待,直到前段时间玄机宗公告天下,夜影入侵,老夫才知道,只要你恢复了,必然来此。至于为什么,就不用再说了吧,你我皆知,暗灵气是毒灵气的高级形式,你正好借这个机会公报私仇。”
张小千笑问:“公报私仇吗,那你为什么不逃,我又为什么要一个人来?”
老怪笑得很是奸猾,道:“不逃,是因为老夫要赌一把。”
“哦,赌什么?”
“赌你已经筑基了。”
“嗯?”张小千一脸的不解之状。
老怪大笑,“小狐狸,别装了,你又怎会不懂呢!如果你没有筑基,根本不会到这来,就算来了,也是大群高手,只有你已经筑基了,仗着换日大法的神奇,才会独自前来报仇,我说得可对?”
“完全正确!”张小千也大笑,“说吧,你又是赌又是算,一个局等一年,看到我又不出手,到底想要什么?”
老怪笑声不停,“除了换日大法,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老夫谋算的?”
张小千恍然,原来是这样,这老怪没有重建落木派,又亲手灭掉了最后四个弟子,千般谋算,万种计较,就是为了换日大法。
这等心思,大概在老怪看到长歌大战结局的时候就有了的吧,只是可惜啊,换日大法的根基是本初识,当世就只自己一人能学能使,老怪便再聪明一千倍,厉害一万倍,自己又突然发癫,将要诀教了给他,这法术他依然还是学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