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或率军开往长歌城南郊,那里是约定与牛开山会合的地方,苏或并不准备进入长歌,打算就在这里将龙骑交还牛开山,之后便与张小千远行。虽然长歌城中有他的家,击退敌军后有着巨大的荣耀,但既然决意修真,人间的一切便没什么值得眷恋的了。
苏或和张小千领军在前,不多时,远远的看到了一队龙骑。淡淡的哀伤通过精神力进入了张小千的领域,张小千眼神好,只见仅余的五十几位战士全部在左臂上扎了根白色布条,大家都跪在地上喃喃不休,似乎在进行什么仪式。
那五十余人也看到了苏或一众,但他们并不迎接,坚定地将仪式做完。两军合一,方始有军士递上一个犹自滴血的包裹,“报苏帅,敌军统帅古纳台授首,弟兄们幸不辱命。兄弟们战死二百四十六人,牛将军不幸殉国。”
苏或解开包裹,血淋淋的人头赫然在目,其扭曲的脸上充满惊恐和难以置信,显然死前还不信自己已经中计,此人正是古纳台。
那军士道:“古纳台身边依然留下了三千军,弟兄们杀开通道。牛将军与贼酋同归于尽!”
虽只寥寥几句,苏或可以想象到当时的险恶。古纳台胆大却不失谨慎,敌人十倍于己,牛开山可不是苏或,身边也没有张小千这样的强手,就算偷袭,能与敌人同归于尽恐怕都已经邀天之幸了。这场胜利,有谋算的功劳,但确确实实是所有人用命拼回来的!
苏或喝道:“重备仪式,苏某要再祭阵亡的兄弟们!”
众军士立时行动起来,从军到队,从队到伍,各自清查阵亡名单,有遗物的摆上遗物,没有遗物的将阵亡战友名字和血写在白布上,便在空地上堆了一堆,正中一顶烂金头盔,那是牛开山的。
张小千看了看古纳太的头颅,又看了看牛开山的头盔,忍不住对苏或问道:“为什么不把蛮牛的遗体带回来?”
苏或精神上透出了哀伤,“除非大获全胜,龙骑从来不会为战友的遗体冒险,带回老牛的遗体,或者不难办到,但其他兄弟怎么办?一齐抢回?那只能全军覆没!”
张小千疑惑地道:“蛮牛不是他们的将军么?”
苏或沉声道:“战斗时,他是将军没错,大家要听他指挥,首先保护他。但他死了,他的命,他的遗体就与其他军士没有不同。兄弟,人不比人贵,在某个环境的确有价值高低,好比在战场上,我指挥得比他们好,所以我理应受到保护,受到特殊对待,但下了战场,出了军营,他们的生命便同我一样珍贵!就算是我阵亡了,他们也不会冒险去抢我的尸体,兄弟,这是龙骑的军规,是我亲自制定的。”
张小千默然。
苏或说完便开始念诵祭文,众人跟着轻诵。随着声音媒介,巨大的精神力以苏或为首暴风般搅合在一起,只数息,浑然一体。张小千略一查探,其柔似水,其坚胜钢,当真是情深意重,密不可分!
张小千抬头望天,眼中满是泪水,“这种东西,修真能修得来吗?”
不觉祭奠已至尾声,苏或大声道:“我龙骑将士,魂兮归来!”
“龙骑将士,魂兮归来!”数千人应和,声浪和着精神力直冲天际。
张小千也暗道:“蛮牛,大家,走好!”
祭奠即毕,众人收拾心情,乃继续向南行军,天黑前苏或亲自选了一块易守难攻之处扎营,便派出使者前往长歌城,待大荒撤军后将敌酋头颅及战况送上。
是夜,苏或召集了余下的将领,从中选出了领军之人。他已决心要走,牛开山虽然阵亡,龙骑里有才能的将领依然不少,苏或将领军权交给了这位裴姓将军,连过夜也省了,即刻便与张小千离去。龙骑自然不愿他离开,但苏或早无官身,领军是名不正言不顺,大家也都知道,他功劳越大,反而越遭人忌,他又不愿造反,此时立功领军更是取死之道,不得已只好惜别。
出了军营,二人纵马急驰,到看不见营地后,苏或长出了一口气,道:“今日终于放下了一切!兄弟,我们走一趟长歌。”
张小千一愣,“大哥不是已经放下了么,还去那干什么?”
苏或笑道:“还记得之前程叔说的话么?”
“那该死的老东西,你还叫他程叔!是哪一句?”
“君子不出恶言,何况我也习惯了,我叫他程叔,他也活不过来,再怎么骂他,他也不能死第二遍。”苏或叹息了一声,又道:“就是我定的娃娃亲,那一家人看中了我......”
张小千恍然,抢道:“你是说,那个令牌?那老奴说的居然是真的?”
苏或大笑,“当然是真的,难道你以为我吹牛唬那些人?那一门娃娃亲,若不是有令牌,人家女修岂能下嫁。”
张小千也笑了,苏或人间龙凤,用得着吹什么牛?同苏或经历了这些事,在张小千心中,其实修真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除了杀人厉害,可能活的比较久之外,甚至还比不上一个龙骑。什么狗屁女修,连相貌怎么样都不知道,她有什么资格说“下嫁”!
苏或看到张小千脸上的不屑,笑道:“修真者嘛,天生高人一等,这下嫁么,当年我也认了,只是愧不敢娶。不过现在,嘿嘿,咱们这就去长歌,取出令牌,然后去拜师,咱们兄弟去看看修真界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张小千望了一眼北方,始终觉得长歌有难以测度的危险,犹豫了一下道:“大哥在长歌很有名吧,你一进城,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可是跟龙骑说过要远行的。”
苏或哑然失笑,“但我也没说过不回长歌不是,咱们怎么能光明正大地进城,当然是悄悄潜入,把令牌偷了出来跑路。”
“偷自己的东西,倒也有趣。”张小千大笑,随即想,“悄悄进去,倒是未必能有危险,那个令牌可以直接拜师,今后能省不少事,去一趟也罢。”
二人摸近长歌,大荒军队果然已经撤兵。苏或算得不错,古纳台的阵亡加上名动天下的龙骑在外滋扰,这一部大荒军已然胆寒,撤军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长歌城主谨慎,依然紧闭城门,看来古纳台的首级也未送进城去。张小千要进去难度不大,但苏或却不行了,非得惊动守军不可,二人转悠了一圈,不得其门而入,只好远远离开,就在野外宿营。
由于经脉扩充到了十一级,而张小千又从未放弃修炼,这一段时间,他已经将水火二气修炼到了第五级的巅峰,看来长歌城一时间没那么好进,索性便在野外修炼,正好借此空闲突破。
至于苏或,因为要加入大宗派,自然不能随便让他修炼功法,因此堂堂苏大元帅只好充当望风兼打探消息的角色了。
如是过了几日,正在张小千突破的当天,苏或也带来了消息,长歌正式开放城门,二人可以去偷东西了。
等到第二天,张小千巩固了修为,自觉功力大有长进。如此一日千里,饶是他心坚如铁,也颇有些天下舍我其谁,踌躇满志的感觉,当即与苏或潜往长歌。想来这小小城市,就是真有什么危险,凭自己的本事,要保二人性命谅来不难。
长歌是边城,夜闭城门以及宵禁乃是常事,城门盘查更是严密,若是换了其他人,很难在刚刚停战的时候混进去。但有了张小千,一切都变得很简单,他只是略略使了些精神力便即过关,苏或甚至只粗略地在脸上涂了些黑炭,张小千强大的精神力笼罩了两人,根本就没有人的注意力能够集中到他们身上。
张小千妙用本初识,将投送到二人身上的注意力轻轻拨开,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长歌。苏或带路,不一时,苏家大院已在眼前。大概是庆祝敌军撤退,苏家开了大门,正在热闹的庆祝,拜苏或以往的名声,许多百姓也集中在了门口。
程叔大概是确定苏或这一趟出门就再也回不来了,因此将苏家上下仆人都换了个遍,苏或一眼瞧去,竟是一个也不认识。“倒也正好,还免了许多麻烦。”苏或暗叫一声好,便带着张小千由后门潜入。
此时大院中基本没人,苏或也无需避讳,熟练地打开一道道门,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一个画屏,露出其中的秘柜。苏或从抽屉中取出一面黑黝黝,巴掌大小的盾形令牌,对张小千道:“就是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