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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三辑 男女与男女关系(2)

凤姐见贾蓉这般,心里早软了,只是碍着众人的面,只得慢慢改口。贾蓉的功夫也算没有白做。

说来也是异数,王熙凤一向是被当做男孩教养的,出嫁后接着指点江山,可在小她一辈的轻薄少年贾蓉面前,倒很有些性别意识。她的姑舅表弟贾宝玉,生就的好皮囊,眼角眉梢,情思万种,但凤姐姐从来只当他孩子与兄弟。当宝玉已知人事,为秦可卿之死直喷出一口血来的时候,还可以猴在凤姐身上要牌领东西。凤姐儿只秉老祖宗之命照应他,怕摔了,怕碰了,又怕人多被气味熏了,一直是种水与泥颠倒的格局。对贾蓉,凤姐却一向是衣裙轻艳的姿势。在宁国府做好做歹之后,又指着贾蓉道:"我今日才知道你了。"说着,把脸却一红,眼圈儿也红了,似有多少委屈的光景。贾蓉忙陪笑说:"罢了,少不了担待我这一次罢。"说着,忙又跪下了。凤姐扭过脸不理他,贾蓉才笑着起来了。凤姐执意回去,贾蓉旁笑着劝道:"好婶娘,亲婶娘,以后蓉儿要不真心孝顺你老人家,天打雷劈。"凤姐瞅了他一眼,啐道:"谁信你这……"说到这里,又咽住了。在古人的诗里,这叫"欲歌先咽,欲笑还颦",最是使人断肠的姿态。且不说贾蓉是否当得起,对凤姐,却是在懊躁的天气里,自己打扇子扇凉。

有个笑话是这么说的:一人远归,却发现家中小妾给自己结结实实地戴了一顶绿帽子。他大怒,让小妾自己去上吊。小妾哭泣一番后,涂脂抹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拋一个媚眼道:"你还让我去死吗?"他抵挡不住,说:"罢了,罢了,一顶绿头巾又压不死人。"情爱里的缘由真真假假,又有什么是化解不了的天大的事呢?男人看女人,轻歌曼舞,赏心悦目足矣,别的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了。而女人对男人,是有种"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态度的,这务必把男人看牢了看死了,生老病死都要他出面撑着。遇到一个有尊严有男人荣誉感的男人,是女子们的福份,你自可以在低处崇拜他,享受在埃尘里开花的快乐。如果男人不争气,女人们也不必较真。衣食自在自己手心里握着,姿态不妨放松些。有一白领女士这样形容自己男友的标准:外形俊朗,会吹拉弹唱,勤换衣裳勤洗澡。

谁又能陪谁一辈子呢?即便对女子来说,男女关系也可以只是一种调剂,浮生半日闲,如此,而已。

以声色犬马冲淡心事

贾府的小爷们娶妻之前,通常都要先放两个丫头在屋里。贾宝玉初试云雨情时,袭人因知贾母是将自己给了宝玉的,今便如此如此,也不算越理。两人说笑间,就完成了青春期一个重要的过渡,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这与我们的时代的教育完全南辕北辙了。少年男女青春萌动,老师家长们如临大敌,对女孩子的说辞是要自重,要自我保护,男孩儿则警告要以学业为重,来日方长。若惹出祸来,一失足成千古恨,永世翻不得身了。性,才是实质的问题,若只是传了张纸条记了两本日记,开明些的师长倒是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在荣国府,自发的钟情却是悬崖峭壁上的一条绝路。第三十二回,宝、黛二人互诉肺腑,黛玉羞恼而去,宝玉依然呆呆的不知。花袭人来送扇子,宝玉并未看出来者是谁,精神恍惚地把心里话说下去:"好妹妹,我这个心事,从来也不敢说,今儿大胆说出来,就是死了也甘心!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挨着。只等到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

袭人听了,又是怕,又是急,又是臊,连忙推他道:"只叫天神菩萨,坑死我了。"这并不是少年男女听人表错了情的羞愧,其中竟有种无意中撞破了一个天大的机密的惶惑。所以袭人见宝玉去后,想起他方才之言,无疑是因黛玉而起,如此看来,将来难免有不才之事,这实在令人可惊可畏。真不知如何处治,才可免于灾祸?袭人是宝玉身边第一尽职尽责的大丫头,自然了解贾母、王夫人的心思,她把如此一席话看成"灾祸"的地步,可见这种事在上面的人心里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