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二十一章
一曲结束,众人鼓掌,我走到江戟前面,伸出手:“好久不见!”
江戟立刻站起,眼泛桃花地与我握了握手:“原来我们生疏到必须像客户一样握手啊。”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他还是老样子,吊儿郎当的,要不是身上这身打扮,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活像当年的采花大盗。
多少女人为他疯狂和痴迷,没想到,多年不见,重逢时他更显风流。
我忍不住地笑:“都是大老板的人了,还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崇拜的对象?握个手以示敬意嘛!”
“北京话说‘贫’是不是就是说你啊!”江戟说,“没想到你也从一个纯情小女人变成了个伶牙俐齿的小女人了。”
“是啊,被江戟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左兰你确实变了很多!”罗莉接口。
“不过有一点没变。”米榛插嘴。
大家的视线都看向了她,她抿嘴不语,待大家都快发毛了,她才说:“还是那个充满侠女情节的女人,而我们……”她看看罗莉,罗莉也对她回应了一个认同的笑容,“而我们,都已经忘了‘潇洒走一回’的梦。”
江戟点燃一支烟,烟圈飘浮在半空,轻轻遮挡起一丝苍老的空气。
我常回忆起米榛说过的一句话:“瞧,整个就像演戏,谁知道若干年后,咱们这场戏会演成个什么局面?”
说这话的那年,米榛失恋了,谁也不曾想到她原来一直深爱着江戟,大家都只把他们俩当作兄妹般的关系。
而同时,江戟也失恋了,因为他爱上了一个有主见的女生,那个女生也是喜欢他的,只是对他说:“等我们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再谈感情,好吗?”
这出戏发展下去,上了高中的女生对好友说:“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叫萧楚。”
再然后,正在复读想考上北京大学的江戟退学了,跟着叔叔做生意去了。
没错,那个女生便是我,向江戟转述事情经过的好友便是罗莉。
在我去往北京上大学的前夕,江戟和我曾经漫步在冷清清的江边,做过一次长谈。
江戟说:“你若忘记我,我就恨你一辈子!”
我说:“不会的,我在北京等你。”
我这一等,不过等了一半年多一点点,我就投入了真正的爱情中,如飞蛾扑火烧得遍体鳞伤;而他的恨,也不过恨了一个学期,从学校投入社会后,曾经的年少情怀就变成了成熟的过往。
唱K结束后,大伙儿又去江戟在上下九开的分店去腐败,分别时已经将近晚上11点了。
罗莉和ANDY打车回家,江戟开车送米榛和我。
米榛家就在步行街不远,20分钟就到了。
下车时她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做手势给她隔空两个巴掌。
去我家的路程好像很漫长,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冷得不行。
我想催促江戟开快一点,却没找到机会开口,只能任由江戟开得缓慢。
最终是江戟打破了沉默:“怎么样,首都的生活很好吧?给我讲讲。”
要是别的人问这话,以现在我的性格来说,肯定会反嘴过去,但是这次却懒得跟他说,摇了摇头,看向窗外。
江戟敏感地觉察到了:“怎么?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
对着发小的情侣,我忽然觉得如鲠在喉,却说不出来,苦笑一下:“你别问了,最近诸事不顺,不高兴说。”
“要是在北京不开心,你还是回家来吧。在北京那么多年,该见的也见过了,不也就那么回事?你回来了,工作不用说,不靠家里的关系,凭你的能力也能找到很理想的。至于别的,虽然我帮不上忙,不过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还是随时都可以替你出头摆平的,再怎么说,自己的地方,做什么事都方便。”
江戟的语气很恳切,让我心里一暖。
他说的都是实话。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从高中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把北京十分之一的地方走遍。
但是在这里,我闭着眼睛也能摸清大街小巷。
在北京跑断腿说破嘴的事,这里只需要给亲戚朋友打一通电话就能了结。
每天走出家门的时候,心里都是踏实而焕发的,因为父辈在这个城市几十年打下的根基,让我的世界总是良辰美景。
但是我若贪图的是这些,当初又何必独个走出去。
“除非……”江戟的脸上又露出狡黠的笑,“北京有什么你放不下的人。”
听到他这么说,乔川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感到有些惊讶,就看见乔川在车外对我蹙紧眉头,然后深深鞠了一躬,说:再见。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抓紧了我的心。
北京,这个给了我太多希望与挫折的城市,真正放不下的……是他?
我的内心有点烦乱:“哎呀,你不要乱讲了。”
江戟察言观色,终于不再追问了。这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你给我放我们家路口那里就回家睡觉吧,我这次住得久,你不忙的时候再聊。”
江戟也没多说,还是开车把我送到了楼下。
待我下了车,他跟我摆了摆手就走了。
我站在楼旁的树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夜已深,我给乔川发了条短信,这条短信乔川大概是收不到的,但是我脑中涌起了许多许多话,想对乔川说。
我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写写删删七八次,最终留下的不过三个字:我想你。
房外,爸爸正在看着球赛,,妈妈一定在照顾公主和它的孩子宝贝,我感到一阵安心。
如果……如果乔川不再出现,那么关于北京的记忆就真的过眼云烟了。
我从书柜抽出一本几米的《地下铁》,仔细翻看,却不想,原来觉得感动的地方现在看来也枯燥无味,于是便把书合上,手机震动起来。
我惊喜,拿起手机又失望了,不是乔川回的,是江戟发来的,他说:睡了没?
我回:干吗?
——如果睡不着,就聊会儿吧。
你想聊什么?
——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都躺下了。
——真没劲。
呵呵,你说什么有劲?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短信,有些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回,也不知道该不该回。
两个爱过我的男人,都用了同样的句式对我说“我们重新开始”。
原来对男人来说,这句话是如此轻松便能说出口,但对于我来说,是需要严肃对待郑重选择的。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不回,并把这条短信从手机中删了去。
江戟的短信没再来了。
我也不以为意,裹紧被子,沉沉睡去。
我们家装空调,江戟有朋友在厂里可以拿到员工价,所以跟着上门来帮忙。
妈妈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很满意,她说:“这个江戟相貌中上,事业有成,对你照顾得体贴入微,又是本地人,还是青梅竹马,这么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婿到哪里找啊。”
虽然我从没对父母松过口,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明显地告诉妈妈,我和江戟是有发展可能的。
江戟每个月会有半个月时间在外地处理分店的事情,在他不在广州的时候,妈妈也不再拉着我相亲了,这也让我大松了口气,并更加投入创作中去。
一天, 妈妈用万分惊叹地语气拿了张报纸给我,指着上面的照片说:“这是萧楚?上报啦上报啦,你看,还邀请他回国录制卫视圣诞档节目呢!”
对于萧楚妈妈并不陌生,在我高二那年寒假,他曾坐了一整晚拥挤的硬座来到南方,在见到妈妈的那一刻,他右手摸摸头,略带尴尬地笑着说:“阿姨,您好!”
那是妈妈第一次听别人说“您”,觉得有些别扭,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自然是知道母亲笑的原因,脸上一窘,把母亲的胳膊搂着,对萧楚笑道:“在广州说您很不自然,就说你吧。”
“呵呵,好的。”萧楚对我眨眼,“我也是南方人,你忘了?”
他来广州的第二天就是情人节,然后我们一起搭上了回京的火车。
从那时,萧楚这个人的形象在我父母的心中塑造的无比完美。
一个男生千里迢迢来广州接女儿一起回北京,可谓痴情。
却不想,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他就抛下了我去了国外。
那年爸爸在电话中对我说:“回家吧,如果受伤了。”
我接过报纸一看,也不由愣住了,上面赫然等着一张萧楚的照片,剪着整齐的高于眉毛的刘海,宽大的V领衫,脖子上手上都挂满了装饰。
报道说这是欧美男模圈中的黑马,也是欧美时尚圈中少有的亚洲面孔,再加上他的小提琴拉得出神入化,有着一股文艺腔的男模特在这被世俗气息笼罩着的模特圈中特立独行,被称为新一代的缪斯。
另有一张小图,是他与一位当红的好莱坞女星泡夜店的照片,小道消息说他们俩关系发展迅速,已确定情侣关系,并会在年底订婚。
这一次,他又给我带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只是我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期盼再见他一面的左兰,不会再因为他的一张大海报或者一则新闻而心动不已。
我会默默地祝福,就像他送我的链子上说的一样:如果是永别,就祝你永远幸福。
在我的心中,住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对我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不透露真实感情,对我总是不露痕迹的照顾周到,总是尊重我所有的选择,哪怕我选择了别人也只是自己离开。
于是我又拿起手机给乔川的手机号发了条短信:圣诞,你会回国吗?
我坚持着每天给他发条短信,刚开始时还有些顾虑,后来就越发的觉得好玩起来,我希望在他看到短信的时候,全部都是我发来的,于是他便能感受到我全部的爱意。
乔川的母亲也给我来过电话,用亲切的口吻提前祝我春节愉快,并告诉了我乔川现在的动向。
说是乔川将国内的公司交给他人管理,自己孤身一人在法国打拼,在搞一个新的国际项目。
不管是乔川还是萧楚,或者江戟,我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在他们的世界奋战着,男人们大约就是凭着向世界挑战的动力而成熟吧。
只是,我好想好想他,这思念越发蔓延,从我的脑我的眼流窜到全身,直到手指、脚趾,我从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唯一的记忆,是那次得知萧楚自杀的消息,我昏倒后做的梦。
梦中的他对我皱着眉苦笑,像个长辈一般轻轻摸了下我的头发,略带苦涩的说出那句“我知道,你从来不是我的”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很疼。
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踉踉跄跄走开的模样,有一个很深的念头刻在了我的心头。
我大声喊:“乔川,乔川,乔川……陪着我。”
因为我知道了,这辈子我一直在等待的人就是他。
为了他的离去我痛哭不止,我清楚地看见他站在飘落的雨中,对我鞠了一躬,深沉地说:“再见,左兰。”
这份爱,比萧楚的令我纠结万遍,明明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却从观众席走上了舞台,向我展示他华丽的舞步,将我迷倒,再悄然退场。
从头到尾都是纯洁得透明的关系,却不想,他在我的心中种了一滴泪。
在爱情开始的时候,我却失恋了。
乔川,我能感觉到你。
有一种信念告诉我,你就要出现了,是不是?
这一次,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