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已经把那封信撕成了雪花一样的碎纸片,扬了。为了让她相信,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当时自己心里是多么恼火。
“就她那点儿智商,竟然敢说‘玩死我’,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太把本人不当盘菜了,太——”
“好了好了。”巫曦缩回那只手,“怒大伤肝。撕了好,撕了就把火气发泄出去了,至少是一部分。”
“我也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混过去了,我冲巫曦嘿嘿一阵傻笑,就开始想后天开始的期末考试,怎么样才能不让黄鹂鸟抄王正的答案。
黄鹂鸟想在期末考试成绩上超过我,那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已经征得了王正的同意,答应让她抄答案。
来到巫曦家,老巫婆应该是有事出去了,破天荒第一次没有在家等着教我咒语。
我在巫曦的房间里等她回来。巫曦一边把书包里的课本掏出来,一边问我:“眼看就期末考试,你真的就不看一眼书?”
我说:“担心我被黄鹂鸟玩死?”
巫曦就不说话了,只管自己在书桌前坐下来复习。
大约半个小时后,铁大门一响,老巫婆从外面走进来,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就像刚走了一段长路。应该是不希望被人看到,否则她完全可以施一个飞行咒,直接空降在院子里。
来到客厅的那个套间,她并没有教我新咒语,而是让我把之前所有已经学过的咒语重新复习一遍。她站在书案旁边,看着我把那些咒语口诀写在纸上。
她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这对于经常以“泰山崩于面前而神色不变”示人的她而言,无疑让人疑惑。我禁不住停下手中的毛笔,再次回头去看她。
她把脸一沉,厉声骂道:“小杂种!别胡思乱想。”
她越是这样说,我越是要“胡思乱想”,只是尽量不表现出来而已。
一个小时后,我来到客厅里与她告别,问王正他们是不是已经不住街对面的那个破门洞里了。她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没变,只从嘴里出来一个成语:
“狡兔三窟。”
“三窟怎么了?兔子就是兔子,早迟会被猎人发现并捉到。”我想着走出客厅,与正在厨房做饭的巫曦打个招呼,回家了。
第二天来到学校,我趁巫曦不在教室的时候,把头一天晚上就已经写好的纸条团成团,扔给黄鹂鸟。
作为对黄鹂鸟那封威胁加挑战信的回复,我写了三条:
第一条,让威胁和挑战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二条,狗才说话放空炮。
第三条,如果我不幸死了,而你还活着,从朋友之道出发,希望每年清明节的时候你能在我坟上插一朵白花。我喜欢白色。
我之所以没有提示黄鹂鸟考试不许作弊,也不想去阻止黄鹂鸟抄王正的答案,因为我觉得那样就等于我向王正那小子示弱了。我不会向王正示弱,更不会在黄鹂鸟在面前向王正示弱。
最坏的结果,无非我们两个考个并列,而黄鹂鸟也不能说那样就算把我“玩死了”,我为什么要向他示弱?!
过了最多三分钟,黄鹂鸟回了我一幅简笔画:
一把滴血的大砍刀。
我心里直乐,准备在大砍刀下面写一行字:“说话放空炮者的可怜下场。”再扔给黄鹂鸟,却发现巫曦从教室外面走进来。最后我也没能如愿,因为我把它装进口袋里后,竟然再也找不到了。
接下来的期末考试,其过程毫无趣味,无需赘述。
唯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一心想“玩死我”的黄鹂鸟所有的课目都没有作弊,既没有干打小抄之类的那些事,也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去抄王正的答案,而是全凭一己之力完成了答题。
“神了。难道她去医院做了一个手术,在脑袋上装了一个科幻小说中才有的那种电脑芯片?”最后一门功课考试结束,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再次向巫曦表示了疑问。
“怕了吧?”巫曦笑着说,“没准她说把你玩死,还真不是吹牛。别忘了她现在有王正——”
“王正对她的试卷施了咒语。”
我看着巫曦,恍然大悟。但是,两天的假期结束,回到学校后,被气得怒发冲冠的班主任第一时间叫去她的办公室,看到我的物理试卷右上角用红笔画着两个横杠托着一个“0”,我才意识到自己只是猜对了一半儿。
王正还在我的试卷上捣了鬼。
“他们都跟我说你聪明绝顶。怎么这会儿突然变得笨笨的?是受了精神打击,脑子糊了,还是老太太没教过你移花接木咒?”辫子控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我被班主任轰出办公室,要“回教室好好反思”,一出门看到辫子控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他把我拉去了他的办公室,拿出来我和黄鹂鸟的英语试卷让我看。和物理试卷相比,完全反了一个个儿,我的写着满分,而黄鹂鸟的用红笔画着两个横杠托着一个“0”。
“老太太…移花接木…”我晕晕乎乎地看着辫子控,变得吞吞吐吐,“你是——”
“你是,我为什么就不能是?”辫子控伸长脖子看着我,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鼻尖。
“那你跟我说,学校里除了你我王正和巫曦,还有谁是巫师?”
“你以为巫师就像、像你脑袋上的头发啊,一抓一大把。再没有人。”
“那好。你知道…你得赶紧帮我弄过…哦,物理就别弄了,其他的都弄过。”我朝后退了一步,打量一遍整个办公室,确定了没有其他老师在场后又看着辫子控,如同身陷汪洋大海后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条搜救船,“过会儿有老师一公布,我…我糗大了。你…求求你,赶紧的。”
“不—可—能。”辫子控摇着头,一字一顿地说。
“你能不让王正对我和黄鹂鸟的英语试卷移花接木,就能——”
“那—也—不—可—能。”
“为什么?谁能?”我急于想挽回败局,无暇解释我想说他是一个笨巫师。
“别着急上火嘛。”辫子控笑避重就轻地说,“除了改变分数,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不必在黄丽面前丢人:请假。或者假也不请,现在就可以从这儿直接跑回家,教室也不用去。”
“我请假了,我还是会来上学吧?我来上学,还是要见到黄鹂鸟吧?难道你还想让我转学?”我看着辫子控,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臭主意。”
“你不用转学,也不用再来这里上学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辫子控又把鼻子朝我凑过来,“那事关一个秘密。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过不了几天,老太太就会亲自跟你说。”
“老太太?老——巫曦的奶奶?”
“完全正确。”辫子控一扬手,在我耳边脆生生地打了一个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