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第一次一样,我咚地一声撞到墙上,然后再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和第一次不一样的是,还没等我从地上爬起来,又第三次横着撞到了墙上。
不过,不是凌空飞,而是擦着地面,就像骑马从马背上掉上来后,抓着缰绳被马拖着跑的那种感觉。
还有,我感觉到了疼痛,像是来自于受伤的肩、胳膊、胯,又像是全身各位部位都不同程度地受伤了。
我咬着牙,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疼痛的呻吟,准备要站起来。我想也只有站起来,才能更好向白毛女妖宣示我的倔强,宣示我的不在乎,宣示即使如此我也并不畏惧。
但是,我又改变了主意。因为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躺在地上,紧挨着墙,即便不是以前的祸事又找上我了,而是白毛女妖对我施了什么妖术(我开始怀疑她真的会什么妖术了),她就不能再把我怎么样了。
然而,我又错了。
当我紧挨着墙躺在地上,冲白毛女妖大喊大叫时,我的身体凭空悬浮了起来,在离开地面足足有两米后,又嗵地一声掉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摔碎了。
我想“完了,完了。这根刷绿漆的老黄瓜会妖术,武斗我不是对手,不如跟她文斗挣回面子。但是文斗,斗什么?如果像学校搞测验一样比做题,她大概会笑话我幼稚吧?”
“可是文斗,斗什么呢?当然要是自己的强项,脑筋急转弯,还是猜谜语?”
为了能挽回败局,在白毛女妖再次向我发难之前,我并不急于站起来宣示自己的坚强,而是绞尽脑汁地想着。
老妈已经泪流满面,她扑到我面前,一边用手擦着我脸上沾的土,一边关切地问:“儿子,你没事吧?”
“没事。”我忍着身上的疼痛,甚至还冲老公妈笑了笑,“但我跟这个老黄瓜没完。”
“咱这就回家。”老妈大声说着,似乎想借此来告诉白毛女妖,我是她江正怡的儿子,我有老妈心疼,不是孤儿弃儿没妈的孩子,可以任人欺凌。
老妈捉着我的一只手臂要扶我起来。我说:“不,我还要跟白毛老怪算账。”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感觉自己又晕晕乎乎地凭空悬浮起来,就像有一双手托着我的腰,要把我托起来。
“奶奶!”巫曦大声喊道,跑到我身边,抢在老妈之前把我揽腰抱住,“让我跟他说吧。你就是把他摔死,他也不会向你屈服的。”
“滚开!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瞪视着巫曦,“别跟我玩猫哭耗子那套——”
“扑嗵。”
这次,我和巫曦一起摔倒在地,我砸在了巫曦身上。
“巫山的妈妈,你来一下。”白毛女妖说完,冷峻地看了我一眼,掀起竹帘。
我从巫曦身上爬起来,看着老妈说:“不要理她。”
老妈冲我摇摇头,叹息一声,然后迈上台阶,和白毛女妖进了屋。
竹帘在她们身后啪嗒一声落下来。
“自作自受。活——”巫曦站起来,正拍打着雪白的衣服上沾的土,我看着她,双眼喷火,然而看到她右手胳膊肘儿上的一片血印,我就像吃气味难闻的干草片一样,把那个“该”字吞了下去。
巫曦扭着身子,一边拍打身后沾的泥土,一边说:“没有人想骗你,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隐衷,包括你。”
我刚要说话,巫曦又说:“来吧。”跨上台阶,走向最西边的那个房门。
我跟在她身后,昂首挺胸,就像一只尽管斗败了且狼狈不堪,却依然高傲的大公鸡。
“你应该把身上的土拍打干净。”巫曦走到门口,回身看着我说。
“你应该把胳膊上的伤口包扎一下,至少洗一下。”我用抵触的目光回看巫曦。
“不用你管。”巫曦说。
我总不能说“我拍不拍打身上的土也不用你管”,这是在人家的地盘,我要进的是她的房间。
我走到院子里,拍打过身上的土,然后又在水笼头前洗了洗脸。
因为我和巫曦住的都是瓦房,她的卧室和我的卧室差不多一般大,而且也兼做作业时用。不过,与我的卧室相比,她的卧室整洁、干净,处处都打着一个女孩子的烙印:
靠近窗户放着书桌,上面各种书籍分类码放得整整齐齐。玻璃下压着她的两张照片和几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风景画。
窗帘是粉红色的。
夏凉被是白色和水葱绿相间的格子,折成一个薄薄的小方块。
枕巾和床单都是粉红色的,而床单平展得看不出一丝皱纹。
靠墙的地方蹲着一只白色的毛毛熊。粉红色的领结上印着白色的英文字母,我晃了一眼,估计是“happybirthday”,过生日的时候别人送的,或者自己给自己买的生日礼物。
看到我走进来,巫曦在床上坐下。没等她招呼,我大大咧咧,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巫曦撇了我一眼,说:“从北京来的,果然牛气冲天。”
损我呢。但我只把它当成是对我的赞扬。我说:“别人也都这么说。一般,一般。”
巫曦说:“北京人是不是都像你这么谦虚?”
我说:“有比我自大的,但也有比我更谦虚的,我不骑马不骑牛,骑头毛驴占中游。”
我对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出口成章很是得意,于是又加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想问我,北京人是不是都像我这么能侃?”
巫曦大概感觉到我有拿话戏弄她的意思,面若冰霜地说:“我是想问来着,不过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所以没必要再问。”
“聪明。”我朝巫曦竖起大拇指。
“你比我更聪明。”巫曦不屑地一笑,“可是,知道你手上的那枚戒指是什么吗?”
“戒指当然是戒指了。”
“谁都知道是戒指。我问的是它的质地。”
“石头。”我拿左手大拇指当当地敲着桌沿,“准确地说是一块破石头,一文不值,除了我之外,却又人见人爱,谁都想据为己有的一块破石头。”
“破石头?还一文不值?”似乎是因为我的无知,巫曦笑出了声,“如果没有它,你都死了不知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