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恶魔的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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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回溯的时间

憎恶中,男人低下了头。

所有人都开始厌恶这个自私的男人,为什么要将生存的权利剥夺!

石原峻的眼光穿过万千黑暗,浓郁的黑色中他的脸也更加沧桑,无言的接受了一切……

每个人都有憎恨的权利。

每个人都有厌恶的权利。

憎恨这个保留生存方法活下去的男人——自私、狭隘。

厌恶这个不求上进而浑浑噩噩的男人——麻木、机械。

事实是否如他们的想象?

当然,即便正如他们的臆想,那也无可厚非。

每个人也都有着生的权利。

石原峻只是叹气,他低声叹着气,从喉咙中挤出的这一丝叹息落在了地上。

黑暗,与此同时被结束。

“灯亮了。”

身边站立的林清语并没有如同其他人一样难为这个男人,只是站在他身边,安静地与父亲站在他身边。

所以灯亮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了似乎被孤立的三个人。

“过去吧。”

低沉的声音,从男人的喉中挤出。

“先生,这样岂不是……”

很感谢他将自己保命的衣物披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这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是一种无言的信任。

维诺的父亲因此在心理上更加感谢这个冷峻的男人。

可笑的人在这一个落拓甚至自私的男人身上获得了自尊与满足,这是何等滑稽的事?

巴维尴尬了一阵,面色有些难看,不过强忍下心中的愤懑,脸上堆起了笑容道:“那是我太急求了。”

身后的一干人都心有不甘地说道:“队长,你不必这样放低架子的!”

他们讨厌石原峻,讨厌这个浑噩、自私、狭窄的男人。

所以心中最尊敬的领袖不应该向聚集了所有厌恶的男人低头。

“是啊是啊。”

“这种自私的家伙去死好了。”

“是资深者又能怎样?自私的家伙!真庆幸我们的队长并不是他这幅模样的人……啊啊,他这幅模样是不可能当上队长的我还忘记了。”

讽刺与挖苦。

男人默默低头承受。

眼镜少年也不禁叹了口气,是嘲讽的怜悯哀息。

巴维身后探出的臻首,也用着一副恶毒的眼神去看他。

好多人的眼神都像是枪。他们的眼珠是子弹。

——他们的精神是扳机,他们的意向是撞针。

男人则是他们的靶子,一个端正的、满目疮痍的靶子。

石原峻别过头,看向了冰冷的铁壁,纹理清晰的铁壁上弯弯曲曲攀沿的线条就像他此刻的心脏。

“静一下吧,想必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巴维·特克斯伸展开双臂,号召队员们冷静下来。

石原峻麻木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表情,莫名的痛苦。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之中的痛苦,如藤蔓植物一般开始蔓延攀爬,死死囚住他的心脏。

已决定背负,就不需要痛苦。

所以,——我麻木。

“谢谢。”

低声感谢,低声呜咽。

杂乱无章的蓬松黑发,此刻比霜发还要苍老。

杰克·普雷斯怀抱着襁褓,沐浴在灯光下,这条无尽的通道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他深邃的目光淡淡地消释,最后只剩下一点注意力在石原峻身上。

如第一次相见那样,两个人又将眼神对撞。

无敌意、无善意。

纯粹的眼神,互相扫视着对方的内心。

——你究竟是谁?

老者枯瘦的手臂抱紧了怀中的襁褓,褶皱的脸皮下松弛的肌肉紧绷起来。

突然,灯光璀璨耀眼,沿路向前亮起。

所有人都抬起头。

——“第十三号遗弃通道,欢迎光临。”

通道里,被喷雾充实。

石原峻冷漠地倚着铁壁,通道内的铁壁带着一种慑人的寒冷在他脊梁上留有余威。

喷雾散去以后,通道里就只剩下了刺入骨髓的冷。

没有了保暖的风衣以后,他也感到了一丝寒意。

所有人也是一样的,这样的寒冷是无法逃避的——就和责任一样。

巴维·特克斯却很大方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身后的少女身上,似笑非笑地说道:“崔英贞别冷着了。”

“啊……谢谢你了。”少女腼腆一笑,但是眸中更多的是满意。

她已认为自己衣食无忧,不必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了。

“好了,大家聚一下,这样可以让热量的发散速度变慢一些。”

巴维·特克斯招招手说道。

他的眼神盯着石原峻,说话的同时眼神也没有任何波动,依旧停滞在他身上。

石原峻呆滞了片刻,紧闭的双唇嚅动了一阵,道:“我就不必了。”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真是的,不合群的家伙冻死你算了!”

“管他呢。”

被排斥,被厌恶,被挖苦。

男人只是一股脑接受,然后默默承受。

“先……先生,您的外套……”

林清语迅速脱下了留有自己体温的风衣递给男人,不过男人却没有伸手去拿。

“你不冷吗?”

“不冷的……”

少女连忙将手中的衣物塞入男人的双手中,哆嗦着抱着双肩和父亲挤进了人群。

石原峻粗砺的大手搓揉了一下这件黑色风衣,似乎要将黑色风衣上的污渍去走。

心在冷笑。

——充满了污渍的世界。

嘴角微微弯起,忘却表情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冷笑,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中,肆意地冷笑。

冷漠的伪装瞬息间瓦解。

——故此,讨厌世界。

穿上风衣,呼哧作响的风衣一下套拢了身躯,坚实的身体感受到了少女的体温,也嗅到了少女的体香。

不过现在并不是享受余温的时刻。

他向前走去。

尾随的风衣因惯性而飞扬起来。

第二次没有人关注的离开,他——或许并不需要被关注。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水滴的声音,在静默的通道内响彻不已。

狭窄通道内将声音的波动局限到极小的范围中。

鞋履踏在冰冷的铁铸地板上,四周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让石原峻缄口无言。

点燃一根烟。

烟雾环绕着肺叶,向自己的神经不断传输“冷静”的理念。

呼吸道受刺激而使男人停下了呼吸的动作。

“几点钟了?”

自言自语地说着,石原峻用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了烟蒂,伸出了左手,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是——

“17:22pm”

自进入这个游乐场开始,这已是第五天。

游戏开始却不足三天。

耳畔忽然响起一种刺耳的声音,绝不是用食指摩擦黑板这种较为光滑物体时所发出的“吱吱”声。

而是一种自内心颤栗的刺耳声音。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前一刻还是一片明亮的通道弹指间昏暗无比。

光暗被隔绝。

一层薄如蝉翼的隔膜,已将他隔绝于这个世界。

触摸不到却实实在在被隔离的感觉,男人凝重的目光紧盯黑暗的片刻,被局限的位置上,除开自己,就是光明。

仿佛被禁锢在了特定的地区,触摸不到却存在的隔膜之外是一片明亮,唯独自己这里是一片黑暗。

视觉上的误差还是臆想症发作?

石原峻凝重地将烟叼在嘴上,竭力思索着。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还没来得及得出结论,便被一阵莫名的刺耳声打断。

内心摩擦起来——滴答滴答——吱吱吱……滴答滴答——吱吱吱。

水滴的声音为何如此刺耳?男人百思不解,皱着眉头吸尽了烟。

抬起手腕,瞄了一眼现在的时间。

“17:21pm”

平静地抖了抖手,将落在衣袖上的烟灰抖落。

男人点燃了第二根烟。

此时,时间是——

“17:20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