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橙鱼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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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许阿姨的回忆(下)

在你的生活中,有没有那一瞬间是打动到你的,心就像一个蜷缩在母亲肚子里的婴孩一般孱弱,却在见到那个人,听到那句话,看到那片景的时候,像是比无数道光芒灌入一般充满了力量。许晴在来到大学之前,从来没想过会成为现在这样一个人,也许在来之前,她想的不过只是为了完成父亲的梦想。

从未想过生活中的滋味是如此的丰富,可以品尝出喜悦,悲伤,亢奋,失落...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对着平静的湖面诉说着心事;两个人的时候,会彼此相伴看一晚上的月光,浪漫飞上了星空;和同学朋友一起的时候,或谈天论地时的壮阔雄心,或如同一群没长大的孩子般的嬉笑怒骂...总之,生活里多了这些,令许晴感觉大学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时间是流淌着的,纵使,人的躯体可以如木乃伊般可以几千年永葆活,而这世间,也永远不会存在凝固的时光,也不会有永不流失的青春。而行走在这段时光里这些人,他们无悔于青春里的点滴,因为一切的美好就像是被封藏在镜子里的美好,即使岁月的尘埃将镜子的光泽隐没,但在若干年以后,某个阳光刚刚好的午后,轻轻将其拭去,便会看到镜子里当年最美好的自己,最美好的记忆,那是你便会惊讶于,它们竟可以把此刻颜色尽失的我们衬托的如此耀眼。

短短的大学四年的时光转眼即逝,制药专业的许晴和数学系被称作“天才男”的石磊都即将准备迎接属于他们的毕业季。提着箱子,拎着背包的学生,沿着来时的路,此时却是要离开...人生总是这样匆匆的来过走过,欢笑可以被光阴狠狠的抛在身后,转身面对的又是一段迷茫无知的前途。

毕业生离校的那天,好多人站在那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树旁,好久好久不忍离开,老树就像是面对自己即将离家的孩子一般,不时送来温暖如母亲掌心的关怀的梧桐叶,低头拾起一片梧桐叶放在掌心,抬头便是两行青涩中带着一丝倔强的眼泪。许晴和石磊呆呆的坐在法国梧桐树的身旁,细数光阴里的故事,就如同从头顶梧桐叶缝隙中透射到地面的破碎的光芒。夜晚将至,青春也将写到尽头...

石磊此刻的心情却是异常复杂的,他爱他身边的这位女孩,他愿意为他身边的这位女孩付出一切,可是,现在,今天,当他眼看着自己的深爱的女孩独自一个人离开自己,自己却不能为他们的幸福作任何事情的时候,他觉着,自己真的胆小的连男人都算不上。学校门外,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听着,里面坐着一位安详年迈的老人,岁月的痕迹已经爬上了他的额头,鬓角。但是眼神中闪过的一丝锋芒却可以看得出这个老人正在思考着什么。

其实许晴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父亲,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最爱自己的人,是那种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帮她顶起来的人,她也无比的依赖着自己的父亲。在父亲这个高大伟岸的牧羊人面前,许晴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从小到大,一直被牵引着,从来没有迷茫过,是因为从来没有必要为了前方的路会怎样抉择。但是,现在,站在学校老梧桐树下的这只曾经的小绵羊,却是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虽然这时候牧羊人还和以前一样带着沉默却很和善的目光走过来递上项圈,想要为她指明方向,可是,这一次,她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是比任何时候都不迷茫了吧,要不怎么紧握着身边这个男人的手,一刻也没有放开过呢?当那些美好的回忆如同潮汐一样兀自推来,心还能够平静吗?彼此眼神中哪个最难忘的影子,难到会就此消散吗?还是,彼此早已把心交给对方,不分彼此的相爱着——没有期限。这时候,突然挂起一阵风来,天空中的一粒雨滴落到了许晴抬头仰望的深色的眸子里,瞬间,视线便已模糊。

许晴立马搂住了身旁的石磊,将自己的脸埋入石磊的宽厚的肩膀上了。石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毕竟自己也无法为眼前这个自己爱着女孩作出什么海誓山盟般的保证,他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的抱紧她,让怀里的这个因伤心而泣颤抖的弱小身体不被风吹着,雨淋着,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可以带给自己的最多的温暖。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即使是老天会为我们设下一千道一万道的障碍,我也会奋不顾身的越过它们,来到你的面前,继续爱你。”许晴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坚定,把眼前的石磊也吓了一跳,这是第一次,许晴倒在自己的怀里哭得这么伤心,也是,第一次,让石磊感觉到,命运什么的都微不足道,真正的爱情原来是这么的伟大。

雨越下越大,迅速便将通向学校大门的整条街道都打湿了,刚刚还站在梧桐树下留念缅怀的毕业生们大多都已经坐上校门口去往火车站的长途汽车了,只有几个没有赶上班车的学生继续站在学校大门边上躲着雨。x城就是这样一座天气无常的城市,夏季经常就是白天烈日当头,但是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便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这种情况在x城的夏季几乎是可以天天看到的。

这时候,在许晴和石磊两个人的身旁,一个老人撑着伞站在雨中。老人眼神中似乎还藏有一丝愤怒,但那是如此的细微不让人察觉,就好像一片树叶落入深潭,惊起的那一缕波澜。迎着老人目光的,便是石磊,此刻,石磊便也感觉到老人眼神中并没有对自己友善的成分,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但只是那一个眼神,心里就已经完全知道这个老人便是许晴的父亲。石磊便急忙低下头,像做了坏事一般。

其实石磊是一直不知道许晴家境这件事的,临近毕业那会,许晴才将自己的家庭情况向石磊说清楚了,并把自己担忧的问题想石磊说了清楚。许晴之所以担忧,是因为她是很清楚父亲当初送自己来这所大学的目的,而许晴之所以将自己的担忧向石磊说清楚,那是因为她是真的爱上身边这个和她一起走过四年大学时光的男孩,她不相信,所谓的,“大学毕业,等同失恋”这种说法!石磊此刻心里也很纠结,只好小声地对还躺在自己怀里的许晴说:“你爸爸来了。”

许晴转向身,面对眼前这个站在雨中苍老的老人,就像是面对了这个世界最难以逾越的障碍。“爸,我跟你走。”只是一句话,让这个女孩勇敢的迈出脚步,走出了身后男孩的怀抱,也走出了梧桐树的怀抱,走向了眼前一片模糊不清的世界,只有雨滴落到梧桐叶上发出的婆娑的声音,如同伤心哭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