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潮过境,那苍白的寒气让暗夜浸染“白色”。绿叶卷曲死亡,生灵皆沉入永恒的死寂之中,不再更醒。
迦第一次发现纯洁之色也能够如此可怕,而生命在严酷下又是何等脆弱。
一抬头,视野倒是清晰起来,参天茂密的树叶早已经被白潮摧毁,正是它们的死亡让天变得更加广阔。月亮的光投下来,反倒是让埋没在阴影里的大地见到了光明。
“没想到你居然是一只恪守成规的黑妖精,不过倒是完美的继承了这个种族的一切优点——敏捷,谨慎以及锲而不舍……”
见尤加利没有行动的意思,迦迈开步子打算突袭。
对于卡古亚·卡拉尔地区来说,白天和夜晚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古老的原始森林依旧是按照太阳的东升西落来既定生命的活动时间。即便终年处在黑暗之中,入夜后,那就应该是夜之生物的舞台,再强大的白昼生物都不会和他们竞争,相反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所有夜之鬼魅都会躲进阴影之中,即使是在永不见阳光的丛林底部,他们也会完全屏气凝神。
黑妖精就是这样的一类生物,因此能够接触到尤加利的时机非常有限,而迦仅有的机会便是在日出前,他必须抓紧时间。
然而话音刚落,巨大的邪恶灵气瞬时炸开,那一刹那爆发出来的力量绝对令迦叹为观止。只见从不见尽头的森林深处,黑暗开始急速吞噬“白潮”反射的月光,并将其疯狂的拉入黑暗的世界。
视线扭曲和碾压,让空间中逐渐形成一个黑暗的涡流。
“咔咔咔……”
阴森的碎裂声中,只见巨大的恶魔树被卷入黑暗的漩涡,然后被硬生生扭曲成漩涡的样子,树枝被碾压粉碎,最后被漩涡彻底吞噬。
“总算是认真起来了……”
视线所到之处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间隙,而且那股力量甚至连光线都可以扭曲。迦心中一紧,既然能够扭曲时空!那力量自然不容小觑!
【这就是“暗影的尤加利”所把持的力量?】
迦将冷息狠狠的刺入地面。此刻他只觉得双脚冰冷,自己用来驱逐白潮寒气的那层邪恶灵气已经开始被漩涡的力道剥离身体,阴冷逐渐侵蚀每一寸肌肤。眼前破碎的残像席卷着视野,令人头晕。黑暗就像一张大嘴,咀嚼吞咽着整个世界。
“魔狩时刻!”
紫色灵气从迦胸口的烙印爆发出来,世界瞬时像沉入水中,一切悸动均停滞住,漩涡凝动和绞杀也在这样的世界中显得略微平和,但吞噬和扭曲却没有结束,它们放慢了脚步——迦提升了自己的速度,从而相对减缓了死亡涡流的进程。
“太慢了……”
爆发出“魔狩时刻”,迦刚要松一口气,调笑声带着割裂空气的躁动力量便涌上来。他的视线顷刻被一个影子侵占,对方根本没有给他防御的时间,猛烈的撞击就这么落在迦的脸上。速度快得让他无法判断击中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击力度不算太大,显然对方只是想给他一个警告。在连续的翻滚的过程中,迦几次借着动作想要观察对手,但视野中却只有无处不在的黑影,根本见不到对方出手的套路。
太快了!
翻滚中对方依旧没有罢手,击打不断落在迦的身上。而对方甚至还在提升速度,以至于视线根本无法扑捉!此时,迦已经释放第二个烙印——紫色杀伐,将自身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即便这样,尤加利不但跟的上“魔狩时刻”!而且在“魔狩时刻”当中还依旧能如此敏捷!
——十二仆从都会使用‘魔狩时刻’……
玛丽在鲜血之间的话回荡在迦的记忆当中,的确尤加利也是席尔莎的仆从,而且由于是最后一位加入的仆从,又经常隐蔽行踪,因此即便是玛丽也对这个家伙知之甚少。
——认真起来,尤加利擅长的不仅仅是速度……
席尔莎的声音再次苏醒,迦甚至已经习惯了她的“提示”,而这一次即便没有这个提示迦也知道该怎么做。
狂气在胸中凝结又瞬间熄灭,这急速冷却的感觉迦再熟悉不过——无论与吞噬者对战第一次爆发恶魔形态的时候,还有和休兰斯交手的时领悟“表”释放的时候,这种感觉都爆发过。虽然是力量提升的先兆,但是却又是让迦十分忌惮感受——因为那会让自己完全陷入虚无。
【没想到这么快就必须释放第三层烙印……】
连续几次翻滚,迦稍微拉开了些距离,虽然只是拉开几秒的间隙,但却是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爆发时间。迦知道自己本不该犹豫,但那释放后冰冷空洞的感官,却让他内心充满迷惘。
【这次不是靠着“表”释放就能够解决了……而是要彻底摈弃人类和人类拥有的一切,彻底成为一个恶魔……】
成为不是自己的自己,这种将理智抛弃的胜利与死亡到底有什么区别?
——生还是死?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脑海忽然一个声音,简单的一句话彻底摧毁了迦最后的顾及。
【可恶......我到底在犹豫什么?】
迦勾起嘴角自嘲一下。
是啊!
饥渴,掠夺,迷惘,狂妄,苦痛,懦弱……
人类的躯体脆弱不堪,而正是脆弱招致苦痛,一具只会带来不幸的身体到底有什么用呢?
【连生存下去都做不到,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迦闭上眼,右手不自觉的抚上胸口,冰冷的触感从胸膛中渗透出来。
“哈哈哈!”
瞬间,他笑了,狂笑起来,这一刻他终于能够理解玛丽狂笑的理由。
人类的愚蠢和懦弱,顾及和脆弱!
“明明连心脏都不再跳动,还有什么理由推脱……”
语毕,迦睁开双眼,金色的眸子在瞬间爆发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感觉。白潮早已过境,但白色却再次显现,寒气几乎将空气中的水分抽干。雾气很快被凝结为霜,宛如罗网一般将范围内一切物体覆盖冰封!
“苍白之烙印——冷息……”
冷气骤然聚集,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白色漩涡,压迫着暴风核心。巨大的压力和温度极寒的环境,瞬间摧毁了迦的身体。
白霜逐渐剥离了他人类的“外衣”。极寒让迦的皮肤迅速脱落,就像被浸泡在浓酸之中。血红的肌肉从被“腐蚀”的皮肤当中显现出来,接着又继续被极寒破坏,最终周身青紫,如同一具被冰封的陈尸。
“呜呜……”
极寒的区域中,迦呜咽着,没人能够体会他钻心的痛苦,每一寸肌肤都在被最残忍的方式蹂躏,那种痛比碎指更加剧烈,比千刀万剐更加持久。
痛苦,痛苦……更多的痛苦!
恶魔爆发的契机是“负面情绪”,然而在众多负面情绪中只有一种能够自我掌控——那便是“痛苦”!
尤加利的黑影早就停在浓雾的外围,此刻其实是进攻的最佳时机,但迦制造的那片“极寒领域”却让她却步了。低温仅仅是表象的危险——此刻以迦为中心的那片区域,早已经笼罩在死亡之中,任何生命皆成为他转化自身的养料!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破坏那个“极寒领域”,在迦打算爆发的初期,她就已经无声无息的释放过多次暗影魔法,但每次进攻却无一命中!所有攻击都被悄无声息的吞噬溶解掉了。
“太像了……”
尤加利收了手,平静地躲藏在暗影之中,包裹她身体的黑色气息却躁动不断。
“这股无尽吞噬力量的爆发前奏……简直和席尔莎大人太像了……”
那位领主很少能用到纯粹的恶魔之力,而在尤加利仅有的几次记忆当中,那位大人强大的“恶魔爆发”前夕反倒是异常的平静,甚至波澜不惊。此时,眼前,压抑空气的那股气息简直与席尔莎无异!
“……他不过是个‘半血’……”
尤加利哼笑一声,但态度却更加认真,甚至是不愿错过迦变化的一丝一毫,那种语气与其说是不屑与怀疑,到更像是种充满矛盾的期待。
“沙沙……”
爆发明明是一瞬见,但感觉上却像过了很久。云淡风轻的终结,既没有波澜壮阔的爆炸,也没有气势宏伟的气流。迦爆发的终结,仅仅宛如微风拂面,让夜风吹散白雾缭绕寂静森林,但就是在这样的“平和”之中……
一只“与众不同”的恶魔从长梦中“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