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静止了,仿佛呼吸也在此刻静止了。
他的眸子里堆起一浪一浪血涌,突然一把抓回了凌双双手中的戒指,高高扬起,毫不留情地扔向冰冷的河面,落水之时,叮咚一声响,成了夜色里的一抹哀符。
凌双双看到了柳安然眼中的恨,他恨什么呢?还是恨她当初破坏了他的美满姻缘吗?“对不起,当初若不是母亲执意,柳凌两家亦不会结亲,害你失去爱人,是我的错。”她用了东荣古老的礼仪,走上前一步,盈身一拜。其实戒指被丢掉的时候,她的心跟着痛了一下,他是她第一个敬佩的男人,算是初恋吧。
“你一直认为我是恨你的?”柳安然长吸了一口气,仿佛把所有悲伤都吸到肚子里。
“难道不是吗?”凌双双浅浅问着,其实她也发现了柳安然异样的眼神,眸光里有晶莹,有痛。
“我恨的是你总是戴着女强人的面孔,总是说自己背负着降魔凌家传人的爱情诅咒。”柳安然的拳头紧紧一握,眸光几乎盯直了,就像一束激光射到女子的脸上,道:“从前我身边的女人都是给你看的,而你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结婚一年,整整一年,你对我从来都是冷冰冰。若是我恨你,若是我心里没有你,我不会看到你慌慌张张地出门,怕你出事,所以开车跟着你。一场意外,我来到南朝,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尽了全力,想要找到你,没想到你却嫁作他人妇,可笑,真是可笑——”
凌双双听罢,整个人愕住了,嘴唇嚅动了好久,好久,喉咙里像堵了糖,黏得无法呼吸,若说柳安然自己动过心,为何从前自己一点都没发现?转念一想,自己对他动了心,他也没发现啊。两个太像的人走在一起,不知是悲哀,还是惨剧,只是这一切来得太迟了。“安然,我们错过了。”声音沉得厉害,眼角闪过几抹莹亮。凌家不能有爱情,再者自己身负罪孽,将来路途艰险,若真的为他好,就让他离这个事非之地愈远愈好。
“你不可能是爱上他!他有三宫六院,他不适合你,你甘愿留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做?”柳安然突然抓了凌双双皓碗,握得好紧,冷冷质问,口中的“他”当然指的是慕容风。
凌双双轻轻推开柳安然的手,往后退一步,把头埋得很低,并不敢与他对视,她怕,怕自己的坚守会崩溃。“安然,你不要乱想,我只希望你平安,现在我们都回不去,而且都卷入了政治斗争中,自保才是最重要。”
“南朝不是省油的灯,你最好叫他早做准备。”柳安然似乎看出了凌双双的顾虑,收了锋芒之势,语气稍稍缓了下来。
“谢谢。”凌双双的声音很低,很柔。
“你们凌家本来就很古怪,我不管你现在留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带你走的。”柳安然的目光如炬,坚定地说道。
“一切随缘吧。”凌双双遥望天际,这一刻,她把内心的情感封藏更紧,至今,她还弄不明白,是因为柳安然而对慕容风心动,还是——闭眸,竭力把杂绪甩开,再抬首时,看见他脸上的狼面具,忍不住抬手,想要去抚探。
柳安然的反应很敏感,迅速地避开,闪到一边。
“我看看。”凌双双踱上前去,她想知道他的脸伤得多重。
柳安然这一次没有再移步,叹一声,亦没有作声。
凌双双抬手,取下了他脸上的半片狼面具,狰狞的疤痕刺痛了他的心,横的竖的,把曾经俊朗的面孔毁得惨不忍睹。
“说过了,破相了。”柳安然一把夺了狼面具,利落地戴上,然后把脸别到一边,扯了扯唇角,道:“比起他差远了。”同时,他的眼神里闪过一抹痛,他还是有些在意脸上的疤。
“没有,还是跟以前一样会惹女孩子喜欢的。”凌双双笑了,笑得有点苦,接着她拂了拂袖,展眸扫一眼恢复平静的河面,道:“很晚了,你该回宴席了,我也该回宫了。”说罢,她转身,飘走,仿佛没有一丝留恋。
回到落霞宫,凌双双就匆匆躺下睡了,其实这一夜,她一夜未眠。柳安然的突然出现,让她本来即将恢复平静的心又凌乱起来。
天明了,日出。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沉的,乌云压在皇城的上空,让人喘不过气来,凌双双在宫里有些呆不住了,不知不觉又踱步出了落霞宫。这里,夏日的风依然有些凉,御风园,花香阵阵,风景迷人,女子顾盼之,却无法展笑。
“皇嫂——”突然背后传来慕容雨熟悉的声音。
凌双双转身,看到的是一张阳光般的面孔,心情仿佛好了许多,浅浅一笑,道:“原来是王爷。”唤他一声,踱步上前,目光微微扫过他的脸,一个潇洒的美男子,一次次地帮她,救她,叫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王爷的救命之恩,本宫在此谢过了。”说罢,她微微福身,行了个大礼。
“皇嫂快快起身,真是折煞臣弟了。”慕容雨的脸色一慌,赶紧上前扶了凌双双起身,手触到她的肌肤时,脸竟是一阵绯红,“上次臣弟所说的话,希望皇嫂还是忘了,不过,若哪一天,皇嫂过得不好了,想离开这个事非之所,臣弟一定会带皇嫂离开的。”说话之时,他缓缓埋了首,把一腔情意敛得更紧,更深。
又偷走了一个男人的心,罪过,罪过。“多谢王爷厚爱。”凌双双低低一语,避开目光,扫向远处的天空,一朵黑云压过来,叫她的心情愈加闷沉,“要下雨了。”
“是啊,皇嫂还是早些回宫,免得淋雨着凉。”慕容雨满脸关切,曾经的潇洒又浮上俊美的脸颊。
“会的。”凌双双点头,眉头一紧,突然像记起什么,“王爷与皇上的手足之情似乎很深?好像胜过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