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时，车帘被掀开，半张银狼面具露了出来，折射着晨曦的光芒，显得格外的耀眼。柳安然在车里等了大半夜，凌双双没有来，一直没有来。
“你没有守信。”他已跳下车来，一张脸冷得像冰似的。
“对不起。”凌双双的眼睛里有几分淡淡的歉意。
柳安然的嘴角抽了一下，目光倏地犀利起来，落到凌双双的发髻上，忽而抬手，轻轻捋了捋她额边的青丝，接着收回，抓了一片花瓣，放到鼻边嗅了一下，眉头蹙起，“你去了城里的梅花林。”
“你对东荣的帝都很熟悉。”凌双双也不隐瞒，扯唇一笑，的确，她是去了城中的梅花林，那里有他的气息，想再重温一下当初的那一丝美好，与他肩并肩走在花海里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
虽然彼此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那种感觉留在心底里，也能刻骨铭心。
“恐怕你对我永远不会这么上心。”柳安然不屑地撇了撇眸。
“秋彤呢？”凌双双望一眼马车，却不见秋彤的身影。
柳安然哼笑一声，道：“你们主仆俩还真像，一个不来会合，一个说是回城拿点东西，到现在还没回来。”
“秋彤回城了？”凌双双有些担心起来。
不过音刚落，一个素净的身影穿过城门，匆匆赶了过来，“娘娘——”是秋彤，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到了凌双双的跟前。
凌双双下意识地打量一番秋彤，这丫头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像堆雪人似的，“秋彤，你去哪儿呢？”
“有东西忘了拿了，所以悄悄回宫了一趟。”秋彤搔了搔头，讪讪一笑，不过她的眉间积着一丝特别的喜悦。
“什么东西，值得你回宫冒险？”凌双双顺口一问。
“没，没什么，小东西而已。”秋彤的眼神有些闪烁起来。
凌双双顿了一会儿，打量一番秋彤，道：“你决定了，要跟着我吗？”她还年轻，拖累她，总有些于心不忍。
“当然，娘娘走在哪里，奴婢就跟到哪里。”秋彤毫不犹豫地回道。
“也好，我们上车吧。”凌双双点一点头，拂袖，准备先行上马车，不过走了一阵儿，发现有些不对劲，回过头来看一眼柳安然，他却伫在原地不动。“你怎么不走？”
柳安然转过身来，面无表情，许久才冷冷冒出一句来，道：“双双，我想问你，出了宫，你会跟我在一起吗？还是你本来就不打算跟我一起，只是为了救他。”
“一半一半吧。”凌双双笑了一笑，其实柳安然的话说到她的心坎里了，离开皇宫是早晚的事，早点离开可以救他，有何不可呢？舍不得也得舍得。再者自己离大去之期已经不远，只想找一处隐蔽的地方，生下孩子，静静地等待死亡。
“我明白了。”柳安然的目光一沉，仰天吸了吸鼻翼，拳头突然握紧，把脸转向一边，道：“你回去吧！”
“安然，你——”凌双双有些惊讶。
柳安然那冷冷的半张脸有些抽擅，眼眶开始泛红，喉结蠕动了许久，“你知道吗？在天牢的时候，慕容风来看过我，他告诉我，他中了剧毒，离死不远，他说如果放在以前，一定会杀了我。他说我可以为了你跟他拼命，就证明我对你有情。他说他死了，把你交给我，他放心。他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要你在深宫里再陪他一个月，他把我安排到射箭师傅一职，是为了让我能看见你。”
凌双双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眼圈红了，泪水积满了帘眶。
他真的那样做了，连后路都给她安排好了。
这份情该怎么还他？这辈子恐怕没有机会了。
“是真的！”柳安然低声如雷，半边银狼面具随着他的脸也微微颤了一下，眼里是痛苦、是愤恨，也是无奈，道：“其实我早知道他所中之毒有方可解，我想他死，他死了，你就属于我。只是没想到陈若琳横插一箭，他为你挡了那一箭，就证明了一切，他爱你，爱得刻骨。我与你交换条件，也是怕你不肯离开皇宫，怕你为了他宁愿在宫中守寡一辈子，所以我自私了一回。”
凌双双眼角的泪一行又一行落下，末了，她把所有的泪抹干，问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说出来？”
“你爱他，很爱，我知道。昨晚你没有先离开，而是在暗地里偷偷观察，你一定是看到他没事儿，才离开皇宫，离宫之后，你去了属于你们记忆的地方。发现你头发上的那片梅花瓣那刻，我终于明白，即使你出了宫，也不会跟我在一起，你答应我，只是为了救他。就算我得到你的人，也得不到你的心，我不想这样。我把这些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他对你是真心的，一个男人可以为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把她看得比自己还重。”柳安然的表情淡然了许久，忽而吸了一口气，道：“也许我们之间真的是有缘无分，做了一年的夫妻，仍然无法相爱，我放弃了，你回去找他吧。”
“那你呢？你要去哪里？”凌双双强忍着帘眶里打转的泪水。
“天下之大，自有我容身之处。”柳安然抬眸扫一眼四方，嘴角泛起了一丝难得的温柔，“做了太多荒唐事，现在终于想明白要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的事？”凌双双不解。
“欠了一个人的债，始终要还的。”柳安然一直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仿佛瞬间得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就是这个道理，我会找到她的。”
“秦采妮？”凌双双猜道。
“嗯。”柳安然使劲地点了点头，“人，不要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属于自己的就应该好好珍惜，你也一样，我们就此别过吧，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在这里，我们应该是亲人，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亲人。”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来，伸开手掌，做出击掌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