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然并不多作停留,冷冷瞥一眼慕容风,长袖一甩,迅速出了寝门,他的背影很直,直得不肯在任何人面前弯曲,尤其是慕容风。
凌双双依然守在床前,不离不去。
他身上有很多伤,都是为了她!为何不先一步想明白?也许早些想明白了会更痛苦。
保住了他的命,谁能来保住她自己的命?如果能活着,该多好!
新的一天来临,雪没有停过,宫苑里的雪积了厚厚一层。
在他的床前守了一夜,凌双双并未合过眼,她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怕离开了,过得太久,会忘记,要把他的样子牢牢刻进脑海里。
女子依然站在殿门前的走廊里,雪依旧下着,她在等着一个人,他今天一定会来。
许久,许久,终于雪中出现了一抹紫影,慕容雨踩着积雪如疾风一般地来到她的面前。
“皇嫂,你怎么又站在这里?”他的眼里满是担忧。
凌双双将慕容雨上下打量一番,他就是他,一个温柔的好男人,可惜这辈子没有缘分,“是王爷救的她吗?”她突然问道。
慕容雨微微一愣,忽而又尴尬地笑笑,“皇嫂果然聪明绝顶,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嫂。”接着他扫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的确是臣弟命人偷偷将秦淑妃调了包,天牢里自断筋脉的人不是她。”
“王爷这么做是为了五太妃吗?”凌双双轻声问道,其实早猜到会是他。
“毕竟她是母妃的亲侄女,所以——我对不起皇兄。”慕容雨难过地低下了头,脸上满是愧疚。
“以皇上的睿智,你认为他会不知道吗?”凌双双反问一句。她相信慕容风也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他一向疼爱他的个堂弟,当年处死五太妃,他一定内疚的,很多事,只要不伤国本,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慕容雨好像突然醒悟,点点头,道:“皇嫂说得对,皇兄应该早知道了。”
“本宫提起此事,不是想追究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下。”凌双双淡淡说道,目光突然沉下,“王爷还记得以前说过的话吗?王爷说只要本宫想离开,王爷一定会带本宫离开的。”
“臣弟是过说。”慕容雨认真地点一点头。
“本宫真的想离开了。”凌双双的目光里有一丝哀伤。
“为什么?皇嫂跟皇兄的误会已经解开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慕容雨满脸狐惑。
凌双双撇过脸去,避开慕容雨带着质问的眼神,道:“没有为什么,我要跟他走,王爷可以帮忙吗?”
“他?柳安然,对吗?”慕容雨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眼里,凌双双不是个绝情的人,在皇兄病重的时候,她居然忍心跟别的男人离开?不可能!“臣弟想知道原因。”
“皇上和太后都答应过,只要天下统一,本宫就可以离开。而且王爷也说过,只要本宫想离开的时候,一定会帮本宫。”凌双双的声音听起来是绝情的,但喉咙早已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皇嫂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慕容雨是细心的,他捕捉到了凌双双眼里的伤痛。
“没有。”凌双双回答地很干脆。
“这——”慕容雨犹豫了,他不知道是该帮她,还是帮皇兄。
“帝王身边的女人太多,本宫过得太辛苦。这个理由可以吗?”凌双双接着补充了一句。
“如果皇嫂执意,臣弟答应便是。”慕容雨还是答应了,他不仅看到了她眼里伤痛,还有哀求。
猜得出,她要离开的目的绝对是善意的,然,这也是皇兄的初衷,皇兄身中奇毒,命在旦夕,不忍强留她在宫中,抓柳安然只不过是试探对方的心意而已,皇兄的决定也是再过半个月就让她跟柳安然离开的。也罢,只要她过得好,什么都好。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说得对。
慕容雨纵使不舍她,也还是答应了,那份情也要永远地埋藏在地底下。
“谢王爷,离宫之日约在三日之后,希望王爷不要反悔。”凌双双盈身一拜,转眸扫一眼殿门,道:“王爷进去看看他吧。”语罢,她一拂袖,走进了雪地里,脚下是咝咝的响起,撞进心头,一阵阵地发痛。
太后,她不想再见了,见到,怕她挽留。
只要慕容风好了,天下统一了,她的罪孽也真正赎清了。凌家不再欠罗小冰的了,父亲得到了安息,无牵无挂。故事到了最后,总是会有结局的,就像凌霜儿和太子一样,不论悲惨,还是化为神鸟,都得结束。
三日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凌双双还是每日去龙驭宫,守在他的床前,静静地凝望,她怕遗忘了那张面孔。
这三日里,不常见柳安然的身影,但每天他都会把熬好的汤药准时送到凌双双的手中。
慕容风在喝了汤药以后,气色果然有所好转,就连他胳膊上的创伤也不再流血水了,甚至开始结痂。
孙太医每天都会来给慕容风诊断,诊断的结果是一天比一天好,在他们的眼里这是一个奇迹,只有凌双双才清楚其中的原委,这世上没有奇迹,只有人为而已。
病情是有所好转了,只是慕容风一直未醒。凌双双知道柳安然在药里加了安眠的草药,为的是不让他醒来。
他怕慕容风醒来,她会舍不得。
其实柳安然说得对,如果他真的醒来,她的确会是舍不得,会忍不住说出孩子的真相。
夜静悄悄地,雪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停了。
寝居里,灯火明亮。
凌双双小心翼翼地给慕容风喂完药,用手绢拭净他嘴角的残汁。夜晚的来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即将离开。
差一点经历了一场死别,又要经历生离,心中的苦是言不尽的,但不得不离开。答应过柳安然的,必须做到,她知道慕容风就是他要胁的对象,最后一碗药汤会是他送过来,那个时候,她必须离开这里。这是两人约定,她要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