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江贤儿安静地躺着，容颜依旧，只是渐渐地发白，那最后一点的余热也渐渐消散在空气里，此时的她，秀眉如黛，红唇点朱，一身华衣，那般耀眼，她依然如二月春花，娇美动人。
她知道自己会死，死之前，做了最后的打扮，死得安详，但那眼角的余泪未干，痕迹仍在。
凌双双看着，有股心痛的感觉。
“德妃在伤心吗？”冷不防，一个醇厚却满是悲情的声音传入耳际。
凌双双猛得回头，看到的是帝王憔悴而劳累的面孔，“皇上醒了？”
“朕都知道了。”慕容风的哀哀目光落到“安睡”的江朵儿身上，沉沉地往前走了两步，“你们都下去，让朕单独呆一会儿。”沉默许久，他终于是开口了。
“臣妾告退。”凌双双欠身一拜，拂袖出了寝门，回头看时，帝王的脸依然冷冰冰，看似无情。但她却有种心痛的感觉，帝王真的是无情吗？
几日之后，慕容风以皇后礼敛葬了江朵儿，而对外，世人只知道皇上的贤妃是患暴疾而终，只有这样，名闻天下，势力不容小觑的江月山庄才不会借故闹事。
他在任何时候都不乏冷静，都为他的江山考虑。江山为重吗？女人在他心里占多重？一分？半分？
后宫随着江朵儿的死平静了几天，然，凌双双却格外不安，她的死并不是表面的那般简单。而此时，慕容风身上的奇毒未散，时好时环，总叫人放心不下。
这天，天气不是很好，乌云掩盖了深秋的高空。凌双双独自一人出了落霞宫，往御书房的方向去，到了门口，崔良玉并未阻拦她，好像事先知道了她会来似的。
慕容风依然坐在案前，埋头批阅奏折，眉头紧锁，凌双双入门那刻，他下意识地抬眸，嘴角有那么一丝喜意，她主动来找他，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但一种性格使然，只看一眼，继续佯装他的冷漠。
“臣妾给皇上请安。”凌双双走上前去，盈身一拜。
慕容风缓缓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眸，深深凝望一眼凌双双，嘴角嚅动了一下，道：“你来看朕的次数真的好少。”
其实江朵儿的死对他多少是有打击的，那一双精亮的眸，这几日黯淡许多，毕竟相处一年了，没有爱情也有恩情，看来他还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臣妾是不想打扰皇上处理政事。”凌双双福身再拜。
慕容风手撑着案沿，吃力地站起，绕过案台走到凌双双的跟前，他没有了从前的健步如飞，显然这段时间他的身体不太好，为何情毒之毒会再次反弹，还是这么严重？是她的原因？还是江朵儿的死？什么痛苦勾起了他的脆弱？
“皇上的身体近来可好？”她忍不住问道。
“好。”慕容风淡淡答道。
“贤妃的事，皇上请节哀。”凌双双添上一句。
慕容风苦苦一笑，道：“听闻情毒之毒专攻人的脆弱之心，你弱它强，你强则它弱，德妃是认为贤妃的死让朕变得脆弱？”
“难道不是吗？”凌双双接道，其实她害怕帝王说是为了她，她有意逃避。
“不是，是你。”慕容风低低吼了一句，看着她那张淡定的脸，还清澈无情的眸子，总是叫他难受，“朕怎么做，才能让德妃永远留在朕的身边。”他一边说一边搭上凌双双的肩，仰天吸了吸鼻翼，眼眶有些泛红，道：“贤妃的走让朕更害怕，害怕哪一天？”他的声音哽咽了，握着她肩膀的手愈加用紧了力量，江朵儿的死让他想到了眼前的女子，他害怕哪一天她也会突然消失，那时，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可以正常是上朝、处理国事？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
“皇上想得太多了。”凌双双猜到慕容风想说些什么，心头酸酸的，还是插开了他的话题，不让他说出，说出了让她的心会更难受，“皇上，臣妾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与皇上商量？”
“什么事？”慕容风蹙眉问道，对凌双双的逃避似乎很不满。
“江贤妃的死不是那么简单，她会不会与北辰——”凌双双认真地说道。
“这个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慕容风的脸一沉，他的眼神告诉她，他已经预料到什么。
“皇上——”凌双双还想说些什么。
“不要说了，你关心朕的国事比关心朕还多，你很想朕统一天下，对吗？”慕容风扬手打断了凌双双的话，眉头皱得愈紧。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凌双双想解释，她的确是关心他的国事，只是不是为了他统一天下以后可以逃得远远的，而是出于一种本能。
“皇上，青将军求见。”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崔良玉的声音。
慕容风轻轻扫一眼凌双双，负起手来，大步踱回到龙椅上坐下，道：“叫他进来。”
“是。”崔良玉应声。
音刚落，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青剑一脸的紧张之色，疾步走到案台前，抱拳一握，单膝跪地，道：“皇上，不好了，北辰国国主突然发兵东荣，不出半月就破了我东荣两城。”
半月？半月前正是江朵儿自缢之日。两人之间是否有勾结？凌双双心中一连串的疑问。
慕容风没有立即对青剑的话作出反应，不惊不怒，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微微侧眸，扫向凌双双，“德妃很聪明，朕知道你在怀疑贤妃。的确，贤妃临死之前留下一封遗书，被朕无意发现了，你看看。”语罢，他从袖管里掏出一条锦帕，向凌双双扔去。
凌双双的功夫早就精进不少，锦帕飞来，她伸手一接，稳稳握住，打开来一看，上面用鲜血写着一行行细字：
“妾恨不得圣宠，冷于宫中，故将圣上染毒之事说于北辰，北辰将乘虚而入。妾无颜于世，缢而死，不过帝王定恨妾，即恨，即永记心中不相忘。”
短短几行字，却将江朵儿心中的哀怨、感情表现的淋漓尽致，她宁愿死，宁愿出卖东荣，让帝王恨她，恨而永远记住她。最后她还是心软了，若不然，她不会留下这封遗书，让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