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老妇人依然佝偻着身子还站在那里,她双眼中闪现出惶恐不安的神情,脸上本来就褶皱不堪的皮肤拧在一起,显得极为痛苦,她见孙泯看向自己,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突然猛的瞪大双眼超前迈了一步,同时动了动双唇。
“火?”尽管相距很远,听不到老妇人到底在说什么,但孙泯依然从口型中读出了这个字。他低声重复,不明白这到底什么意思,甚至疑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
但老妇人却好像也听见他的喃语,竟然轻轻的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归于平静,然后缓缓的低下头去,同时慢慢的将身子埋进了排队进站的人群之中。
有那么一刹那,孙泯觉得这老妇人是不是在警告自己什么,或许这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过他很快就为自己愚蠢的想法感到可笑。“真是的,干嘛去理会一个神经病。”他虽然想用自嘲来缓解心中的不安,可脑中的疑惑却挥之不去,反倒是越来越重。
好在摩肩接踵的人群就让他把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毫无秩序的拥挤顿时让狭窄有的入口乱了套,因踩压而生成的痛呼声此起彼伏。孙泯身处在其中,只得是护着行李,掏出车票,被后面的人推搡着缓慢往前挪动。
直到过了检票口,孙泯才得以喘了口气,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希望能看见那个老妇人,可密密麻麻的人头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掂了掂背包,又骂了自己一句愚蠢,然后快步的向楼梯下走去,去找乘坐的车厢。
没有了候车厅里的空调,炎炎的夏日又向人们展示了它的威力,闷热的车厢更是犹如蒸笼一般,烤的所有肩负行李的乘客喘不过气来。直到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铺位,孙泯才得以喘了口气,他把背包扔到行李架上,然后坐在下铺的床上,不停的撩动衣服来让自己凉快些。他上下打量一眼,隔间里的其他铺位都空着,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只希望别是什么奇怪的人就好。
“哎哟,我靠,热死老子了。”大概过了五六分钟,耳边传来一声极其响亮的抱怨,孙泯拿眼扫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同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子,论身高、相貌都算是出众的,只是由内到外散发着一股子让人不愿亲近的痞气,他刚走到近前,就一屁股瘫坐在对面的床上,摊开的双腿毫无顾忌的挡住了过道的路。
而他的后面,还跟着两男两女,也都朝着隔间里面走来,多半就是这几张床铺的旅客了,他们也都叫着热,纷纷把行李放下来,想尽办法让自己凉快一些。
孙泯赶忙朝里面坐了些,让出些空地来,同时用余光打量着几人。这五人彼此十分热络,看起来是一起的,除开其中一个胖子,另外的应该是两对情侣,而这也使得胖子的存在有些格格不入,像是个超大瓦的电灯泡。
“他娘的,这车上为什么不开空调,不是空调车吗?”最先进来的那个帅哥缓过来点劲,一面大声嚷嚷,一面站起身从包里拿出瓶饮料来,“咕咕噜噜”喝了将近一半,这才舒爽的舒了口气,然后又掏出几瓶来,递给几个同伴。
其他人纷纷接过饮料,唯独那个胖子摆摆手,略显客气的说:“不用,我带了有水。”他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个装满水的杯子,连喝了几大口。
杯子打开的刹那,孙泯嗅到一股独特的味道,他下意识的朝水杯看了一眼,只见水里似乎漂浮着些东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哟,还真减肥呢,喊你吃饭也不吃,现在连饮料也不喝了。”帅哥一面分发着饮料,一面戏谑的说道,旁边的三人也跟着起哄。听他们话里说的,这个胖子出去了外面一个来月,回来以后就变的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好像是学着要减肥一样。
对于同伴的笑谈,胖子却也不回嘴,只是干笑了声,脸上似乎也有些尴尬神色,所以扭过头,静静的看着窗户外面,这目光却恰好和看向这边的孙泯撞在一起。
虽然只是对视一眼,但孙泯却从中读出了恐惧的意味,他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在愣了一下之后,赶忙报以友善的笑,然后低头佯装看手机,对方也忙看向别处。
帅哥见胖子不说话,也就没继续拿他开涮,侧身在过道中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不满的说:“怎么没见乘务员啊,叫他把空调开开。”
“车都没开呢,哪来的空调啊。”依偎在帅哥身旁的女生嘟囔道,伸手拢了拢自己的长发,好让脖子能够透透气。
“几点了,那怎么还不开,热死老子了。”帅哥不依不饶的继续抱怨,他看了看车票上的发车时间,又看了看手表,然后靠在床上稍微停顿了会儿,又朝着胖子仰仰头,问道:“喂,咱明天几点能到红县?”
“不晚点的话,明儿早上十点多到。”胖子依然看着窗外,回答说。
原来这几个人是去红县,看来多半是去旅游的了,那里依山傍水的,确实也是个避暑旅游的好去处。
可是听到红县两个字,孙泯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伸手捂了捂放着车票的口袋,心中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或许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太累的缘故,他给自己这样解释。于是他打算爬到床上休息一会儿,可刚走到过道,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平日里交情不浅的朋友。
孙泯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些笑,至少这些朋友还是记得他的,多半是来说些“一路顺风”的话。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电话刚一接通,急切的叫嚷声就冲进耳朵里。“孙泯,你在哪儿呢?”
“火车上啊,不是跟你们说了我今天的火车吗?”他有些疑惑,但从听筒中传出警笛的鸣叫,还有很多嘈杂的声音,让他意识到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忙问,“你在哪儿呢?发生什么事了?”
“哦,对对对,我怎么给忘了,你不在就好,就好。”然而他的问题并没得来答案,电话的那头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急切的声音才稍微平静了些,可喘息依然十分急促。
“到底怎么回事?”孙泯有些糊涂,继续追问道,这个朋友平时处事十分稳健,倒没见他这么慌张过。
电话的那头长叹了一声,稍微稳了稳心神,才说:“还好你今天坐火车走,不然你就没命了。你住的那栋楼房刚刚着火了,而且火还就是从你住的二楼冒出来的,火势大的不得了,来了三辆救火车,可到现在还没灭呢。我是刚好路过瞧见,吓的我连你今天坐车走的事儿都忘了,还以为你在里面。”
“着……火……”孙泯不敢置信,他疑惑了一阵,才用缓慢而颤抖的声音念道这两个字,说到第二字的时候,孙泯几乎没了声音,喉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他拼命的想要吞咽唾沫,可嘴里却在此时变的异常干涩。
孙泯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刚才那个老妇人的样子,难道她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如果是,那她想告诉自己什么,难道只是一场威胁不到自己的火灾?不,不可能,这只是个巧合,而且刚才她未必说的是“火”,只是自己认为是这个字而已,而且恰巧出现了这件事。
可这火灾又是怎么回事?自己离开还没两个小时,怎么会就这样着火了?房间中的构造自己太了解了,因为不在家中做饭,所以连煤气都让房东停了,要烧水也用电磁炉,在没有明火的情况下,怎么发生的火灾呢?
孙泯想不通,今天有太多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不对,不是从今天,而是昨晚开始,或者说最早搬进那间房子开始,从遇到那尊神像开始。
想到这里,孙泯突然愣住了,他的眼前不知为何浮现神像的样子,双眼散发幽冥的亮光,半边狰狞的面孔。
“难不成,是神像?”他用自己几乎都听不清的声音低声喃语,双目如同游神一样毫无目标的扫视着周围,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样无稽的想法。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朋友惊恐万分的尖叫声突然从听筒内传来,而声音的背后还有不少其他人的惊叫声。
“你怎么了?”孙泯被这叫声吓的彻底呆住了,他不知道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能让一个大男人发出这样高分贝的尖叫,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情。
电话那头却没有立刻传来答案,不停的抽泣声让一切显得更加恐怖诡异,直到过了许久,才听到朋友带着颤抖的哭腔,含糊不清的说:“有……有……东西……”
可话还没说完,朋友的尖叫声再次传来,这声尖叫嘶声裂肺,听的孙泯的汗毛全都倒立起来,隐约中,他还听到什么东西被摔碎声音。
“到底怎么了?”孙泯此时已经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他哪里还顾的了这么多,几乎是对着手机在吼。
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竟然停止了哭声,用一种呆傻的语调说:“我亲眼看到有一个东西,好像活了一样,自己从着火的屋里爬到窗台上,我看到它笑了,真的,我看到它笑了,可刚才它又从窗台上掉了下来,真的,真的。”他一连说了两个真的,似乎生怕孙泯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可事实上,孙泯此时已经有了答案,可他并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心脏在骤然间紧缩,似乎是疼痛让他语无伦次。“活了?笑了?你……你在说什么,到底在说什么?”
“是……是……是你房间里的那个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