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泯很肯定自己之前没有来过红县,自然也不可能来这个屋檐洞,但眼前的景色却有些熟悉,好像努力想要勾动起脑海中的一段支离破碎的回忆。
在回忆之中的那双眼睛,孙泯隐约的看见了几个模糊的影子,看不清脸,也看不清衣着,他们时而聚集在自己的周围,时而分开到各个方位,犹如在进行什么诡异的仪式。火把、鲜血、尖刀,这些东西轮番的在记忆之中翻滚,似乎极力的想要诉说一个被遗忘的故事,但始终笼罩的迷雾把一切都阻隔开来,就连之前的影子也渐渐消失了。
孙泯不愿这段突然冒出来的回忆就此溜走,他晃了晃脑袋,试图回想起更多,可是模糊不清的记忆并没有因为他的努力再回来,迷雾愈发的稀薄,那些人影也渐渐远去,然而就在迷雾散尽的那一刻,他在角落里看到一张清晰无比的人脸。
那本是张稚嫩的脸庞,但一道从额头起直至下巴的伤痕让这张脸完全失去了孩子应有的天真,反倒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伤痕穿过左眼,眼珠因此而暴突而出,而完好无损的右眼也显得毫无生气。那个孩子本来微微侧着脸,但猛的扭过头,两只骇人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同样在观察他的孙泯。
“啊。”孙泯倒吸一口气,身子下意识的向后仰,脑袋一下子磕到后座,才让他回过神来。刚才的景象统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不解的孙磊等人,他们都已下了车,而自己则还坐在麻木车上。
他这才赶忙下了车,看着眼前屋檐洞的山水,他能清楚地记得刚才那些人影所在的位置,还有那个孩子,一切都那么的真实,就好像那是一幕刚刚播放的影片。但如今他所看到的,是不少前来避暑观景的游客,或是拍照,或是戏水,也有人去洞中探幽。
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白离看出孙泯神情有些恍惚,走到近前歪着脑袋看着他,好奇问:“怎么了?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
“没……没什么。”孙泯赶紧笑了笑,忘掉刚才产生的幻象,敷衍道。
“那就好,我还怕你脑子里只记得玩了呢。”白离微微凑上前了些,趁着其他人忙着拍照,“一会儿你和尹超在我身边呆着,哪都别去。”
“哦,我知道了。”孙泯并不感到诧异,他早就知道白离有所目的,他唯一好奇的是,这丫头一会儿到底要做些什么?
不过一行人来到溪水边,白离那股子疯狂戏水的劲头,却让孙泯觉得她根本没打算驱鬼,似乎彻底沉浸在秀丽的山川之中,与另外两个女生打成一片,俨然已是闺中密友。
不过说起来,此时正是来屋檐洞最为适宜的日子,洞中涌出的清泉夹杂这让人惬意的凉风,赶走夏日的暑热,所以有不少人来这里游玩,也不乏附近的居民。真要在这里驱鬼,看来也不太现实,说不定白离有什么别的打算。
孙泯并没有加入几人的嬉戏之中,他倒不是对眼前的青山绿水岩洞清泉没有兴趣,只是一系列古怪的事情压在心头,让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心情。
环视四周,这里确实风景不错,不过到底是因为地处偏僻,没被如何开发,自然也没有设立门票收费,更不会像那些名山大川一样有完善的旅游设施,只有几个勉强能称作石凳的休息地方,不过都已经坐满了人。而在几个石凳背后的墙壁上,刻着一些刷上白漆的字,看起来还是崭新的,应该是刚刻上不久。
孙泯走到石壁前,原来上面刻着有关屋檐洞的传说故事,反正也无事可做,便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相传有段时间当地连年大旱,所有的河流都干涸了,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民不聊生,要么被饿死,要么是渴死,不少人都选择背井离乡,去外地逃难。附近有一家农户,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老母年迈,无法远行,所以两人只得留了下来。因为家中已无存粮,儿子只能从山上抓些野兔烤来充饥解渴,为了方便照顾老母,两人就在这座山洞中居住下来,以此为家,这便是屋檐洞名字的由来。”
“但是光有食物没有充足的水哪里行,没过多久老母就病倒了,儿子实在是没有办法,便向天祈求,说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为母亲换来一碗水。当天晚上,他便听见山洞的墙壁中传来一个声音,叫他凿穿这面墙壁,就能救活他的母亲。儿子依言而行,徒手扒开了石壁,溪水顿时从中涌出。”
“有人说,是儿子的这份孝心感动了上天,所以地藏王菩萨显灵了,也有人说是龙王在暗中帮助,但不管是怎样,因为屋檐洞中的河水,不仅仅救活了这一家人,同时也缓解了旱情,从此红县都是风调雨顺,再也没有干旱过。”
看完墙壁上的这些字,孙泯忍不住轻笑一声,这个故事不过是为了吸引旅客杜撰出来的而已,所谓菩萨、观音、孝子,都是这些故事里的常客。或许这座山洞却有个类似的传说,但人为的附会,却听起来如此可笑。
“看什么呢?”突然一条胳膊搭在肩膀上,白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后,她摇着手中的折扇,朝着那些文字扫了两眼,“不跟我们去玩会,没事跑来一个看这些烂故事有什么意思。”
“我怕衣服打湿了,又没有可以换的。”孙泯找了个极为合理的借口,生怕白离把自己拉过去,便将话题又引到墙壁上的故事上来,“你也觉得这个故事很烂,我还以为你会跟上次一样,觉得确有其事呢。”
白离挑了挑眉毛,哼了声。“任何传说都不是空穴来风,依我看这个故事呢,兴许前半段是真的,但后半段什么凿洞引水就是胡扯了,因为那是一条阴河。”
“阴河?那是什么?”孙泯本来只是随口问问,但见白离说的煞有介事,不像是开玩笑。
白离转过身,看着前方的山洞,略显湍急的水流从洞口的一侧涌出,而洞中的水源却看不见尽头。“我们驱鬼师所说的阴河,就是指与幽冥想通的河流,此处是因为暴露在外,受了阳光照射,所以阴气散尽,跟寻常河流无异。但若是到了山洞深处,这水可就不是随意碰的了,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其中,尸骨无存。你说说看,这样一条阴河,能是一个普通人开凿的了的吗?”
孙泯听着不禁喉头“咕咚”动了下,哪里还去关心什么传说故事。“那你今天把我们带到这里,到底想干嘛?”
“你说呢?我昨晚费了好大功夫,才知道红县里有这样一处绝妙的所在。”白离丝毫不紧张,反倒是冲着孙泯笑了笑,“幽冥乃是鬼居之所,附着你身上的鬼也好,鬼屋中的女鬼也罢,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擅离阴司,仍受幽冥历法钳制,我倒要看看,在这里,他们还有何本事。“
“那你的意思是?”孙泯第三次听白离提起阴司这个地方,他有些糊涂,但隐约又明白了些什么。
白离点点头,将折扇合拢后一击手掌。“不错,就是在帮你们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