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崇尚自由的天性,此番被放逐到洛水残桥边放鸭,与其说是惩罚我,还不如说是一种奖赏。
只是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机会再进一步学习河洛剑法,进师门后,才随秦邦严师叔学了点河洛十式的基本功,河岳剑法一点没学,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也许这段时间不能习武,才是师父他们对我最大的惩罚。
伺候这些鸭子们并不难,只要每天放它们到洛水里自己去觅食,留心看管一下即可。傍晚的时候,它们都会自觉陆续的返回鸭舍。
河边还有只小船,可以让我用来逮少数不听话在水面玩得不亦乐乎忘记归来的鸭子。而在岸上,若有哪只鸭子胆敢自以为是,企图私奔,寻找自由,我都是运起“风影星步”,飞速窜到它们跟前,一把拎起它们脖子,提将回来。
吃了这种苦头后,第二天早上那几只犯过事的鸭子看到我时,就会呆呆的站在那里侧个脑袋,用一只眼睛看看我,转过头来又用另一只眼睛继续打量我一下,才走开去,行为变得乖巧多了,不敢再胡作非为。
我被“发配”的第三天午后,我在茅屋外面露天奋斗,煮着我的鸭蛋菜羹饭,一时间青烟缭绕,饭香四溢。曲小简突然来了,老远就在喊我,令我登时笑逐颜开。
“胡师弟,你在做啥好吃的呢?”曲小简很好奇的问我。
我悠悠道:“曲师姐,我在煮中饭吃啊,现在每天餐餐都有鸭蛋吃。你要吃一个不?”
“我才吃过饭,过会玩饿了,你再给我一个吃。嗯,你现在每天都吃鸭蛋啊,以后管你叫胡鸭蛋。”曲小简笑道。
对于曲师姐赏赐给我的江湖新绰号“胡鸭蛋”,我非常乐于接受,并引以为荣。
“对了,师姐,今天怎么会有空来看胡鸭蛋?这里离河洛总堂很远,十几里地呢。师娘同意了?”我问道。我知道,平时师父曲子肃忙于派内事务,都是师娘沈起凤在操心曲小简。
曲小简说她近日向她母亲撒娇,说练功之余要到我这里来学画,师娘似乎对我这个才进师门就打架斗殴的顽徒印象并不坏,居然同意了。
听曲小简的叙述,师娘沈起凤对这个宝贝女儿的管教一向张驰有度,不会一味只要求死练功,像诗书琴棋、花卉女工、等诸般技艺都会让曲小简有所涉猎,因此曲小简每天都会有一些时间来学习这些。
“为什么师娘会要求你学这些不关乎武功的东西呢?”我听了不禁问道。
“我母亲说功夫在剑外,不是天天练武,就会天下第一的。”曲小简答道。
这句话突然间给我一些启示。记得我在学堂念书时,先生也常常说一句“功夫在诗外”,讲上乘的诗作,并非天天看经阅史,勤练作诗,便可以写就,必须在书卷之外,对世事人生有深切体悟才行。看来,天地间的大道至理总是相通的,无论舞剑、作诗,都是如此。一时间,我呆在那里,品味着其中的寓意。
看到我若有所思,曲小简拍着我的脑瓜,对我笑盈盈道:“以后我三天两头就会来看望一只笨鸭蛋,看什么时候从里面钻出一只小鸭子。”
我听了马上找来一只毛茸茸的雏鸭,煞是可爱,给曲师姐玩耍。曲师姐很喜欢这个小家伙,轻抚着它柔软的黄毛,爱不释手。
随后,曲师姐捧着这只小鸭子,和我一同去洛水泛舟。
河上轻风拂面,碧波粼粼,小简笑靥如花,我们有说有笑。曲师姐还调皮的把手中的小鸭子放到河里,看一下它奋力凫水的样子,再捞起来,然后又把它放到水中……这样的时光令我陶醉。
这样玩了好些时间,回到岸上,我真的煮了几个鸭蛋,和曲师姐一同享用。闲聊中,我向曲师姐表达了无从学习剑法的忧虑。
“不要担心,鸭蛋师弟,以后我每次来,教你洛神剑法。”曲小简眨着她美丽的眼睛,宽慰我道。
“还是曲师姐对鸭蛋师弟最好。”我听了很开心。
曲小简美目一转,突然坏笑道:“以后要叫你胡鸭蛋师妹。”
“师妹?我可是堂堂男子。”我愣道。
“当然啊,你想想,有个笨鸭蛋来到河洛剑派多日,到现在都没学过男弟子的河岳剑法。洛神剑法可是女弟子学的,嘻嘻。怎么样啊?胡师妹。”曲小简乐道。
“没关系,老早就有个算命道士说我遇水解难,洛神属水,我还是学这个能消灾。”我挠挠头,蛮不在乎的答道。
紧接着,我补充道:“对了,师姐很早前教我的洛神剑法,有几招我还记得呢。我练给你看。”
随即,我站起身来,拿着赶鸭子的竹竿,比划了几招洛神剑法。
“罗袜生尘、回风流雪、冯夷鸣鼓、归乎东路……不错嘛。”曲小简看着我的身形不禁脱口而出。
接下来的日子里,曲师姐每天下午都会来看望我,并不忘给我带些糕点吃。就这样,曲小简把“洛神剑法”三十六式,从头至尾的悉数教与了我。
夜深的时候,我会运起“风影星步”来舞动“洛神剑法”,那种感觉当真是前所未有,如凭虚御风,畅快淋漓。只是我没有资格修习本门的内功《紫宵经》,剑上没有一点剑芒。不过我能在放逐的际遇中,学到洛神剑法,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虽然它还只是女子的剑法。
我承认因为内心爱慕曲师姐的缘故,在她传授剑法时,我那是全身心的投入,相当的一丝不苟,精神高度集中,就是我爹娘当年叫我做任何事情,我也没这么刻苦用功过。
曲师姐回去后,我又会自觉在茅舍边,主动的勤奋练习,温故知新,遇有不理解的地方,就会在次日请教于她。因此,我学剑的进度与领悟力令曲师姐都有点吃惊,夸奖我的鸭蛋脑瓜很是聪明。
假如,我当年在学堂如此用功的读圣贤书,估计我现在早就像我的前任老王头他女婿一样,中个举人什么的了,从此走向仕途。那样又将是另一种人生的道路。
练剑之余,我就会找出我的画筒教曲小简一些基础的绘画技巧。好几次,当曲师姐握那支装有“风影星步”密技的画笔时,我都想告诉她剑冢里的新发现,但又有些顾虑,不知当不当说,欲言又止。所以我在曲小简面前舞剑,也不敢使用“风影星步”,一点半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天气渐渐寒冷起来,河洛的冬天却不似江南冬天的那般阴冷,倒是日日晴朗。熙暖的阳光,洒在洛水两岸。闲暇时,我晒着太阳,悠然的享受这一切。
这两天,曲小简不知为何没有来,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询问来取鸭子的庖厨,也没有答案,心情不免有些惆怅,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
那日下午时分,我这处很少人光临的鸭舍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各自牵了一匹驮着货物的硕大骆驼,西域胡人的样子,身材魁梧,满面虬髯,让我一看就想起了胡玲耶。
他们看起来看很饥馁,用生硬的汉语向我讨吃的,但我确实也没有什么东西给他们吃,中饭早就被我吃得干净,晚饭还开始没煮呢。然后,他们提出要买些鸭子来吃。我心想反正少几只鸭子,也是没人知道的,就同意了,而且取出米来,让他们在我这里生火做饭。
这俩个人很感激我,抓了几只鸭子杀来吃,但他们身边的银子似乎已经告罄,便从骆驼背上取了一大坛酒给我,揭开封口,让我闻,说是他们那里特有的葡萄美酒,抵作这顿饭食的钱。
其中一人似乎怕我不乐意,特地从另外一个坛子里倒出些酒来,递给我品尝,我举碗而饮,确实是好酒,让我回忆起梅庄酒窑里的日子,高兴的收下了这一大坛酒。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向我问了去洛阳城的路,自称是从西域来此寻找故人。我天性好客,乐于助人,热情的给他们指了去路。他们道谢后,便离开了。
说实话,如果曲小简不来,我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群鸭子就知道天天在河里找小鱼吃,还要劳烦我每日看管。
当夜,我在茅屋里独自盘腿坐于一个草垫上,在火盆里生了堆炭火,从那只酒坛里倒出些酒在一个陶罐里,就炭火而温。很快,我的茅屋里酒香四溢,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喝点美酒,舒服的睡上一觉,当真是人生之一大快事。
正当我要从陶罐中倒酒喝的时候,茅屋的柴门外突然传来一句熟悉的豪迈声音:“想不到这僻静的郊野寒舍之内,居然有如此上等佳酿。”
竟是故人“酒星”孔伶,惊喜之下,我跳起来,匆忙开门,倒履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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