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愤怒状态下做任何事情都会欠缺思考,现在面前的这位壮汉孟世平即是如此。
玄阳子未曾想到,孟世平对我这个魔教少年居然在什么话都没问出来前,就忽然发火砍人了。况且,玄阳子目前的心思还在警戒周围的动静上,出手制止已来不及,只说得一声“小心”。
“呼”,但闻孟世平的阔刀裂空劈下,发出死亡的咆哮。
按常理判断,我觉得他们最多是把我生擒活捉了去,慢慢折磨拷问,总不至于二话不问,就一刀结果了我的性命。
而眼下这个孟世平,鲁莽得出乎的我意料,他居然来真的了。
“哎呦,观世音……”我知道自己无法躲闪,惊恐之下,口里不由的把心中默念的菩萨名号念出声来。
我才念得开头,那一瞬间只听得“叮”的脆响,孟世平手持阔刀在我的斜上方突然停止。假设以这个位置,就算阔刀砍下去,也只会从我的肩旁一尺远的距离划过,丝毫伤害不到我。
我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却颇为庆幸,欣喜满面。看来,济尘大师的话真实不虚。
“你这厮!这么喜欢砍东西去俺们村王员外家当长工砍柴去,一天两文钱,我介绍你去。”捡回来一条命后,我精神顿时放松,嘴上立即予以迅速还击,以表达对他适才举动的严重不满。
说到钱财,我的眼光还真的在地上发现了一枚铜钱“洪武通宝”,而之前它是不存在的。
“周围有魔教的人。”孟世平低声喝道,提醒大家提防。
“这钱似乎是对面酒肆二楼上飞出来的。刚才让你小心,在你举刀下劈之时,有暗器向你飞来。”玄阳子说。
我刚才还以为这位玄阳子心肠好,让我小心劈来的刀,正存感激之情,谁料事情真相竟是如此,心中不由转作恼火。
我抬头望了望,只见那里窗子开着,竹帘低垂,在初秋凉爽的风里微微波动,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本想唬唬这个混账小子。正当在我要收力的同时,刀尖上被一个暗器击中,将我的刀击偏。”孟世平显然更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枚小小的铜钱竟然从街道对面的地方飞来,令他厚重的刀身偏离两尺,确实附近有高手在场。
“那你还不放我走!如果那文钱是打你脑上呢?那你改名叫孟钱平,被一枚铜钱打平在地。”我的嘴巴比较啰嗦,很快吓唬他起来。
这次,孟世平却被我嚣张的话语与神态所惹恼,又用那把阔刀指着我,怒道:“你这小魔头,我会让你死无完尸!”
同时,他的那两个同门师弟们也一同喝道,带有很明显的自我壮胆的企图。还是讲与地上的那个常少主听的。可怜的常少主,他默默的肚皮朝上躺着,不时抽搐一下手脚。
会叫的狗不咬人。我料定孟世平现在一定很紧张,担忧周围有我的魔教同党,不敢贸然动手。
于是,我立即回敬一句:“你很喜欢天天举那把没用的笨刀么?你来我家当下人砍柴,我都不要,一天也砍不了两斤。而且眼神特别不好,砍个树能砍到边上几尺旁的草丛里。估计你爹就是前年被你这么砍到棺材里去的,多半他老人家进去的时候还是不完整的。”
孟世平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多年,称得上渤海派弟子中的佼佼者,哪里听过这种尖酸刻薄的挖苦讥讽之话,登时气得脸上痘疤又胀得通红。
见他此等表现,我自然不会放过他,又说道:“你这厮的脸,长得倒是很像象俺家炸的糯米麻圆,表面结实,中间空虚,一压就扁,想必没啥能耐。”
这种乡俚滥骂的看家本领,我从小就耳闻目染,并天天锻炼,运用起来那是相当的得心应手。骂到后来,我完全放开了,且状态很好。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面前的孟“麻圆”,唾沫星四下飞溅。
玄阳子在一旁看不下去,先将我喝止。然后,他对孟世平道:“孟贤侄,不要与这魔教少年争吵。刚才在你们对话之时,我运起‘松风止观’心法,反复听辨周围的动静,确认此刻百步之内,没有任何江湖高手在场。速带着这个魔教少年离开此地。据我观察,他真是不会太多武功的。“
玄阳子边说边用特别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他行走江湖几十年,阅人无数,魔教中人见得多了,却没见过一个像我一样饶舌谩骂的,这一点又和我刚才动手时的市井之徒的表现吻合一致了,确实没有任何江湖中人的习气。而且他也想不到一个表面看起来还有点书卷气的少年,怎么还有这副德性,有点吃惊。
不过玄阳子的这番话语,却令我有很大的挫折感。我之所以刚才能那么轻松愉快的与孟“麻圆”吵架,正是因为觉得自己有高人暗中保护,底气十足。
顿时,我很蔫,连叉在腰上的手都无力的垂下。整个人像炸出来放了太久的油条,受了潮气,不再直立挺拨在竹篮里,变得耷拉了下来。心中暗道,那个扔铜钱的人也太不够意思了,打发乞丐么?扔了钱居然就走了。要么他就别扔,扔了就救我走,这一来不是明显告诉他们我是魔教中人嘛,有邪术,有帮手,我真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刚才也应当把那枚“洪武通宝”及时捡起来,至少油条买得到一根,以后的生活说不定会被面前这些人弄得艰难困苦。
随后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他们连我穴道都不用点,就把我的手背在身后,顺利的捆绑了起来,于是“粽子”就这样产生了。
“再过些天,就是河洛剑派并派大典,诸位亦将成为河洛剑派的门下。魔教绝迹中原已久,此番现身洛阳,料有重大图谋。我们还是押他去河洛剑派,去请曲掌门亲自审势定夺。这样如何?“玄阳子说道。
对此建议,渤海帮的那些砍柴“樵夫们”予以一致的赞同。
于是,那个新任的孟“麻圆”孟大侠,趾高气扬的押着我,背着大铁刀,走在前面。看那姿态,让我总觉得他背着的盾刀,就像他的乌龟壳。另外,两个渤海派弟子则找来担架,抬着萎靡不振、四肢瘫软的常少主,走在中间,玄阳子和他两个弟子断后。就这样,一伙各式人等,便穿街走巷往河洛剑派的所在行去。
洛阳城规模颇大,路上有行人看着我这个粽子样,不时有指指点点的现象,这令我深有被游街示众的感觉。当年我们家在兰溪画衙门缉拿在逃的案犯,也看过被差吏绑着押解回来的,大抵就是我今天的这种光景。抑或百姓们会认为,我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仆人或小厮,因做了什么坏事外逃,现在被抓住,要绑回去接受教育去了。
人生不如意的时候,大约就是如此,济尘大师的德行武功皆高,都能被肖小之辈暗算,我一时运气不好,给人捆捆也再正常不过了。我边走边这样安慰自己。
其实,我也有点高兴,去河洛剑派,至少见到能见到曲小简师姐,那样自然就真相大白。只不过自己真的会那个魔教妖术,这个也不是我自愿学的,被人强迫的无奈之举,只有曲师姐可以作证,大家会信么?还有,曲师姐怎么会和渤海派少主有嫌隙呢?
就这样我一路思绪纷杂的走来。过了一阵子,我被推搡着,来到城西一处青石大院前,墙高院深,似是个庄园。这庄园前有很大的平坦场地,可立千人。场地被一片连绵的树林环抱。整个庄园正门只有一条路通来,竟像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了。
庄园大门前两边各有一棵参天古树,虬枝苍劲,荫樾如盖,半空联翳,有若迎客然,又似门神鹄立,威不可侵。
朱门半掩着,看不到里面的院落,只见一道玄关墙壁,上绘河图洛书之形,中间一剑分开二图。
门前左右各有一对男女弟子负剑侍立,男着玄衣,女穿杏衫,英气勃发,彰显出江湖武人的雄姿风采。
两边大石柱上,镌有魏碑体的对联一副:“河伯西来东到海,洛神夜出昼生天”,中间横书“海天河洛”,字里行间隐隐然透出霸者之气。
但我现在的心情很糟糕,没有一点心思欣赏面前的这些风景,只想着我的那个曲师姐能马上出现搭救我。
当此之时,我不禁暗念“南无观世音菩萨”来。济尘大师说很灵验的,至少之前要倒霉时念了念,还是对的。不管怎样,再试一试吧。我是这样想的。
我们一行人在庄门前停止脚步。那个可恶的孟“麻圆”正准备上前禀告来意。
忽然,我身后听到一个熟悉的甜美声音传来:“胡师弟,是你吗?“
刹那间,我心花怒放。我亲爱的曲师姐,在我最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及时出现了,菩萨显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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