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蓝色百褶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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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圣诞快乐

林罗的短信是第二天才发来的,可能是因为昨天太晚,他已经睡下了的缘故。跟想象中一样,只有当短信内容涉及在学习上的失意时,他才会长篇大论地送来关心,思沅也越发地爱投其所好,遇到学习上的问题时总是用最值得怜悯的姿态来换得他的同情,她并不是需要那些老生常谈的学习方法来提高分数,她要的只是一字一句读他的短信时候的平和心态。

其实思沅一向都把学习看得最不重要,只是林罗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自己要好好学习,那么她想,既然他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成绩优秀的好学生,那么自己便要尽最大努力变成他所想要的样子,不是为了改变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而是希望在信仰上与他有更多的共同点,这样即使任何事物都背道而驰,自己也不至于离他太远。所谓的志同道合,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他似乎变成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兄长,立场跟思沅的爸爸逐渐合二为一。思沅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宋冰易拿起张小柯桌上的小熊饼干就往嘴里塞,张小柯急忙奔过来企图采取挽救措施,却被他一个拳头恐吓了回去。宋冰易一口把一只小熊的头咬了下来,然后恶狠狠地说,“昨天不知道是谁把我整张桌子都搬空了。”

宋冰易这个没天理的家伙居然在昨天一天之内收到了七个女生送的苹果,张小柯实在看不下去他桌上那个嚣张的场面,于是趁他去上厕所的空当将这些苹果全部搬下去送给了隔壁班的张小红李小芹以及王小莉。

张小柯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一颗颗小熊饼干被送进宋冰易的嘴里并且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响声,心里面有一个虚弱的小人开始捶胸顿足。

这一袋饼干就算是晚餐了,最近他们俩为了尽量减少跟冷空气的接触面积,连吃饭都懒得下去。宋冰易看了看表马上就是晚自习上课时间,于是抓上书包跟张小柯一起朝教室跑过去了。

晚上是高数课,巫婆在黑板上七荤八素地写着方程式,宋冰易一个也看不懂,百无聊赖他只好趴在桌上转起了手里的钢笔。突然钢笔一个反光,他看到了后排女生微微皱起来的眉头。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思沅俨然成为了陈小凡接近宋冰易的唯一渠道,于是她每次上课都要拉着思沅一起坐在宋冰易后面,然后趴在桌上用四十五度角仰望他单薄的背影,心脏里面有一只健壮的小鹿在撞来撞去。

宋冰易推了推旁边正在睡觉的张小柯,小声说,“逃不?我们去琴房吧。”

张小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露出一个贼贼的笑脸,这可是他最擅长的事。

“要不叫上梁思沅吧,你们俩不是一起的么。”宋冰易淡淡地说。

张小柯掏出手机,发出了一条短信,“逃课要不要,小宋同学说如果你不叫上你身边那个麻烦鬼的话。”

思沅盯着手机屏幕出神了半天,才缓缓侧过头看了看旁边的陈小凡。此时的思沅有些不安,理智拉扯着她坐下来,心底却有一只手牵引着她朝相反方向运动,她夹在二者中间,不知所措。这时张小柯回过头来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她整个人就开始躁动起来了,紧接着她跟陈小凡说了句有急事先走,就猫着腰从后门钻了出去。五分钟以后宋冰易跟张小柯两个人也用同样的姿势逃出了教室。

外面正在下雪,雪花飘落在路旁的梧桐树上,看上去像是长满了白色的茸毛。这是武汉的第一场雪,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带上一丁点儿征兆,思沅诧异的同时有些小小的激动,不自觉放慢了脚步。这时的夜色像是被刀切割出了一条裂缝,周围有明晃的白光正在摇晃,光一不小心掉落在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好像一切都随之安静了下来。宋冰易在前面露出一个侧脸,示意思沅快点跟上,有白色的雪花落在他的发梢,轻轻地,像是一圈一圈的光环,思沅看得有些晃眼,怔了一下,然后加快了脚步。

随着天气逐渐转冷,到琴房练习的人一天比一天少,今天这个下雪的场面似乎只有他们三个有闲情来这边弹琴。人大都如此,刚开始做一件事的时候总是在心中张牙舞爪地想象自己会做的有多成功,可接下来的那些漫长日子不过证明了所谓的勃勃雄心只是三分钟热度而已。思沅很庆幸,她坚持到了现在。

思沅打开琴盖开始弹了起来,她自己也承认,她弹的并不好。

“难听死了。”宋冰易淡淡地说。

当宋冰易坐下来给思沅讲弹奏要领时思沅的心跳有一个瞬间是停止的,接着她的呼吸变得很轻很轻。宋冰易低着头,亚麻色QQ卷的短发抵着她的视线,有好闻的洗发水味道扑鼻而来。这令她想到了林罗,当初他给她讲题的时候也是用的这样的姿势,那个时候她也是不敢用力呼吸的。

真该死,这几天她想到他的次数似乎太多了一点。

张小柯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打酱油的高手,他似乎对练琴完全没有兴趣,一进来就把沙发座椅拼成一张很大的床躺在了上面,那边的视野很好,透过低矮的玻璃窗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雪花簌簌地往下掉。雪下的越来越大了。

宋冰易起身伸了个懒腰,双手扣在一起向掌心用力,指关节发出一阵很清脆的响声,然后他走到张小柯旁边躺了下来,双手枕在后脑勺上看着雪,眼睛里的大雾还是很浓的样子。

“几点了?”宋冰易淡淡地问。琴房大门十一点准时关闭。

张小柯看了看表,回答道,“十点二十五,还早呢。”接着他抬头看着思沅,一脸坏笑地说,“要不要也过来睡一下啊?”

思沅瞪他一眼,脸有些发烫,便急忙把头转了过来,接着就听见背后传来张小柯哈哈大笑的声音,很张狂的样子。

这样又过了一会儿,宋冰易才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扯了扯衣服,说,走吧。

然而当他们三个刚走出琴房的时候,却看见门口的栅栏被锁上了,张小柯一拍大腿,尖叫着说,“哎呀糟了,为了每天能早点起床,我把表给调慢了三十分钟......”

张小柯的话还没有说完,宋冰易脑门上的火焰就像脑溢血似的开始噌噌往上窜,就差大手一挥一巴掌把他拍到墙上去。

这个时间大家基本上都回寝室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们拍了很久的门都没有回应,十分钟以后三个人像被拔掉接口的气球,一下子全都蔫了下来。宋冰易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思沅也不停地往手上哈气,她无奈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的时候突然瞥见外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远处走了过来,居然是汪菲菲。

思沅拍着栅栏门很激动地叫住了她,后来张小柯说这个动作如果配上一句声嘶力竭的“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就会有很上镜的效果。汪菲菲很诧异地把嘴张成一个标准的O型。

汪菲菲找了很多砖块递进去码出了一个很高的台阶,宋冰易跟张小柯把脚踩在上面才勉强够到了第一根横杠,然后他们猫着腰慢慢爬过去站在了墙上,接着宋冰易把手伸向了下面的思沅,思沅的心跳微微抖动了一下。

思沅不得不承认这个宋冰易的手简直比女生的还要细嫩,当他们三个人哐当一声响从围墙上跳下来的时候,远处一道灯光扫了过来,“是谁!”

“快跑!”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所有的人都撒腿朝另一个方向跑了起来,后面的人立刻追了上来。

雪下得越来越大,地面早就被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白色,八只脚深浅不一地在踩在上面,发出一阵很大的兹兹的声响,整个逃亡大队被包裹在一片好看的银白世界里面。直到跑出很远,回过头来看不到追兵以后他们才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这时宋冰易转过身,两手撑在膝盖上,一边哈哈笑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令思沅真想冲过去问他用的到底是什么牌子的牙膏。

这是思沅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开心。

这真是一个难忘的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