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群人从对面走来,手里拿着些表演杂耍用的道具,正是那些杂耍班的人。
慕容瑶又重新戴上蒙面巾,高声道:“骆班主,你们把那些太师府的人押到衙门里没有?”
“是你们啊!”骆班主快步走来,苦笑道:“押到衙门里又怎样?我们前脚走,知府大人后脚就把他们给放了。”
提起这事,杂耍班的人都面有怒容。他们班子游走四方作表演,贪官污吏见得多了,没想到京城天子脚下也敢这么胡作非为,公然包庇罪犯。
骆班主对李烨道:“这位公子,你赶紧逃走吧!那太师府的恶少出来的时候大声狂笑,叫嚣着要杀你全家!”
李烨眉锋一挑,冷笑了一声,道:“多谢好意。不用为我担心。”
骆班主觉得这年轻人有点高深莫测,猜不出他来历,不再多说。转头叫慕容瑶进客栈收拾东西作好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城回家乡。
他们杂耍班的人虽说没打太师府的人,只打了小混混,可谁知那太师府恶少会不会迁怒于他们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天亮也要离开京城去别的州县卖艺。
慕容瑶赧然道:“骆班主,我得的那锭银子是假的,我现在身上还是分文没有,所以还要请你允许我在杂耍班表演几天。”
“当然没问题!”骆班主求之不得,“那就明天一起离开。”
李烨忽道:“骆班主,你们其实不用急着离京。依在下看来,太师祸国殃民,皇上决心励精图治,必然容不得太师继续在朝中为祸,说不定很快就要将他绳之以法了。”
京城消息传得快,皇帝要励精图治的消息,不但文武百官人人得知,也很快传遍了京城,京城百姓为这议论纷纷。
骆班主也听到了这个风声,和大多数老百姓一样,他也基本上不抱什么幻想。励精图治,说的容易,当今皇帝是什么德性,南朝臣民很清楚,只怕又是一时心血来潮,要不了两天又一切照旧。而且国家到这种地步,很多方面都已是末世景象,也不是皇帝想励精图治就行了的,要收拾这个烂摊子,非有千古名君那样的才能不可。谁也不认为一惯荒唐胡闹不学无术的皇帝有那等才能。就是最乐观的人,也对皇帝励精图治持悲观态度。
骆班主多年来走南闯北,也算颇有见识,他一个劲的摇头叹气。
李烨缓缓道:“听说前不久皇上下了一道旨意,停止建行宫,从内帑中拨十五万两银子给淮南军补发军饷。”
骆班主听了大为惊讶,皇帝以往只重玩乐,拿江山社稷当儿戏,今日竟然会这么做,难道真的不一样了?
“告辞。”李烨也不再多说,冲慕容瑶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他行走起来仍然有点一瘸一拐,给人的感觉是已经不像刚崴脚时那么痛了。
他独自向皇宫方向走去,摘下了蒙面布巾,走了一会儿,半路上遇到小圆子和两个侍卫,小圆子牵着匹马,是临时买的,请皇帝坐上去。
李烨便翻身上马,不用一路扮崴脚了,问起押太师府的人去衙门的情况。
小圆子和两侍卫面有愤愤之色,“知府宋季宏甚至不等我们走远,就下令将太师府的人全都放了。太嚣张了,简直目无王法!”
李烨心知这几年皇帝不理朝政,太师在朝中呼风唤雨,没人治得了太师一党,自然就嚣张起来了。不过到此为止了。他沉声道:“回宫之后,派人四处通知,明日举行大朝会。凡文武百官,国亲勋爵,都得参加,不得请假不来,除非病得下不了床。我有一些大事要宣布。”
“是!”小圆子精神一振,自皇帝继位开始,四年来皇帝连一般朝会都很少参加,更从未组织过大朝会,这还是第一次。
四人缓缓向皇宫行去,天上皓月如盘,繁星闪烁,习习夜风掠起人的衣带。夜色渐深,除了一些通宵营业的场所,街上行人已不多。
转过一个街口时,忽见道旁几个地痞壮汉在殴打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被殴者嘶声惨叫,在地上打滚,几个大汉不停的对他拳打脚踢。
“住手!”李烨喝道,既然遇到了,他当然要制止,命两个侍卫上前救人。
几个地痞打不过两侍卫,丢下被殴打者逃了。
乞丐模样的人爬起来,向李烨道谢。他一身破破烂烂,披头散发,就像街头随处可见的乞丐,模样倒算清秀,有一种阴柔之气。
李烨看清他的面容,目光一凝,“是他?”
这个人却是投靠慕容璇的那个吴宫太监,李烨心念电转,立刻明白在这里遇到他并不是偶然,包括刚刚那几个殴打他的地痞,都是慕容璇一手安排的。
这个曾经的南朝太监姓章,人家都叫他小章子,以前也是皇帝身边的得宠太监,受宠程度仅次于小圆子。他品性很糟糕,经常偷宫里的古董去卖钱,多次被发现,都因为皇帝的宽赦而免罪。半年前,他要跟一个宫女作对食,那个宫女不从,他便把人家逼死了,因此被逐出宫去。
之后小章子背叛南朝,去燕国投靠了慕容璇,将他所知的一切向慕容璇和盘托出。后来他与李烨也很熟悉,他将关于皇帝李乾的事情都告诉了李烨,李烨能扮演得如此成功,这里面也有他的功劳。
李烨看清小章子的同时,小章子也看清了李烨,“万岁爷!奴才好想您啊!”他激动地扑倒在李烨马前,号啕大哭起来。
小圆子和两侍卫看看四周,幸好周围没人听到这句话。
李烨明白慕容璇的意思,她想将这个小章子安排到自己身边,以便就近监视和控制自己。看来她对那道圣旨还是不能释怀,怕自己想渐渐脱离她,所以用上这么一招。
“万岁爷啊,这半年来奴才四处乞讨,吃尽了苦头,无日不想万岁爷啊!”小章子边哭边说。
李烨也是感慨的模样,叹道:“你也是罪有应得,谁要你当初那么做。”
“奴才知道错了!让奴才回宫吧!做最低贱的活都行,奴才一定好好当差,绝不再做坏事!”
小圆子在一旁看着心叫不妙,不要皇帝一心软,又让他重新进宫,忙道:“公子爷,这家伙不是好人,当初他可是逼死了人命的。”
小章子怨毒地盯着小圆子,冷笑道:“你是不是怕我进宫抢了你的位置?”
“什么?你……”小圆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不要吵了!”李烨说道。慕容璇既然这么做了,自己势必得配合,要不然就等于公然与她决裂,与燕国决裂,那样的话,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就很难说了。
只要自己不想当亡国之君,不想被燕国灭口,想拯救吴国……那么终究会有彻底决裂的一天,但却绝对不应该是现在。既然她安排一个人想就近控制自己,那就来吧,看谁控制谁!
小章子又苦苦哀求了一阵,终于求到皇帝心软,答应让他回宫,不过却是做最脏最累的差事。
小圆子垂头丧气,与两个侍卫远远走在后面。皇帝与小章子走在前面,他们主仆重逢,有许多话要说,他们三个只好离远一点。
却不料,前面小章子恶狠狠盯着马上的皇帝,冷笑道:“郡主殿下让我告诉你,她对你今天表现出来的诚意很不满意,警告你,若是我燕国铁骑渡过淮河之日,你还借故不肯配合,那就没什么说的了,我们就将所有的事情公开,拼他个鱼死网破。吴国皇帝死于非命,肯定会对吴国造成混乱,皇帝无子,谁继承皇位也是个问题,我大军正好大举进攻,消灭吴国!”
李烨知道他们做得出来,那应该是最后的期限了。他想了想,也冷笑:“你告诉郡主,本人对她表现出来的诚意也很不满意,本来说好了她给我当挡箭牌的。叫她明日进宫,不准戴面纱,打扮得漂漂亮亮,要是不能让我满意……哼哼,你们也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