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大家好，我是丹齐。我们正在中国的篮球场，这是，”丹齐把自拍的DV镜头转向了库珀：“库珀，给大家打个招呼。”
库珀转过脸，看着镜头，咧嘴微笑。身后是傍晚省体育场成排的篮筐和打球的人群。天气开始转冷，空气里融合着寒冷和爆满的球场里人气的温热。呐喊撕扯着寒冷的冬季冰封的空气，这个球场看起来都在运动当中。
大灯发出亮黄色的光，打在球场上，那些瘦的皮包骨头的男孩肩膀和胳膊上结结实实的一层肌肉线条也被清除的照射出来。
丹齐再次把镜头转向自己：“好了，下面让我们的翻译，贾斯汀，来采访几位在中国的篮球手。”他把镜头再次转向正在喝水的贾春。
“你好，”镜头跟着库珀移动，库珀冲着篮下正在等着上场的一个小伙子打招呼。
小伙看到一个高个子老外冲自己走过来，略带惊讶的站了起来。
“我是夏洛特山猫队的总经理，拉里－库珀。我们想录一段DV，想问下你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就是问几个简单的问题。”
小伙子揉了揉眼睛：“哎…对了，我知道你，这几天看电视还看见你了，你就是以前霍华德他们那个教练，后来当经理的那个！当然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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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今年多大。”小伙子坐在场地下面，库珀他们坐在对面，丹齐拿DV录制着。
“王召，二十三岁。”这个阳光的南方小伙留着毛寸，穿着黑色背心的小伙坐在地上，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现在在做什么职业？”
“学生…也不能算是学生了，还没找到工作，在外待业。”
“什么时候开始打篮球？为什么开始打篮球的。”
“应该是高二的时候吧。打篮球是巧合啦。之前一直在踢足球的，我们班上踢球的人很少，所以每次体育课我都跟高比我高一年级的那几个班里一起上体育课的学长踢球。过了高二第一个学期的期中考试，高三那个班的学长就再也没上过体育课了。体育课时候打篮球的人很多，我就开始打球，一打就打到现在了。”
“感觉篮球带给了你什么？”
“最多的还是开心。每次出门打球都很兴奋的，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外面的广场和公园，听到拍球的声音就手痒，就想去打球。然后篮球就可能是给了我一个健康的身体吧，让我没至于在二十五岁前就挺个大肚子，哈哈。”
“最喜欢的球员是谁？”
“德怀特－霍华德啊，他是你们队的新秀，今年看他比赛看得好多，扣篮很劲爆，又有封盖，你是经理啊，我告诉你他一定会是全明星球员啊！还有你们的伊万斯控球也蛮强的。”小伙子咧嘴笑着对库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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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今年多大？”
“我叫孙威，今年三十三岁。”一个体型微胖的青年摘下护目镜，擦擦汗水坐在地上，旁边围的观众越来越多，灯光下的球场上打球的人都围了过来，坐在一起，听彼此讲彼此的故事。
“现在在做什么职业？”
“在保险公司做销售。”
“什么时候开始打篮球？当时为什么开始打球的？”
“大概是刚刚流行乔丹的时候吧，看多了NBA就开始想要试着打篮球。之后一直吧打进NBA当做自己的梦想，哈哈，当然这不现实，就是小时候一个空想。但是乔丹激励了我和我们一代人。可能，对于我们这一代人，好像个性并不像现代的小孩子这么强烈，但是乔丹告诉了我们当时的年轻人，把一件事情做到一个极致是怎么样的。当时我们都喜欢学乔丹走路，学乔丹打球的姿势。包括后来的Air－Jordan球鞋，从当年省下早晨买鞋的小伙子到现在每个月收入有了五千多块还是一直在买。”他骄傲的指了指脚下的Air－Jordan标志。
“感觉篮球带给了你什么？”
“篮球带给了我什么…这个我觉得真的说不上来有什么…就是篮球这东西陪了我很多年头了，记得该要毕业那年，辛苦的在街头走着，穿着惹眼的蠢西装走在街上，呵呵，为了找工作四处奔走，为了几张百元钞票养活自己。我以为自己就可以告别篮球了，特别是毕业的那天，宿舍人去楼空，每个兄弟拖着行李箱在宿舍门口和我拥抱我都有种鼻子很酸的感觉。就是我走那天，宿舍还剩我一个人，空空荡荡的，我拿出床下的拖鞋扔出宿舍门的时候，突然看见篮球还躺在床底下，眼泪才忍不住掉下来了，”
他微微抬起头，双手坐在地上拍着篮球，看着篮筐回忆着：
“然后当年还是乔丹的第一次退役吧，我觉得可能这辈子就要和篮球这个东西说再见了。我就每天对自己说，篮球就是一种娱乐，总有一天你可以找一个东西去代替它。可是他就永远在那，像一个我喜欢过的女孩永远不能和我在一起了一样，你让我怎么在百忙之中不去想它。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不”字说的很重：
“两年后乔丹穿着45号回来了，我突然感觉自己的世界就亮了，你知道吗，那时候也刚刚在西安找到了现在的工作，刚刚安顿下来。我那天就去超市买了一个新的篮球，然后就来到省体，从那会隔三差五打球到现在。篮球就是个伴儿，现在也结婚了，但还是放不下。”
“那你最喜欢的篮球运动员？”库珀看着眼前有些激动的大老爷们，微笑着问。
“除了乔丹以外，这个前缀是默认的……哈哈，”他继续说：“除了他以外其实喜欢的也挺多的，后来的格兰特－希尔啊，科比啊，去年的詹姆斯啊，都是对乔丹精神的一种传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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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么？今年多大？”库珀看着眼前过来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男孩。
“嗨，是我，我叫张鹏，今年十八。”
原来是那个崴了脚的穿艾弗森队服的高二男孩。
“脚怎么样了？”
“没事，可以来加一伙，投几个篮。”
“你又是逃课？”
“没有啊，学校放月假。”
库珀看着这个说话略带痞气的孩子：“回到常规套路，你什么时候开始打球，为什么开始打球？”
“小时候看过《灌篮高手》，后来又自己在网上零零碎碎的看过好几遍。跟我喜欢的女孩聊天的时候，她发短信说更喜欢打篮球的男生，我就开始打球了，正式的话，高一，去年。”
“那你这一年练的够勤啊。”
“恩，当然，我最喜欢的球员是艾伦－艾弗森，”
还没等库珀开口，男孩就说了出来：
“我还有一个梦想。”
“什么梦想？”
“杀进NBA，打职业篮球，和我的偶像较劲！”
男孩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是认真的，嘴角却控制不住的露出了自嘲的笑。
库珀没有笑，一字一句的认真回答：“好好打下去。”
球场边的报刊亭里还有几张卖剩的日报，庄晓龙的照片被登在上面，《14岁少年震撼NBA总经理》、《小姚明有望登陆NBA》。
库珀心想，也许过不了多久，人们就会把这个所谓的“小姚明”忘掉，晓龙会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的成长起来。
但是永远不停息的是这些执拗的孩子，他们刚刚成熟，脑子里充满了叛逆和独立的念头。他们的第一个梦想就是——NBA。而实际上他们也不断的让自己在篮球场上变得越来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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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家珂，今年二十五岁，研究生，篮球带给了我最好的兄弟。”
“我是刘玉，今年十九岁，因为篮球，我得到了体育特招考入大学的机会。”
……
“我叫李栋，今年二十二岁，这两年，篮球让我的大学生活不那么平淡，让我找到了可以证明自己的地方。”
“我叫周晓卫，今年三十岁，药品监督局科员，篮球在我迷茫的时候给过我自信和自尊。”
“张李桐，今年三十五岁，网店店主，因为篮球，我的青春热血延续了十年。”
“我是吴政，今年十四岁，我喜欢篮球，因为很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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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贾春拿着DV问。
“拉里－库珀。”
“你喜欢中国吗？”
“我爱中国。”
“你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篮球的？为什么开始接触篮球？”
“我的职业是篮球经理，我也忘了何时开始了。因为什么？因为我是夏洛特山猫的经理。”
“你准备从事篮球多久？”
“谁知道呢，可能这一辈子就要用在篮球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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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V录好被丹齐发在了网上。短短的一个夜里，这个视频被转发了十万次。
也许奈史密斯博士发明篮球的时候从未想过在东方会有这么一群人，对篮球如痴如醉的热爱。学校、小区、工厂的篮球场上，一群人为了一个篮球奔跑、争抢、抛出。在冬日让自己的汗水冒出热气，或者在夏天的烈日下湿透了背心。在黄昏或者傍晚，走在球场边上，几个少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把篮球投向篮筐。
偶尔的失手，或者在几乎都没有篮网的篮架下投出了空心，球滚出球场。他们抹抹汗涔涔的脸，请求路人把球扔回篮球场，好像是扔回另一个世界。
残破的篮筐、场下的卖水摊位、那些汗水和嘴角碳酸饮料微微的粘性。
中国人的篮球大概就是这样——即使没有足够的机会去打篮球，他们总能把自己休息的时间拿出一部分投入在篮球上，或者和朋友结伴，或者以一种紧张而又渴望表现自己的姿态走上正在练球或者已经开打的球场。即使人生中注定错过用自己的热爱去让自己生存，他们也能在奔走社会的繁忙中一次又一次重新抱起篮球走上场地。
库珀微笑着，想起昨天在球场上热闹的场景，一张张笑脸和回忆自己时一滴滴眼泪。
坐在离开西安的飞机上，起飞前库珀检查了一下手机。拉米什发来的信息里山猫们已经主场连胜奥兰多魔术、克利夫兰骑士和亚特兰大老鹰。
好像霍华德在奥卡福的脑袋上扣了一个灭绝人性的篮，为今年的最佳新秀奖彻彻底底的在媒体面前拉了一回印象票。
库珀盘下了一块室内场地，从此免费开放，而且一直会有工人维护。他还准备在赛季结束后的休赛期再回一趟中国，让纳什和霍华德们组织几个训练营的活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中国再能产生下一个NBA级别的球星，但库珀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对中国篮球产生影响，也相信总有一天一个中国球员可以穿上夏洛特山猫的战袍为他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