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从旅店后院的墙角拐出来,宽大的黑袍罩着全身,脸被遮在兜帽里。最显眼的是他的胸前,一枚闪亮的金属徽章,一圈银色的银杏叶子环绕着一句奥法铭文。
黑影正是左仑,而这件魔法长袍和徽章,则是他在矮人王最终石室里的战利品,属于某位不知名的强大法师,他干掉三位精英矮人武士,却被誓约之抢烧成了灰。
小镇不大,很快,他就走到中心集市。
阳光尚未西落,将集市两侧的屋墙漂成亮金色,一排排店铺挤成一堆,战士、商人、盗贼,各色人等在这里讨价还价,为了生活争辩不休。
左仑直接走了过去,人们看到了,自动让开到两边,敬畏的目光跟随他的脚步,一位强悍的魔法师,这种感觉还真是带劲,左仑暗想。
通过街口,越往里走行人越少,相应的店铺则越来越大,越来越奢华,走到这里的人都身价不菲。
他一直走到最里面一间,平常的桦木招牌,写着简单的四个字“飞岩商行”,没有任何惹眼修饰。
厚重的黑核桃木门外,竟聚了一大群人。
门前两位穿着制服的接待员,神态亲和,但语气坚决,“各位老爷,万分抱歉,今天本店歇业。”
“别想骗我,我看见有人进去了!”
“今天是一月一次的飞岩拍卖会,我可是从秋叶城赶来的,这次拍卖对我很重要!”
“让我们进去,进去!”
人群沸腾了。
“让开!不长眼的东西,都让开!”几个仆从从后面冲上来,使劲拨开人群。
“开门。”一位皮肤白皙的中年人缓缓走上来,不温不火地命令。
“税务官大人……”两位接待员顿时面露难色,互望了一眼。
“嘶,是梅夫莱森堡的税务官,法瑞尔大人。”有人低语,这个小镇可是受梅夫莱森堡直属管辖的。
一位招待倾前身体,在中年人的耳旁低声耳语两句。
中年人脸色一变,居然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
人群短暂的惊讶之后是哗然,几个性情火爆的,竟准备冲击大门。
“吱呀”一声,招待身后的木门打开了,缓缓走出一个黑袍人。
“托尔法师!”招待员立即恭谨地欠身行礼。
人群瞬时安静下来,没有正常人会正面冲击一位魔法师。
这位年过半百的法师矜持地扫视了一圈,似乎十分满意于自己这身装束的震慑力,直到他看见走到近前的左仑。
人们发现,法师的面孔发生了奇异的扭曲,似乎是震惊与畏惧融合在一起。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脸色煞白。
“法师大人?”招待员关切地问。
两鬓染白的法师忽然冲了下来,人们吓了一跳,他冲到左仑身前,躬下身体,以颤抖的声音询问,“尊敬的导师,黑夜的守望者,不知您代表了哪位大导师阁下。”
四周安静如同凛冬的夜晚,人们傻傻地看着这一幕,连已经走开的税务官法瑞尔都停下脚步,踮起脚尖观看。
左仑同样大吃一惊,没想到这身装扮的威力这么强大。这种情况下,不开口说话才最好,他沉默地指了指木门,好像某位高深莫测的强大存在。
托尔法师头压得更低了,“您请稍待!”
招待稍稍走前一步,“托尔法师,这……这位法师阁下,不在邀请的名单中。”
“走开!你根本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托尔恼怒地推开对方。
法师一转身,以与年龄绝不相符的速度冲进门去。
人群的惊愕尚未平复,短短一息之后,年过半百的法师托尔又冲了出来,有些狼狈地说,“尊敬的导师,请原谅我的莽撞无礼,应该请您先行。”
于是,左仑就在众人无比崇敬的目光中,缓缓走进了飞岩商行的大门。
一走进屋内,左仑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店铺内部和外面的朴素风格迥然不同,处处透着奢华气息。
从那用一颗颗颤巍巍的天然水晶的超大吊灯,到精致的玻璃器皿中盛放的琥珀色酒液,每个细节都透露出一点——老板很有钱
法师请左仑在门厅处稍等,并招来个服务生帮忙接待,自己则往店铺后面急匆匆赶去。
左仑立即从服务生的托盘上取了一杯红酒,想想又伸出另一只手取一杯透明色的。然后他像所有的乡巴佬一样,心满意足地喝着酒,开始琢磨,怎样才能摸几样值钱的东西带出去。
与此同时,托尔已经闯进了分店老板的办公室。
“托尔……法师,我说过多少次了,进来请先敲门。”老板抱怨。
“我们有了一位贵客!”托尔急吼吼地叫,“得让席德法师尽快赶来!”
“席德法师?那可是位真正的法师,他正忙于一个重要的魔法试验。”老板意有所指地说。
“见鬼!让他来,就是现在。”托尔大叫。
“托尔法师,记住你的身份。”老板板起了脸,“毕竟,你只是个学徒。”
托尔只穿了黑色长袍,胸前没有任何徽章或纹饰,这正是法师学徒们的打扮。
如果说,法师是人们敬畏的人群,那么学徒们的地位就差了许多,有些法师甚至会选择一些毫无天赋的普通人作学徒,其实这些人更像是法师的佣人。
学徒和哪怕一阶法师之间,都有难以跨越的鸿沟。
然而,托尔一反常态地大吼,“你知道来的是谁吗秃子!那是位八阶大法师!八阶大法师!”
老托尔激动地挥动拳头,“如果梅夫莱森堡的主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会毫不犹豫地亲自骑马赶到这里。”
老板张大了嘴,“你、你确定,这……这是八阶,席德法师只是一阶……”
“他的徽章上有八片银杏叶子,徽章上特殊的魔力波动非常清晰,除了法师工会,没人能制作这些东西,他们也不敢。”
老板拿出手帕来猛力擦汗,“好的好的,立刻派人去请席德法师,由我亲自来接待这位大法师阁下。还有,拍卖会得照常进行。”
老板和托尔两人一路小跑,回到门厅。
此时,高深莫测的大法师阁下正盯着吊灯上晃动的水晶发愣,一心想着怎么把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弄下来。
“尊敬的导师,这位是飞岩商行的老板。”托尔恭敬地给左仑介绍。
“尊敬的导师,您能光临小店,是众神赐予我们的荣耀,今天的拍卖会,您将是最重要的嘉宾,稍后请允许我借用您的名字。我们愿以最优厚的价格向您提供最优质的魔法器皿。”老板上来就滔滔不绝。
魔法器皿?左仑忽然有了个想法,他决定先旁观一阵,不急于卖出那根魔杖。于是他点头,随意挥了挥手,示意老板退下。
老板立即恭谨地退下去。
此时,参与拍卖的嘉宾已陆续进场,人并不多,只分散坐了几处。
左仑放眼望去,坐在最中心的几人,一个长脸中年人,袖子上绣着金线,似乎是一只动物。他坐得闲散,好像是坐在自家的客厅里。
另有一个灰衣老头,半低着头坐着,似乎在闭目养神。
一侧还有一位妇人,体态丰满妖娆,胸口一片鼓鼓涨涨的雪白,让人看了眼晕。撩人的眼神四处乱瞟,引得男人们蠢蠢欲动。
这三人似乎才是拍卖的主角,其余人都坐得稍远,隐隐与他们分开。
托尔在一旁殷勤解释,“导师,那个长脸男人,就是白石城城主的儿子,小佩鲁卡。”
左仑恍然,怪不得他也是长脸,他就是伯尔曼口中的表兄,果然是一家。他同时也是胖狗罗密欧的主人,白石城城主的继任者。
“那个女人,听说是帕莱曼哪个没落小贵族的小姐,但在黑森公认的身份,则是迈德家主人的情妇。”
介绍到这,老板回到主厅前侧的一座高台上,木槌敲击,大声宣布,“诸位尊敬的来宾,都是飞岩商行最重要的客人,这次的拍卖会,我们将提供一批最新的优质魔法器皿。”
“并且,”老板顿了顿,不无骄傲地说,“今天我们还有幸请到了两位尊贵的客人。”
底下人略有骚动,似乎对这两个神秘人物产生了兴趣。
而场中的三人,并没有什么变化,长脸男依旧懒散地坐在椅子里,老人也没有抬头。
“我们请到了一位来自高塔的尊贵客人,黑夜的守望者,八阶黑袍导师!”
随着老板大手一指,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门厅这边。
左仑挺直身体,他的身量本就很高,在宽大的法师长袍笼罩下,如一座充满迫力的黑色石雕,把周围的光都吸进去,唯有胸前的魔法徽章闪耀银光。
坐在中间的三人也有了反应,长脸男手抓着椅背,倾前身体,惊异地看向这边,女人的眼神则变得兴味盎然,伸手拢拢耳际的头发,唯有灰衣老人,只是轻轻一瞥。
不知谁先站起来,躬身行礼,“大师。”
“导师阁下。”
“导师。”客人们纷纷起立,面带敬畏地一一行礼。
这就是奥法大师在世俗力量面前的权威,犹如行走在尘世的神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