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头号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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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追溯时光

斯维班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他大张着嘴,皮肤呈现出一层诡异的赤红色,嘴里呼出来的气息在空气中居然可见,温度高得惊人,仿佛他的血液都已经沸腾,手好像是给烙铁烙在枪杆上,根本扯不下来。

紧接着“轰”的一声,左仑感到心脏被重物猛撞了一下,血液输送骤停,全身的力气瞬时被抽空,他用眼角的余光看旁边,其余几人全都脸色惨白。

枪身上的暗金色纹路忽然明亮了许多,一圈圈闪烁着金色的光晕,仿佛枪里面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

裴登大喊:“快跑!退出这里,否则所有人全会完蛋!”

左仑没有动,他的手搭上了刀柄。

枪身上的金纹已经亮得刺眼,分外妖异,石室开始发生隆隆的震动,似乎随时会倒塌。

裴登一边往楼梯方向后退,一边冲着左仑大叫:“快跑,他没救了,誓约之枪会把他烧成飞灰!”

左仑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他下来这个洞穴,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一把好用的长枪,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让他能向着遥不可及的老师的方向迈进的重要一步。眼前的这把枪似乎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它却表现出某些可怕的特征,他的愿望似乎落空了。

不过,左仑还没忘记斯维班许诺的一千个金钠,所有事情又变得可能了,前提当然是这个商人还活着。

左仑往斯维班的方向看去,商人的眼神里满是惊恐与无助,肥胖的身体不住颤抖,已经没有先前的神气了,那把神秘的枪正慢慢把他烧干。

照黄头发说的,没有人可以握住那把枪,但如果不用手呢?刚才斯维班用那个小工具触碰之后,并没有任何异状

或许可以把这个胖子救下来!

左仑剧烈地喘息,努力抵御巨大的风压,眼睛盯着金光四射的枪杆和斯维班,指节紧紧攥住刀柄,汗水从额头滚滚落下。他在瞬间就做了决定,然后立刻行动。雪亮的光辉乍现,长刀出鞘,蓄养的刀势毫无阻滞的狠狠斩到铁枪上,枪身猛振,好像猛击一口大钟,发出嗡嗡的声响,在室内反复震荡。

斯维班肥胖的身躯被猛地一震,刀势和长枪撞击引起的巨大冲力将他远远弹开,滚倒在地。

左仑忽然觉得身上冰凉,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漉漉的,还有头发、胳膊、身躯,全湿透了,他打了个寒战。

不断有东西落到他身上,顺着衣袖领口钻进去,左仑仰起头,漫天的雨丝顿时砸得他睁不开眼,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好大一场雨。

他又茫然地看向四周,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冰冷的雨水慢慢渗进身体里去。

左仑蹲下身,瑟缩成一团,让手脚间的间隙变小,就可以暖和些,他不知道这雨还会下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往哪里去,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前面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给这单调的大雨带来一丝变化,左仑用手遮着眼睛,挡住些雨水,这样可以看得更远。原来晃动着的是把看不清颜色的伞,一把很大的伞,左仑想,这伞真大,如果自己也有一把这样的伞就好了,可以用来挡雨。

他如此着迷于那把伞,以至于都忘了看撑伞的人,直到那把大伞停在他的面前,他才眨着眼看向伞下的人。

一身灰布长衫的老人,他的脸藏在伞的阴影里。

“你叫什么名字?”老人问。

“左仑。”左仑答。

“跟我走吧。”老人说。

左仑楞了一下,没有犹豫多久,起身站到伞下,伞果然很大,雨水一点都不会漏进来,他觉得暖和了一点。

他抬头,才发现老人长得非常高,脸依旧隐在黑暗里。

“我们去哪?”

老人将手指向西面的天空,被大伞盖住的夜空一片漆黑,只有白茫茫的雨幕像帘子似的挂在那里。

左仑耐心地等着雨慢慢变小,再想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老人已经不见了,雨也止了。

那把大伞“刷”的一下自己收了起来,伞柄立在地上,伞尖朝天,被黑夜染成一把黑色的长枪,一把长十尺,表面有金纹缠绕的黑色长枪。

左仑看四周,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好像又回到了地底深处。

他听到人说话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夹杂着空旷的回响。

“总要有人握住它的,这把枪已经沉睡了太久了。”其中一个声音说。

“为什么是他,他不是那个人。”另外一个声音。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等待就快有回报了。”最后一个声音。

那把黑色的大枪横了过来,慢慢飘到他的面前就不动了。

枪后面的黑暗中,浮出三个巨大的灰白色影子,看不清面貌。

左仑皱着眉,戒备的大吼:“你们是谁?这是哪里?你们想干什么?”

没有回应,三个影子渐渐变淡,慢慢消散在黑夜中。

最后只剩下左仑和那把黑色的长枪,它看起来只是一把朴实无华的长枪而已,一点特殊都没有。

左仑等了很久,枪还在那里,周围仍旧是暗的,没有变化。

他缓缓伸出手,在半空中停了停,然后猛地抓住了枪身。

枪身上的金色纹路瞬时活了过来,它们越来越亮,亮得几乎和正午的阳光一样,左仑只能闭上眼睛。接着有些东西通过他的手钻进了他的身体,刚刚那种重物锤击心脏的感觉再次传来,一记接着一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左仑忍不住大声咆哮,撞击的钝感通过咆哮的音波层层放出去,最后他感到全身都在震颤,天地在应和他的声音,暴风重新开始呼啸,那是世界的呼吸,狂暴的飓风将他不断推起,冲向头顶漆黑的高空。

突如其来的星光穿透进来,全天二十八星宿现出身影,巨大的星盘环绕着左仑缓缓转动,最后西方白虎七宿走到左仑头顶的方向时,星盘终于停下来。

敞开你的心,注视星辰的闪烁,倾听他们的声音,老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

白虎七宿七百余颗星辰组成一张巨大的星图,左仑在星图中努力寻找属于自己的轨迹。

从奎宿开始,一颗颗星连贯起来,闪成一片。

手持长枪跨着骏马的骑士从星辰连成的锁链里跃了出来,他是统治星海的君王,他用长枪直直的指向左仑,像山一样压来,烈火燃烧他的双眼,焚尽万物的意志笼罩左仑,骑士的身后跟随着无数骑着战马的武士,他们扬起战刀,无声咆哮,海啸一般涌来。

巨大的战栗袭遍全身,左仑屏住呼吸,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他把所有气息都含在胸腔里,化为焚天的烈焰,烧灼心脏,他紧紧盯着那个冲来的骑士,明亮的业火窜升到左仑的黑色眼睛里,如黑夜里升起了烈阳。

决死的反击,左仑举起他手里的黑色长枪,娄宿三星的星辉急速增强,星辰之力再次汇聚。

第二门,娄宿开启!

左仑冲起来,孤身一人,迎向犹如无边星海的骑士们,他嘶声吟啸,黑色的枪贯穿虚空,枪尖对着枪尖,刺向那死神般的骑士。

蓬勃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他。

金发骑士发现自己在一条漫长的大路上奔跑,只有他一个人,天色昏暗,大路笔直通向薄暮的远方,跑着跑着他发现脚下的路变了,变成深红色,不再是干燥的土路,地面全被鲜血浸成一片泥泞,刺鼻的血腥气一阵阵冲上来。

然后他看到一个孤零零坐在路边的人影,那显然是个死人,他被莫名的恐惧扼住,告诉自己不要去那张脸,仿佛一看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然而越是恐惧就越难以控制内心的冲动,他不敢直视那张脸只是用视线的余光偷偷打量。

这个人的脸很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尸体的前胸上赫然插着一把巨大的银色长枪,伤口处涌出来的血早已凝成一片黑红色。

裴登想停下来仔细看,一股巨大的力量却在后面推着他,让他停不下来,只能继续前进。

前面渐渐出现越来越多的尸体,很多死尸身上插着兵器,看他们的军服,都是帕莱曼的士兵。

裴登跌跌撞撞地跑着,尸体的密度越来越高,他不得不时而踩在尸体上前行,鲜血混着泥土,更加湿滑,呈现出令人作呕的黑红色。

前面隐隐出现一座低矮的山坡,坡上似乎有一座发光的灯柱。

再跑近一些,更加清晰,那竟是一座尸体堆叠起来的小山!而那个灯柱,则是一杆银色长枪——他刚刚看到的那把。

裴登突然想起来,那是他的枪,施雷贝恩家的枪,它笔直插在那堆尸体上,银光中透着丝丝血色。他又想到了路上看到的第一具尸体,那个名字几乎已经呼之欲出,却梗在喉头,叫不出来。

裴登瞪大眼要把那柄枪看得更清楚些,他使劲往前奔,脚下忽然一松,血污浸润的地面突然开裂,形成一个幽深的裂口,整个人随之往下落去。

几息之后,脚底一凉,裴登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冰冷的液体就瞬间淹没了他,他掉进了一个深潭,冰冷的水顺着鼻腔灌进气管和肺部,引起肺部火燎般的灼烧感。

让人无力的黑暗从四面袭来,意识渐渐开始模糊,沉重的疲劳感缓缓压下来,裴登觉得心里什么地方松懈下来,终于可以卸下沉重的甲壳了,他忽然感到由衷的轻松,现在他只是裴登,只是他自己……

许多零散的片段却从黑幽幽的水底浮上来,妹妹降生时,他站在母亲床前,小心翼翼而又满怀欣喜地抱着那个神奇的小生命,小家伙的脸红扑扑的,像一只小苹果;军校毕业典礼上,几千人的大会场,他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接受校长欧斯朗姆伯爵的绶带,意气分发;有生以来第一次冲阵时,他握住手里的骑士长枪,手里全是冷汗,军校里学到的格斗技巧突然全都忘了,队长和老兵们喘着粗气把他挤到后面去;还有那场遭遇战,他头一次举起施雷贝恩家的银色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