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父亲要我回家,有多少成分是属于自己的意愿,一直以来,这个家完全被另一个女人所掌控。
其实是那个女人想要我回家,她一定是想得意的告诉我,我违背了当初的承诺,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已经记不清那些那时候的事了,好像那里生长了一种树,冬天是一片繁白,然后等秋天一过,那些白色的花就开始像落叶一样纷纷飘散,香气溢散开来,站在那里,仿佛置身事外。
不会因为秋天而荒凉,不会因为时代而枯萎,一生一世,守在那个名为归属的地方。
“你说的家是哪个家?”
“你怎么会这么问?当然是你在A城的家啊,在外面这么野,连家都不记得了啊?”
我仿佛可以看见程桎恒把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他说,总有一天你要回来的,不管将要面对什么,家总是一个归属。
我的归属从来都不会连接于那些繁华与冷漠相交的城市,我在故乡所得到的东西,全部都是在那里失去的。
手腕处传来隐约的疼痛,轩翎从身后紧紧拉住我,他几乎是吼着说:“我喊了很久,你难道没听见?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出事故。”
我感觉他的手心沁出汗水,他紧张的说:“程心缕,每次你沉思的时候,不管别人怎么叫你,你都是一副好像听不见的样子,你是不是耳朵有问题。”
看见他因为慌乱而失态的样子,我不想说,小时候从秋千上摔落下来,从那个时候起,听力就变得极坏,
我蹲下来抱着头说:“你的声音小点好不好,要是我真的听不见了怎么办?”
他冷冷的说:“听不见更好,省得你听得见也跟听不见的人一样。”
我想了想说:“轩翎,你去过酒吧吗?”
他疑惑的说:“你问那个干什么?”
“你不是说我也有一把年纪了吗?这种年纪的人总要见见世面,像去酒吧搭讪一个长相不猥琐的,然后一起喝喝酒什么的。”
他被我颓废的模样震住了,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咬咬牙说:“程心缕,你要是真敢去,你跟老子试试!”
到了医院,苏沫知道这件事后,用手摸摸我的额头说:“才屁大的年纪,就开始想入非非了,果然被高三的氛围荼毒了。”
苏沫和轩翎都是小人,一个是不需要考大学,一个是不需要担心考大学,他们可以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然后极度鄙视的说:“你离我远点,情商为零的笨蛋。”
我哪里笨了,只不过喜欢回家的时候喜欢拖着轩翎走那些扭曲的小路,然后义正言辞的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苏沫嘲讽的看着我,对轩翎说:“这还不算什么,昨天我去找她,看她在切东西,问她在干什么,她居然用尺子对着我说:“磨刀霍霍向猪羊”。”
我被他们贬的无地自容,只好看着病床上的少年,微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好像在微微的颤动。
有时候我会想他们什么时候不会再等下去,然后告诉彼此,三年来缺失对方的记忆。
我开始准备回家的事情,苏沫在本城过年,而轩翎说不想回家,说来说去,也只有我一个人离开这座城市。
哪里都不是家,而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却回不了。
当我拖着大包小包到车站时,那些拥挤的场景快要让我精神崩溃。
这么多人来势汹汹的,居然就是为了挤一破车。可是我也只是一个庸俗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于是我学着他们来势汹汹的挤进那辆破车。
在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颠簸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我强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摇摇晃晃的下了车,车外的阳光很刺眼,眼前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即使熟悉不能熟悉的地方,却有一种找不到北的感觉。
熟悉的是景,陌生的是人,这座城市所带给我的记忆,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轮廓。
一双手从我手中接过行李包,我错愕的转头,看见他露出温暖的笑,他说:“知道你的耳朵听不大见,我就自作主张的帮你提包了。”
他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看见我呆滞的模样,他疑惑的说:“几年不见,感觉变迟钝了啊。”
我害怕许多时候,人都是禁不住时间的流逝而改变的,幸好我们还年轻,容貌不会改变很多。
可是,你还是不是当初的少年?相信我,保护我,即使你的看不到完整的世界。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程桎恒,好久不见,说话还是那么阴阳怪调啊。”
他一挑眉,他说:“你给我没礼貌,我是你哥哥!”
他说话时,即使恨的要命,也不会对别人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程桎恒把我拉进出租车。
在出租车上,我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不停的四周观望,他说:“你整张脸都要贴在车上了,外面的人会吓到的。”
虽然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跟我说话,但是却不是什么好话,我闷闷的想,为什么那么多人总说我会吓到别人,轩翎说过,苏沫也说过。难道我生气起来,会比苏沫那张瞪别人的巫婆脸还狰狞吗?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我心烦意乱的打开手机,轩翎的名字霸占了我整个手机屏幕不停的抖动起来。
刚按下接听键,轩翎用不悦的声音说:“你看一看你的手机有多少个未接来电了。”
我解释说“我的手机接电话是震动,在车上没听见。”
他嘲讽的说:“你收信息是用铃声,接电话却是震动,你的脑子里全是浆糊吗?”
我被“浆糊”两个字堵的发慌,却说不出一句话。我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我的确不是站在有理的那一方。
在电话里我无法用实际行动使他闭嘴,限于程桎恒在这里,我只好恨恨的说:“轩翎,你给我闭嘴。”
我知道这句话对于隔了一座城市距离的轩翎来说等于是废话,可是他却意外的沉默了一阵子。
电话那头是尖锐的鸣笛声,他淡淡的说:“如果你还没有接电话,我就回去找你,程心缕,你知道,我说到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