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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证错笺花烛话前因 脱空门情郎完旧约 (1)

只说那湛悦江和夫人,看见二公子辅廷到家,先已欢喜不了。又听得说道:“陶亲家父子俱得了显职,哥哥仗他扶持已分镇江西七府,男亦得山东台儿庄参将之职。陶亲翁又在任所螟蛉了一子,今欲与二妹联姻。此人姓黑,本是延安府出身,祖父俱本朝显宦。因被仇家所害,全家抄没,只便逃得他一个,被万安屯的贾龙收留部下。贾龙受了陶亲翁招抚,他便随伙而来。今斩了郜长彪,得了大功,授了陕西五府总兵,年纪二十左右,真个学富五车,胸罗三略,非碌碌武夫之比。”湛公道:“据汝说来,此子似亦可人。若亲家果有此意,即当从命。”次日,湛公便教收拾祭礼,同夫人子女到祖茔祭扫,打点会同陶家,一起往江西任所。适陶景节也来拜湛公并夫人,遂订定八月初二,黄道吉日,一同起行。湛公应允。

到了这日两家车仗行李,俱于东门外大路取齐。此时正是仲秋天气,花花鸟鸟,多少沿途景致。走了六七个日头,便过瞿塘,换了船,从长江顺流而下。不两日,将近江西省城地面,早有无数官员来接。陶公又差标官迎候,陶夫人等进了衙内,湛翌王亦迎父母到寓所。此时两家尽是至亲全面,各有一种分外欢喜,话不及细。   当日,陶公即率两个公子,并范云侣,先来拜了湛公,随请酒筵。次日湛公亦领两个郎君,回拜陶公,亦请其乔梓并范道长会酒。那日席上,范云侣便说起梅杏娘之事,陶公应允,湛公致谢。又道及淑姑姻事,陶公便接口道:“此是小弟斗胆,亲台勿以为罪。”湛公道:“亲台高厚之德,愚父子叨沐良多。况大小女与大令郎,已结朱陈,今二小女与二令郎,何妨再成秦晋。”陶公大喜。正饮酒间,门上报说:“按院高爷来拜。”

原来高公被都察院揭了,即日械送京师。幸喜陶、湛两个本到得快,随蒙批下旨意道:“据督臣陶杞、镇臣湛国瑛两疏,俱力辩按臣高捷之枉。似武臣越位妄言,因看平寇大勋,姑从其请。而高捷所犯事迹,亦未确实,相应与以观成之期,复任江西可也。”旨意一下,高公便不到京,就于中途回任。故此,特来拜谢陶公。湛公等已到,亦具名帖来拜。陶公等迎入相见,高公深致感激。陶公、翌王亦俱欢喜无限。陶公又道:“高年兄此来,小弟尚有一事相烦。”便说翌王、定国两处作伐之意,高公满口应承。湛公道:“高年翁若不以简亵为罪,便酌少叙,聊当致敬冰人。”高公逊谢,便大家入席,直到夜分方散。陶公吃酒回家,进了内衙,同着老夫人来对梅小姐说道:“小姐,你父母俱没,哥哥又亡,然有我两人在此,即如父母一般,婚姻之事自然老夫妇作主。前日湛翌王,为着花园游玩,被你哥哥陷害,几至丧身。其祸亦因小姐而起,幸得吉人天相,脱离患难,建立奇功。

今已官居显要,尚未娶妻,适间席上,央高按公、范云侣二人致意,欲与小姐议婚,老夫已经应允。吾想此段姻缘,最为难得。在小姐可以报波累湛生之恩,今日婚成则诽议自息。在湛生独能鉴小姐守贞之操,后日获配,则琴瑟必谐。况且你哥哥在日,已曾面许湛生,老夫妇恐小姐执意,故此特与你说明。”梅杏娘道:“姑爹姑妈之命,自不敢违。但事属嫌疑,难以从顺。当日湛生不合有花园之诬,侄女无端蒙垢辱之名。今又与彼为婚,则前日之事,若出有因,瓜李之嫌,终身莫白。上无以慰两亲于地下,外无以释疑谤于公姑。不惟无益湛生,而且有玷湛生矣。况侄女久已修斋礼佛,失志空主,幸姑爹姑妈垂谅为望。”陶老夫人道:“我儿差矣,你父亲一脉,只有你兄妹二人。如今你哥哥已死,并无子嗣,只存你一个。我只指望早遂良姻,得延梅氏宗支。不料执意如此,眼见得我哥哥做无嗣之鬼了。”说罢,”便大哭起来。杏娘亦含着眼泪解劝,再劝不住。

陶公道:“小姐不如你从顺了罢,免得姑妈苦楚。”杏娘哭道:“不是侄女执拗,湛生现居高位,少甚名门贵族议亲。万一以此身相许,侄女寡迹孤踪,他少年心性,一旦为彼轻薄,此时虽悔,悔已无及。”老夫人听了这几句话,方才住了哭道:“我儿,不道你到有这片深心。”陶公道:“既如此,有何难处。我已嗣黑定国为螟蛉之子,今把小姐做个螟蛉之女,名正言顺,与湛家议婚,谁敢来轻薄你。”佛奴在旁,晓得前番又寻着了紫燕诗,复得金甲神的梦,明明属意湛生。今在陶家夫妇面前,反装起腔来,不觉暗暗好笑。看见陶公说了这几句,杏娘低头不语。佛奴知他已有允意,忙取过红毡单,请陶公同老夫人上坐了,服侍小姐拜陶公夫妇二人为父母。陶公见梅小姐允了,不胜之喜。便去回复了高、范二公。次早,湛公备礼,先送入陶公衙内,替湛翌王聘定梅杏娘。陶公遂即备礼,送到湛公寓所,替黑定国聘定淑姑。湛公又烦高公致意陶公,明日十五,是团圆之日,即欲迎亲成礼。高公道:“陶年翁亦先有此意,两家便可同拜花烛。”

再说十五这晚,湛公这里支持停当,便一派鼓乐喧天,湛翌王坐了高头骏马,到提督衙门迎娶梅杏娘,来到寓所。这些结亲礼数,自不必说。只说翌王与杏娘,花烛之后,双双同入洞房。那时,梅杏娘端坐不动,翌王见夜深了,对杏娘道:“请安置罢。”杏娘也不回言,正色不动。翌王陪笑道:“下官当年到园中,小姐赠落花诗的时节,何等见爱。今夜却怎地生疏起来?”(此处疑缺)翌王道:“待下官细说与小姐听:那日下官游春,做了一首《紫燕》诗,偶然走入园中,撞见佛奴,说及小姐会吟诗作赋,下官醉后狂吟,不想小姐听见,你就差佛奴查看。下官乘着酒兴,将《紫燕》诗,勉强佛奴送了进来。明日痴念不断,又到园中,佛奴说小姐要打他,慌忙拿原诗出来还我。下官接来一看,却是那首《落花》诗。可知道你那时连佛奴也瞒过,岂非小姐真心见爱赠我的么?想事隔两年,贵人健忘了。”杏娘听了这番话,含羞微笑道:“错误到此。

”翌王也笑问道:“有何错误?”杏娘低头答道:“那首《落花》诗,原是奴家放在镜台旁边,佛奴当日将诗还你,他又不识字,竟错拿了。直至避难在家母楼上,无意中翻诗,那《紫燕》诗笺却又在书内,都是佛奴小婢子误人。”翌王笑道:“小姐不要怨佛奴了,今日看来,也是天缘,该得如此。”两个正说得唧唧哝哝,佛奴只道是小姐作难,便走进来劝道:“夜深了,小姐该睡睡罢。”翌王便将错认诗笺的话,述了一遍。佛奴掩口笑道:“千错万错,今日总是不错了。”杏娘含笑瞅了他一眼。佛奴又笑道:“如今不错了,我这错误的还立在此何干。”便转身溜了出来。翌王就走近杏娘身边,又陪笑道:“错误的已明白了,还有什么讲?”杏娘便娇羞退避。翌王双手搂定,看着杏娘道:“小姐你自号醒名花,下官今夜反不觉心醉矣。”杏娘回头戏答道:“郎君自醉,妾身自醒。”翌王不能自持,便吹灭银灯,拥入罗帏去了。当时有《凤凰台上忆吹箫》词,记其乐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