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盯着幸福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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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人需要多么用力站着才不至于摔倒,需要多么勇敢才敢真爱,需要多么绝望才敢放弃!太沉重了,所以想到如果不曾活着多好,如果不曾来过多好,如果不曾看到多好,但是一切没有劫数,一切都硬生生地映在脑海里。就如我不曾理清过的头绪,终有一天它会把我勒死。我不在乎,但是心痛,全身都痛。那么我想我在活着的时候,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很多很多无私的爱,很多很多虚假的爱,很多很多不是爱的爱,我想我的疼痛会减轻一切,但是没有,没有人愿意看多看我一眼,包括我的疼痛。

“真的很抱歉,你的风格不适合我们。请你另寻高就。”我看到他手中的微薄的日币,我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地接过来,我在这家专门帮客户画头像的店上了4天的班。

4天来我帮五个人画了头像,他们都挺满意。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因为我想我猜对了。有时候人应该自救,困得越紧越想挣脱。我会挣脱,但是我怕我会失去一份力气。我总是一个让人失望的人。应该这次也不例外。

我想起了洪海最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你不要仅仅用自己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单调。你只是代表一种微不足道的生活方式。站在别人的角度,你会看得更广阔一些。这样世界于你来说,不会那么悲伤。

他信仰佛教。是一名世界级摄影记者。一些关于社会上阴暗和不堪的照片摆满了他的工作台。是比我年长十岁的朋友。外界对他评价褒贬不一。但是我所认识的洪海,他心里好像并不知晓那些。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怡然自得。但是我不经意中看到他放在抽屉里的那张照片,终于明白了他平静如水般的外表下所蕴存的如浩瀚星辰的温暖和力量。

我们是好朋友。我身边有很多朋友,但是他在人生里有不一样的意义。而且我觉得这份不一样对每个人生命都是至关重要的。

他在日本。我想找找他。

“洪哥,我现在在日本东京,我们见见面喝杯酒吧。”我给洪海打电话,直入正题。

“希,我正打算找你呢。”洪海语气很轻松。

“那我们找家日本寿司店见面,好久没有喝过清酒了。”我也很开心。

他给我一个地址,“那这样说定了,晚上九点钟我们在那里见。”洪海说道。

我八点钟的时候我就到了那家店,我点了一碟生鱼片和一壶清酒一个人在等洪海,我知道他是很准时的,不会早到。店里的客人比较少,靠南的餐桌上,坐在一个外国人和一个上海女孩,他们正用流利的英语交谈,氛围挺愉快的,我旁边是一个日本人,他正用日语在打电话,我无意去听他说什么,虽然他说的话,我全都懂。

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着,不管是被逼还是甘愿。

人不知道要经历过多少挫折和苦难,才能开始平静地走完一生。我们渴望自己的爱会得到回报,我们的汗水会得到肯定,我们的眼泪会被别人理解,但是这一切都注定只会让人落空。生活中,总是零零落落地不能找到平衡。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慢慢地喝着清酒,那干裂的感觉在喉咙里划开。

“小子,不等我就开始喝了。”听到洪海的声音,抬起头看到有点消瘦的洪海。

“呵呵,我酒量好嘛。”我轻松地跟他打招呼。

“好久没有来z这里了,我都找不到路了,”洪海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说,“你变化真的很大。”

“是呀,别说我,很多东西都陌生了。”我一边附和地说。

忽然洪海深深地看着我。我惊愕,奇怪地看着他的表情。

“小子,长帅了。”洪海慢慢地收回视线,然后调谑地说。

老实说,我心里吓了一跳,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你变了这样的话来。我嘿嘿地笑了。

“听说你打算在日本生活了,还习惯吗?”洪海一边喝酒一边说道。

“还行吧,都是在适应的时候。”我说。

“也是,凭你领悟力,不用多久就是商界的后起之秀。”

“洪哥,什么时候变得爱调谑我了。”我微笑地说,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郁闷。

“画画呢,你是有天赋的。”我就知道,洪海从来都没变过。他依然懂得应该在什么时候轻描淡述地挑起别人至关重要的神经。

我举起杯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画画可能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只是觉得无聊才做的事,现在我在。。。”我晃动着杯子,然后看到它在微弱的光芒下,吃力地散发出微弱的光。

“小子,跟我都说谎,算了,我们喝酒吧。”洪海打断了我的话,举杯一饮而尽。大家都不说话,静静地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有时候沉默,是留给对方余地,让他在这沉默中反思和流泪,然后找回自己。洪海也深知这样的道理,所以他给我空间绝对是宽大的。

“来日本做什么?”我还是打破了沉默,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有事情就沉不住气的人了。

“来寻找一张脸,一张离婚后男人和女人共同的脸。”

“找到了。”我听到他轻轻低叹了一口气。

“他们为什么要离婚?”

“安全感。当他们在不幸福中消磨掉所有的感情之后,原先的安全感被破坏。所以要寻求一种新的安全感。这种无形的安全感满足会使社会产生动荡。”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一张靠仰望绝望生活的脸。”

第二天他不告而别,回美国去了。我拉开抽屉,拿出和洪海合照的那张照片。记得五年前的时候,我十八岁那年,我拿了首届全国绘画冠军。在颁奖会上,拿了金杯之后,我正打算离开会场的时候,那时候,洪海叫住了我。

“关申希同学,能不能请你让我拍张照片?”洪海很真诚地看着我说。

老实说,生活中,从来没有人对我有这样的要求。他们要么强行,要么不动声色,从来没有问过我意见。

“那是现在拍吗?”我有点激动地问。

拍完那张照片之后,我们成了好朋友。知道他是世界级摄影记者之后,我感到有一丝惊慌。很长一段时间我把当我心里敬畏的老师。

有一次我在他的办公室里看他的作品。洪海出去了。忽然从外头闯进来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青年,一进来就是乱砸。不用几分钟,整个办公室都面目全非。我惊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个青年指着我说,“告诉姓洪的,如果他以后还敢干这种事,我们让他没手没脚。”

我盯着他看,眼睛都好像不会动了。最后他们走了,洪海的助手报了警,警察很快赶到现场,录了口供。洪海赶回来,他抱住我,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跟他说没事。他还是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当时我很郁闷,我并没有受伤。但是洪海有那么一刻,眼神迷离失措,快要疯的感觉。

后来我才知道,洪海的初恋情人就是这样失去的。当时也是像刚刚那样,只是那时面对的对象是洪海的女朋友,她差点吓疯。然后她无法忍受他这样的生活离开了他,听说那个女孩还落下了恐惧症。而我在不经意中看到那个女孩子的照片,我终于明白了洪海的内心,明白了好像对外界所有东西都不知晓的洪海,他心里的真实想法,终于明白了他平静如水般的外表下所蕴存的如浩瀚星辰的温暖和力量。

那时候起,他不再是我敬畏的老师,而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他也是有很多恐惧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