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术乃是炼气之士常用的术数,因气而化,妙用无穷。赵逸学到的这门太上如意幻术是云隐仙宗的真传,老聃道尊一气化三清,乃是最高明的法术,自忖门下子弟未必能有福缘学到,便创了这次一等的太上如意幻术,只用混元太极浩然之气催动。
传自道尊的幻术又岂是寻常,这门太上如意幻术幻化的物什,若想堪破非得修为高过施法者两层,若修为不足强要堪破,管叫你命魂黯淡七魄离散!
赵逸在彭石道人的看顾下,强自按捺住性子舍去幻术的修炼,将导气术又精进一层,运转起来虽达不到势若奔雷,但也似涓涓溪流,微有意趣。那竹马受了一口混元之气,足足支持了半个时辰有余,才溃散了形状。不过,彭石道人制作的那符篆却是温玉雕成的宝符,只要材料不损坏,就能循环使用。
赵逸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又是一口混元之气喷在竹马上,便一路到了城门前,才收起竹马,步行进城。
几年前赵逸曾随着夫子进城拜会友人,过后却一直没有机会再进城。这一次再来,心境已经迥然不同。
当今盛世,樊城虽是偏远小城,但也欣欣然一副富足安康的局面。一条街道贯穿全程,两侧食肆商铺生意兴隆。
若是往常,赵逸还要在街边贩卖小物什的摊位前流连忘返,不过随着彭石道人修行一载之后,赵逸对这些东西却没了兴趣。他所学的太上如意幻术可幻化万物,自在如意,便觉得凡俗一切都索然无味。
一路行来,赵逸的道心却更加坚定,他想起曾从书上看过的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行人摸黑赶路,到了日间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万丈悬崖壁上一条羊肠小道行了大半,登时魂飞天外,前面短短的路程却再走不下去。
赵逸就是那羊肠小道上的行人,不过他却不会因为惧怕世间种种障碍就裹足不前,而是要努力打造工具,避免前路坠落之祸。那些凡俗之人,即便衣食富足,钟鼎世家,临到天命,又是一场虚空。
一路思忖着到了米行,赵逸直接订下了半年的米粮,等到那米行的伙计将货搬出来后,赵逸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便将米粮收入了随身携带的云囊中。这云囊是彭石道人采集山中云雾精气,以秘法炼制而成,承装物什的一个器具,须有元胎的修为才能炼制。
又在店里买了一些菜蔬种子,赵逸看看时辰还早,想到出山一次不容易,便在街面上肆意游荡起来。
行到一处烟雾缭绕的所在,赵逸抬头一望,便发现左近正有一所城隍庙,一派香火鼎盛的模样。到了这一处,赵逸心有触动,就迈步走进去,看见来来往往善男信女无不虔诚膜拜。
上古时,玄门里八大道尊各传道统,于昆仑山上招募门徒。其中有一人因意外没能在限定时间内赶到,便被道尊们拒之门外。谁曾想那人刚烈无比,竟然头触巨石而死,临死前高呼道:“汝等以人道登青天,我却要用鬼道统幽冥!”
道祖鸿钧道尊悯其刚烈,便施了一番点化。那人成鬼后,居然真就独创了道统,传承下同属玄门一脉的酆都鬼道。这人便是玄门第九大道尊,北***尊!
赵逸尝读这一段记事,每每为北***尊的豪气所折服。酆都鬼道这一脉的传承,同样是炼气却没有肉身元气的滋养,便需要凡俗的香火供奉,也是堂堂正正的炼气法门。各地的城隍庙,便是鬼修们持了酆都得来的符诏,在凡俗设下的道场。
赵逸走进了殿堂,看看上首那威风凛凛的城隍雕塑,心念一动,便将混元之气运转到双眸之间。再睁眼望去,只见那雕塑身周盘旋着一丝丝的五彩气息,正被雕塑里栖息的一个魂灵呼吸间吸摄进去。
那魂灵察觉到赵逸的窥视,不由得悚然一惊,再细看去,原来是一个初到气动的小修士,心下大定。心头却又升起被人窥视的羞涩怒意,那魂灵猛地一涨,一大蓬的气息冲向赵逸。
正在祭拜的俗人自然无法窥知这一番变数,只是感到殿堂里突然狂风大作,再抬头一看,那城隍塑像原本不苟言笑的模样,这一刻却双眉飞挑如怒目金刚。众人大感惶恐,惊骇叫道:“城隍爷显灵了……”
一大群人乱糟糟冲出了城隍庙,却浑然忘记了,自己前一刻诚心求祷,不就是城隍显灵保佑自己富贵安康?
赵逸没想到那城隍会这么大反应,连忙摆手道:“在下偶然路过,没有恶意。”
那魂灵做了城隍,日日受民众香火,早就养成妄自尊大的脾性,这时候又听赵逸服软,哪里会客气!他怒喝道:“兀那小贼,竟敢打扰爷爷修行!若不快滚,管叫你神魂俱灭!”
听了这呵斥,赵逸反倒停下身,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城隍好言语的说一说,也就道歉出去了。这时候,他站立在原地,好整以暇,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哇呀呀……”那城隍自从在这里开了道场,何曾受过这种忤逆!他灰蒙蒙的身形一拧,就冲到了虚空上,裹挟着狂风向赵逸冲来。
赵逸虽然见识短浅,也看出这魂灵气息混乱,灵光微弱,显然是只晓得引气功夫却不会淬炼提纯。那些凡夫俗子的香火虽然上得勤勉,但都夹杂着自己的私欲念想,非得淬炼提纯才能吸收。可这魂灵却不由分说全盘接受了,看着声势浩大,就好像凡俗里只吃不拉,早晚要胀死他!
那魂灵的身形迎风渐长,整个殿堂里充斥起幽怨的呜咽声,鬼气森森。硕大的鬼头驾着阴风嘶吼而来,那狰狞模样,让人遍体生寒。
赵逸连连后退,不旋踵到了角落退无可退的地方,那阴风已经呼啸及面。鬼道虽属玄门炼气,但也借鉴了一些魔道法门,赵逸情知若被这阴风裹挟进去,毕身的精气都会被掠夺去。
他自然不敢怠慢,混元之气一口喷出,便化作两仞高一堵墙壁,将身前挡住水泄不通。
那魂灵城隍虽然已经到了点窍的境界,但是气息驳杂,又不如赵逸的混元太极浩然之气奥妙。虽然明知那是幻术却没有堪破法门,结结实实撞上去,虽是魂体但也觉一阵的眩晕。
赵逸还缩在角落里思忖对策,看见那城隍如此不堪,顿时大喜,接连又是几口混元之气喷出,几堵墙迎风渐长,须臾间将那魂灵堵截进去,砌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方形。
赵逸一招手,那方形就缩小下去,最终成了半米高立在那里。他正要上前去教训那城隍,心头警兆忽升,连忙向前一扑,就地滚出去。
这时候,赵逸先前站立的地方凭空冒出一个狰狞的恶鬼头,那鬼头见一击不中,又俯冲过来。
赵逸闲来无事就读一读彭石道人存的书籍,知道这鬼头有个名头,乃是被自己困住那魂灵搜集了野外游魂豢养出的恶鬼分身。这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那城隍修为要高过自己,却如此轻易就被自己抓捕了,原来是耗费了自身的精气豢养这个邪门东西。这恶鬼分身是至阴邪的一个东西,凡是接触到的活物,一概都要吸干了为止。
那鬼头扑上来,赵逸也不闪避,又是一口混元之气喷上,鬼头被喷个正着,顿时烟消云散。这些阴邪东西,最是惧怕玄门正宗的道气,更何况赵逸乃是至纯的混元之气。
殿堂里这才恢复清明,那被困住的城隍与恶鬼分身心意相通,查知分身被破去后顿时怒焰滔天:“好胆的小贼,你敢破了我的分身!你居然敢!好好,天上地下,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阶下之囚,还敢口出狂言!”赵逸探出一股混元之气,伸入方形中一阵乱搅,将那魂灵搅动的险些魂飞魄散。
“哇呀……你大难临头了,小贼!你可知我身后站着什么?你敢羞辱我!定会有人讨去你的性命!”
赵逸却被这不知死活的城隍给逗笑了:“你道我不知你走了酆都鬼道的门路才做成这城隍?先前你那恶鬼分身十足的邪祟手段,你可知若被酆都的鬼使知晓了,是要受五雷亟顶的责罚?”
那城隍听到赵逸的话,顿时魂飞天外,这才晓得眼前这少年不是自己能够唬住的。认清了人为刀俎,己为鱼肉的局面,城隍倒也利落,不管赵逸是否看见,就跪在墙壁里连连叩头:“小的冒犯上仙,实在罪该万死!求上仙垂怜……”
酆都鬼道放出各路城隍收集香火,也并非全无约束,首要一点就是不许行那邪祟事情。城隍情知,自己私下修那分身的事情暴露出去后,也不须赵逸动手,自然有酆都的鬼使来收他魂魄。
听见那城隍讨饶,赵逸得意的笑笑,原本也没有什么大仇,自然犯不上取他性命,只是心中有些好奇:“酆都鬼道大好的法术你不学,为何偏要学这种邪祟手段?”
这一问勾出了城隍满腹的苦水:“好叫上仙得知,小的在这俗世也算个小神明,可是在您眼里不过是蝼蚁般的货色。要学宗门里的功法,还要多多收集香火供奉上交,交的多自然赏赐也多。可是小的本领低微,也引不来俗人香火,已经连续三年劣等的评价……”
那城隍讲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间或夹杂几声干嚎,表现的凄楚无比。赵逸这才清楚了其中的缘由,原来城隍苦于收不上香火供奉,便私下修了恶鬼分身,一来帮他行些善迹招揽信徒,二来也控制一下自己越来越驳杂的气息,倒也没有什么恶行。如此一来,香火确实鼎盛起来。
不过豢养这恶鬼分身,却是伤了自己修行的根本,所以这城隍才会轻易就被赵逸擒住,这就是本末倒置,术重于法的后果。赵逸心中一动,将城隍放出来,然后说:“你冒犯与我,我便毁了你的恶鬼分身,这便是两清了。接下来我要同你做笔交易,你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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