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洛华亭离开,云隐仙宗的少年们才一拥而上,簇拥着赵逸往驻地走回去。对于这个横空出世击败对手,又以强硬态度面对法尊境强者的同门,他们充满了好奇,七嘴八舌探问赵逸的来历。
赵逸晓得日后和这些少年便是同门,按捺住心中的烦躁,脸上挂着笑容,应对着少年们稀奇古怪的问话。
云隐仙宗的驻地位于一片干涸的河沟处,虽然只是一个临时的驻地,但也收拾的整齐无比。笔直平坦的青石路两侧,错落有致分布着大小屋宇,走进看去便感觉到有气息波动,原来尽是幻术幻化出来的。
实在耐不住众多少年的纠缠,赵逸托词要去传功长老那里接受测试,一众少年才散开。
赵逸得了旁人的指点,很快就找到了传功长老的住所。那是一所并不显眼的屋舍,赵逸在门外小心的通报了一声,得到回应后,才走进去。
一脚踏进房门,赵逸便察觉到这房间的奥妙,原本他看这房子低矮,还以为内里很逼仄。然而一走进来,才发现这房间内里空间广阔,足有数丈有余,灵气流转,竟是一件芥子纳须弥的法器!
他眼眸一转,便将房间里摆设尽收眼底,紫檀木的几个书架,上面整齐的码放着竹简玉简,几副蒲团随意摆放在地上,还有几个看不见内里景致的隔间。突然,他眼角扫见几处墙角里都镶嵌着一枚拇指大光晕流转的珠子,竟是地灵珠!
怪不得这房间中灵气充沛,原来是有地灵珠这种宝贝!赵逸忍不住凝神望去,却发现那几枚地灵珠散发的气息略有驳杂,不及自己云囊中的那一枚精粹。
“你也识得这地灵珠?”这时候,一名中年文士从隔间中走出来,看见赵逸正一脸关注的望着那地灵珠,便开口问道。
“偶然从古籍上见过描述,据说是极为难得的东西,不想今日在这里见着了实物。”赵逸连忙转过头,对文士躬身说道:“小子赵逸,见过长老。”
“大凡天生地长的灵物,总有个天地玄黄划分的品质不同。那几枚地灵珠不过是最劣等的黄级品质,也不是多罕见的东西。”这传功长老名叫左公图,是一位凝就金丹的大修士,他饶有兴致的观望赵逸片刻,才说道:“彭石一向只晓得闷头苦修,怎么收了你这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弟子?”
赵逸心中一突,难道这长老对自己心有不满?他连忙恭敬的回答道:“小子孟浪,让长老见笑了。”
那左公图长老摆摆手,示意赵逸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才开口说:“你不须惊怕,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心中好奇了些。先前那事端我也过去看了看,对你还算满意。”
赵逸这才心安,他知自己日后若学什么功法,又怎样的成就,还要看这传功长老的意思。
左公图长老又说道:“新晋的弟子,门中循例都要测一测资质,来安排日后的修行道路。你是彭石在外历练时收下的弟子,虽然早得了功法传授,但也不好破例。测试一下,对自家的情况也了解些,日后修行上也能取长补短,避免许多岔路。”
赵逸连忙点头应是,他也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哪些优劣。他接过左公图长老递来的一块尾指大的晶石,那晶石是提取了地脉灵气滋润的岩石用秘法淬炼出来的,灵气充盈,唤作法晶,可以用来布置法阵,还能用来辅助日常的修行,比在外界汲取灵气要快速的多。
赵逸双手合拢,将那块法晶扣在掌心,紧贴着丹田,随即便催动起玄蕴导气术,将那法晶中的灵气汲取出来,体内三个气旋飞速转动,将那灵气尽数转化为混元之气,只是这气息中总还有些驳杂。他仍旧遵循彭石道人的指导,不肯将这股混元之气混入自身原本就有的那份中,而是积郁在某一处经脉里。
不过盏茶时间,赵逸便将那一小块法晶中的灵气汲取完毕,法晶也在他手心里化作粉末。
“不错,神魂是优等,对灵气的抓摄力道很强!”左公图点点头,给出了评价。接下来,他便看见赵逸双手舒展,将一股气息尽皆排出体外,不由得一怔,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师傅说过,混元之气是至纯之气,受不得一丝沾染,在元胎未成之前,不许以药石之物辅助修行!”赵逸老老实实回答道,他晓得自家修行机会得来不易,因此不敢有一丝的马虎。
左公图神色一滞,突然叹息道:“彭石误人啊!他自己志大才疏,道行未成,反倒耽误了自己的弟子!”
说罢,他望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赵逸,问道:“你一直只修了玄蕴导气术一门功法?”
“弟子一直遵从师傅的教诲,不敢玷污混元之气。”赵逸不知左公图为什么要那样说,心中顿时惴惴,不由得开口问道:“难道这功法有问题?”
左公图摇摇头,说道:“玄蕴导气术这功法堂堂正正,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修行却极为困难。混元之气是至纯之气,若真修行到高深处,成就一品丹的几率很大。但是这气息积累起来极为困难,比旁的法门慢了一半有余,若非道心坚定且天资纵横之辈,未必有望修成。”
“你的师傅彭石性情倔强,曾立誓言要以混元之气成就一品金丹,可是你也看到了,他蹉跎经年才凝结元胎,荒废了大好时光。当年我与他同时入门,我早已经凝就金丹多年,可是彭石却失了锐气,只怕终生再难有存进!”左公图眼中略有惋惜,续道:“我曾经数次劝他改修一门功法,或者兼修一门辅助,虽然掺杂了旁的气息,但修行进度却上来了。未必能够成就一品金丹,但也得了几百年逍遥时光,日后或有转机也未定。可是他固执己见,令人扼腕!”
赵逸这才晓得其中隐情,一时间心绪纷乱,却是大半为了彭石道人惋惜。
左公图收拾思绪,正色对赵逸说道:“先前我见识过,你的道心坚定,资质也属中上,只是根骨不是很好。现在告诉了你玄蕴导气术的缺陷,你是否要改修旁的功法?或者辅修一项,门中也有许多修炼玄蕴导气术的弟子,大多选修了小周天云雨术,这门功法最重自身的滋养,与玄蕴导气术相得益彰,且修行的进度也快,积攒的气息很容易就转化成混元之气,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赵逸低头思忖了良久,才抬起头讲出了自己的决定:“小子修行只为摆脱世间种种劫难,了道长生,与师傅一般的想法,誓成一品金丹!”
左公图听到赵逸的话,怅然叹了一声,说道:“原本我还怀疑彭石怎么收了你这个跳脱性情的弟子,原来骨子里都是一般。也罢,既然是你自己的决断,我也不再规劝。你选的这道路虽然宽广,但却艰辛,日后修行若步履维艰,可千万不要懈怠了道心,勿忘今日的宏愿!”
“赵逸谨记长老的教诲!”赵逸连忙说道,他做下这个决定,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经过深思熟虑。幼年的经历让他对生老病死,对不测之祸多了一分畏惧,心中存了畏惧才总想着超脱。若最终与大道无缘,逃不开生死轮回,那还修什么道?凭自己现在的本领,能比大多数人活得快活!
左公图递给赵逸一个云囊,那里面装着每一名入门弟子都有一份的东西,又问道:“你在修行上还有什么疑问?尽可以提问出来。”
赵逸想了想,便发问道:“先前我听师傅说宗派驻地在海外八万里的青丘洲,为什么会突然在这里有了一个驻地?还有,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宗派都驻留在这岳阳城左近?”这是一直盘桓在他心头疑问,此时有了机会,哪有不问的道理。
左公图想了想,便说道:“这倒也不是什么机密事情,你正式列入宗门,也有资格知道。只是不要到处宣扬,弄得人心惶惶。”
赵逸连忙点头。
“事情还要从酆都地府说起,那里不止有轮回之所,还有一处冥狱。冥狱是专门关押对修行界有极大威胁罪大恶极之人的,那些人虽然身陷牢笼之中,但却不甘心受缚,若得了机会,总要想办法逃脱。每隔一百二十年,冥狱之门便会敞开,排遣百余年积攒下来的戾气。
这便给了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机会,他们会在外界施展种种手段,来解救冥狱中关押之人。若被那些人得逞了,无疑会造成修行界的动荡。因此,每到这时节,各大宗派就会联合起来,做一些应对措施来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云梦大泽便是距离冥狱最近的地方,到时候这里会成为动乱的中心,天地发生异变。”
赵逸这才明白,原来先前那渔夫所说的龙王出巡也并非无稽之谈。他又好奇道:“既然是这样大的一件事情,为什么……”
“为什么各派会派出那么多修为浅薄的弟子是不是?”左公图笑道:“正因为这里是动乱的中心,任何太大的气息波动都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因此到时候这附近是不会有元胎境以上的修士存在的。一切的事情都要靠你们这些新晋的弟子,这也是对门下弟子的考验。”
“各大宗派其实都将这动乱当做对门下弟子的一次历练,到时候这附近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丧命。但若侥幸撑过了这个历练,还会得到很大好处,因此存留下来的都是值得尽心培养的精华。”左公图又说道,他看赵逸面有不忍,笑道:“这法子虽然残酷些,但是修行路上步步凶险,日后比这次还要凶险的事情数不胜数。”
赵逸低头不语,虽然感觉左公图的话语没错,但想到外面的弟子懵懂着还在憧憬日后美好生活,却想不到自己已经身陷绝地,委实残酷得很。
左公图猜得到赵逸的想法,嘿然一笑:“这也是无奈之举,修行界不太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