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闷不乐的回到了清河县渡口,又乘坐包租来的民船过了黄河,再回到西坝渡口西面的大营时,天色已然是微黑,心情极度烦闷的康麻子不想走正门回营劳师动众又耽搁时间,还容易引来谣言,便领了周培公和素伦等侍卫绕道侧门,准备悄悄返回没有打出伪龙旗的真正御营。
康麻子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刚靠近了清军大营,清军大营正门前就冲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孝庄老妖婆派来监视康麻子的显亲王丹臻,康麻子不由眉头一皱,低声向众侍卫交代道:“如果显王爷询问朕的去向,就说朕领着你们到安东(涟水)县去转了转散心。”
众侍卫和周培公答应,但出乎康麻子意料的是,丹臻冲到他的面前磕头行礼后,并没有代表孝庄质问康麻子是否私渡黄河,只是急匆匆的说道:“主子,出事了,半个时辰前,漕运总督蔡士英和淮安知府杨应瑶,刚才派人押来一个曾经被吴狗逆贼俘虏的我大清将领,自称叫瓜尔佳.珠满,奉彰泰之命逃出吴狗军队,前来西坝大营叩见主子,有机密大事呈报!”
“珠满?”康麻子楞了一楞,猛然想起自己听说过珠满这个名字,也想起这个和鳌拜沾亲的珠满是彰泰在自己大力举荐的将才,自己看在彰泰的面子上,也看在珠满之前在西线的池州、南京战功份上,这才捏着鼻子册封了珠满为都统。
再稍一盘算,康麻子忽然又想起一件更要命的事,赶紧惊讶问道:“什么?彰泰让珠满直接到西坝大营来求见朕?彰泰那个狗奴才,怎么可能知道朕实际上是在西坝大营?”
周培公的小脸也一下子就白了,心说完了,被吴狗俘虏的彰王爷都知道主子其实是在西坝大营,卢一峰那个比狐狸还滑的狗贼,怎么可能不知道主子其实没渡黄河?
“奴才不知。”丹臻摇头,沉声说道:“珠满那个奴才说,什么事只有在他见到主子时才直接向主子禀奏,不然的话,彰泰禀奏的机密大事只要稍微走漏风声,立即就是祸起萧墙,危及我大清数万将士性命,后果不堪设想!”
“马上进营!”康麻子也不犹豫,马上就下令回营,又飞快吩咐道:“把珠满那个狗奴才押进朕的御帐,朕要亲自审问他。”
一路进到大营,又匆匆进到了大营正中的御营,康麻子刚抹了一把脸换了伪龙袍,前面就说珠满已经押解了御帐,康麻子连饭都顾不得吃上一口,立即就领着一干心腹侍卫进到前帐,而前帐里早已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康麻子心腹侍卫和善扑营打手,还有丹臻、喇布、蔡毓荣和周培公等亲信心腹也已到齐,御帐正中则有六个侍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壮汉,穿着普通的百姓衣服,满身尘土,脸上除了灰尘外还有些许血迹,看得出他这一路远来,显然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一起磕头行礼,珠满看见康麻子身上的明黄伪龙袍,又看到众人磕头,顿时喜不自胜,赶紧也是双膝跪倒,哽咽着磕头说道:“罪臣镶蓝旗都统珠满,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海,上前辨认一下。”康麻子转向旁边的一个一等侍卫喝道:“仔细看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你的亲戚珠满?”
“遮。”康麻子的心腹侍卫瓜尔佳.黄海答应,赶紧上前辨认。这里也顺便介绍一下,这个瓜尔佳.黄海也是鳌拜的族人,但是早在鳌拜没有倒台之前,他就已经出卖了本族倒向了康麻子,为康麻子充当监视鳌党的内线,还在康麻子板倒鳌党的行动中立过大功,所以鳌拜一党彻底倒台后,康麻子清洗侍卫队伍中的瓜尔佳氏侍卫,把所有的瓜尔佳氏侍卫全部驱逐出了侍卫队伍,却偏偏留下了这个黄海,还给他封了一等侍卫。
揪着珠满已经被剪去辫子的短发,把珠满的脸抬向天空,又擦去珠满脸上的血污仔细辨认了片刻,黄海转向康麻子打千奏道:“启禀主子,奴才之前没有见过这个亲戚,但奴才见过他的父亲额赫玛瑚,此人与额赫玛瑚相貌甚是相似,想来就是珠满不假。”
“很好。”康麻子满意点头,又挥手把黄海赶开,这才转向珠满喝道:“大胆狗奴才,朕不避嫌疑封你为镶蓝旗都统,你不思报恩,反而在战场上向吴狗投降,该当何罪?”
“主子,奴才是和彰王爷被大周……,被吴狗包围了,这才被迫投降的啊。”珠满哽咽着说道:“当时我军兵败如山倒,奴才和彰王爷被吴狗大军重重包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奴才也想过以死报国,但是对奴才有着知遇之恩的彰王爷就在身边,奴才如果死了,他也活不了了,所以奴才这才被迫随着彰王爷向吴狗投降的啊!”
“说得好听,分明就是贪生怕死,还敢巧言狡辩?”康麻子无比威风的一声冷哼,又喝道:“难道你的意思是想说,是彰泰带着你向吴狗投降,你才被迫向吴狗投降的?”
“主子明查,确实如此,如果当时王爷选择拼死抵抗,奴才也一定舍命相随。”珠满哽咽着点头,又马上补充道:“但是还请主子明查,彰王爷他也不是贪生怕死,他是想保住有用之身,暂时向吴狗委屈求全,先骗得吴狗信任,然后再设法反正归来,向主子请罪,再为主子立功赎罪?”
“彰泰那个狗奴才,真是这么打算?”康麻子凝视着珠满问道。
“回主子,千真万确,彰王爷确实是这个打算!”珠满赶紧点头,无比老实的答道:“刚开始的时候,就连奴才都认为彰王爷是贪生怕死,为了活命才向吴狗投降,一直到了彰王爷命令奴才逃出吴狗大军,返回西坝大营求见主子禀奏机密大事,彰王爷才向奴才说了实话,他之所以向吴狗投降,向吴狗委曲求全,就是为了继续给主子效力,等待时机重新回到主子身边。”
“是吗?”康麻子将信将疑,既怀疑其中有诈,又觉得彰泰此举合乎情理——毕竟彰泰是姓爱新觉罗,还是康麻子的堂弟,都是野猪皮家的优秀子孙,做这样的事实属正常。
“主子,请容许奴才问珠满将军几句话。”这时,周培公开口请旨,得到康麻子点头允许后,周培公转向珠满问道:“珠满将军,既然彰王爷命令你逃出吴狗军队,返回我大清军中向主子禀奏机密,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追上安王爷的大军?反而要舍近求远,逃回淮安来这西坝大营求见主子?”
珠满第一次见到周培公,并不知道周培公眼下是康麻子面前的第一红人,不敢直接回答,只是把目光转向康麻子,康麻子会意,喝道:“如实回答,周爱卿所问的,正是朕打算问的。”
“遮。”珠满磕了一个头,如实答道:“回主子,是彰王爷命令奴才这么做的,彰王爷告诉奴才,千万不要到安王爷的大军里反正,那里有吴狗的内奸,同时主子也不在安王爷的大军里,实际上还在淮安西坝大营,奴才如果追上安王爷的大军反正,不仅见不到主子,还会把奴才的命送掉,把彰王爷的命也送掉。所以彰王爷命令奴才绕过安王爷的大军,直接到主子脚下的淮安城反正,请淮安的大清官军将奴才押来西坝大营求见主子。”
“彰泰怎么能知道朕其实还在西坝大营?又为什么要说安王爷的军队里有吴狗内奸?”康麻子又打了一个寒战,忙喝道:“狗奴才,把你和彰泰向吴狗投降后发生的事一一道来,越详细越好,不得有半点隐瞒。”
珠满磕头答应,又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向康麻子说起自己与彰王爷投降卢胖子后发生的事。原来五月二十那天珠满和彰王爷向胖子军投降后,卢胖子确实兑现了诺言没有杀彰泰,还给彰泰改了一个汉名叫章泰,并答应上书吴老汉奸为彰泰请封爵位;同时因为珠满的特殊出身,卢胖子也没有难为珠满,还给珠满赏了一个骑兵游击的官职,编制进了著名清奸伊坦布的队伍,和彰泰一起在卢胖子的直系兵团听用。
其后,珠满和彰泰都在胖子军队伍里得到了很好的善待——这当然是卢胖子在故意收买人心,也随着卢胖子回到了南京,又随着卢胖子出征扬州战场。然后就在胖子军主力抵达扬州的那个晚上,彰王爷忽然找到了珠满,避开众人悄悄告诉珠满,说自己向卢胖子投降只是为了保住有用之身,等有机会就要回到康麻子身边,并要求珠满和他一起设法反正。珠满本就是直肠子的老实人,又对彰王爷充满感激和尊重,所以二话不说就一口答应要和彰王爷同生共死,发誓赴汤蹈火报答彰王爷的知遇之恩。
见珠满郑重答应,彰王爷总算放下心来,又把一封书信交给了珠满,要求珠满连夜逃出胖子军队伍,全力抢在岳乐回师之前返回淮安,向淮安的地方官兵反正。彰王爷警告珠满不可向岳乐大军反正,还有告诉珠满其实康麻子根本没有亲临扬州战场还在西坝大营,也都是那时候发生的事。
彰王爷的命令珠满当然不可能推辞,只是建议彰王爷随自己一起逃走,但彰王爷却又告诉珠满说自己目标太大,一旦和珠满一起逃走,卢胖子必然全力追杀,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珠满单独逃跑,彰王爷自己继续留在卢胖子身边委曲求全,胖子军才有可能不会去全力追杀目标很小的珠满,珠满身上携带那封悠关数万大清将士性命的书信,才有可能送到康麻子的面前,向康麻子揭发潜伏在大清军队里的乱臣贼子,摆脱大清主力目前的危机。而珠满再三劝说没有成效后,也只好与彰王爷洒泪而别,借着夜色掩护逃出了胖子军队伍,化装成普通百姓绕过渌洋湖也绕过了岳乐的主力大军,逃到了淮安向淮安官府自首,表明身份和来意,要求淮安的地方官员把自己押到了这西坝大营。
途中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珠满逃到界首一带的时候,因为不惜马力的亡命奔驰,珠满的战马被活活累死,不得已,珠满只好劫杀了一个岳乐队伍的斥候,抢了他的战马才逃到了淮安。对此,厚道老实的珠满也主动向康麻子请罪,请康麻子处置自己擅杀友军士兵的死罪。
区区一个骑兵的死,康麻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感觉到珠满这个将领确实老实,不象是说假话的人,所以康麻子马上就喝道:“彰泰给你的信呢?在那里?”
“就在奴才身上。”珠满全身被五花大绑,只能请旁边的侍卫伸手到自己怀中,拿出自己用布捆在小腹上的彰王爷书信,让侍卫转呈到康麻子面前。
拿起那封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的厚厚书信,康麻子的麻手情不自禁都有些颤抖,花了不少力气和时间才拆开那封书信,然而让康麻子惊讶万分的是,书信中不仅有着一沓厚厚的信纸,竟然还有着一份清军队伍专用的军令剳付,再仔细一看那道剳付时,康麻子的麻脸顿时就黑了——那道剳付,竟然是岳乐命令彰泰分兵守繁昌和攻打太平府的亲笔手令!
字迹康麻子十分熟悉,不仅一眼认出了是出自岳乐的亲笔,还认出了岳乐签名的暗记——岳字下面那个山的山顶,有一个微点。
“难道导致我大清西线惨败的战术,不是出自彰泰,而是出自岳乐?”康麻子心头颤了一颤,赶紧又拿起彰王爷的亲笔书信,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这封信确实是出自彰王爷亲笔,信的大概内容如下:首先当然是咱们的彰王爷向康麻子请罪,大骂自己猪狗不如有负圣望,丧师辱国赔光了西线主力不说,还向反贼吴狗卑躬屈膝,投降求饶,简直就是罪无可恕,罪该万死!将来无论康麻子如何处置彰王爷,咱们的彰王爷都不会有半点怨言!
然后咱们的彰王爷当然是解释自己向卢胖子的原因了,说明了当时自己是被胖子军团团包围,身边士兵剩下不到十人,如果不投降就必然得殉国,所以自己为了留住有用之身,不得不向卢胖子投降,但自己之所以向卢胖子的投降,绝对不是出自真心,只是想暂时保住性命,也保住类似珠满等一大批大清忠臣良将的性命,暂时向反贼卢一峰委曲求全,等有机会再重新反正归来,当面向康麻子磕头请罪。
看完了上面的废话套话,接下来的内容,就让康麻子难免开始胆战心惊了,因为咱们对大清忠心耿耿的彰王爷向康麻子奏报说,在他与卢胖子虚与委蛇的交谈中,发现卢胖子其实还在南京的时候,话里话外就已经透出了一个惊人消息——卢胖子早就知道康麻子渡过黄河的只是一个假銮驾,康麻子本人还在黄河北岸的西坝大营!
除此之外,咱们的彰王爷陪同卢胖子狗贼抵达扬州时,看到扬州城下尸积如山和血流成河的惨景,大部分胖子军将士都是惊呼连连,卢胖子和他的主要走狗们却谈笑自如,表情似乎非常满意,卢胖子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算守诺言,接下来我们就可以轻松了。”
接着到了胖子军是否连夜追击时,好些胖子军将领都向卢胖子提议,建议胖子军立即发起追击,全力追杀刚刚撤退不到半天的清军主力,卢胖子却笑着说用不着立即追击,还说清军主力不会跑很快,因为清军主力的真正目的是把胖子主力诱到高家堰下的黄泛区,然后炸开高家堰水淹胖子军主力,用一部分清军队伍和胖子军主力同归于尽。
听到这话,咱们的彰王爷难免大吃一惊,试探着询问卢胖子为什么知道这点,接下来又该怎么办?胖子军将领也跟着询问这个问题,卢胖子却大笑着他早就全部安排好了,高家堰威胁不到胖子军主力的安全,大清军队的主力也会有人主动留下来给卢胖子歼灭,躲在黄河北岸的康麻子也跑不掉,就算胖子军不渡过黄河,也自然会有人把康麻子的脑袋送来给卢胖子当夜壶。
胖子军众将自然再追问详细,但卢胖子却说什么都不肯往深里解释了,而咱们的彰王爷大惑不解之下,又猛然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在胖子军主力已经从西线抽身回军北线的情况下,大清军队的北线主力为什么还要不惜代价的猛攻扬州城?在付出了四万三千多军队的代价后,又在扬州即将城破的时候忽然收兵?难道说,清军队伍里有人故意让四万三千多大清将士白白送死?其目的根本不是想攻破扬州,而是想在攻坚苦战中白白葬送四万多大清主力,让胖子军主力可以轻松歼灭余下的清军主力?
想到这个问题,咱们的彰王爷难免又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在之前的西线决战中,自己的战术布置明明是荻港、繁昌和马家园互成犄角,牵制卢胖子贼军的主力,为什么岳乐要命令自己的主力离开马家园,去攻打有着贼军重兵把守的太平府坚城?导致西线的大清主力全军覆没?这是无意的战术失误,还是故意?
因为这些疑问太多太复杂,形势也太紧急太危险,所以咱们的彰王爷被逼无奈,只好冒险让自己的心腹珠满逃出胖子军,让他返回西坝大营向康麻子当面禀奏,提醒康麻子小心留心大清军队里的内奸,尤其是要小心那些逃出黄河的清军队伍——从卢胖子无意中走漏的口风判断,很可能有内奸打算逃进西坝大营发起兵变!
最后彰王爷又解释了他随信附上的剳付来历,剳付是岳乐给彰王爷的,彰王爷担心岳乐的命令出自康麻子的授意不得不依令而行,但也留了一个心眼没有放在军营中,随身带在了身上,而彰王爷向胖子军投降后,卢胖子假仁假义没让士兵搜彰王爷的身,所以剳付才侥幸保存至今,这才得以随信附上,恭请康麻子查验真伪。
虽说信的最后还有一大堆咱们彰王爷临表涕零、不知所云的废话,但是康麻子却说什么都看不下去了,麻脸上青一阵黑一阵,只是仔细盘算,“朕的堂弟彰泰,说的是假的还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很多疑问也可以解释了。因为那个狗贼,朕勒着裤腰带支持的十二万大军,损兵折将却一无所获!因为那个狗贼,朕的十二万大军没有夺回江南,还拖垮朕的国库和内库!因为那个狗贼,被朕寄以厚望的西线大军,才在短时间内被吴狗歼灭!还是因为那个狗贼,之前表现一直出色的彰泰,才在西线被吴狗生擒!”
“还有朕的行踪,为什么被卢一峰狗贼知道?还有周培公向朕提出的炸毁高家堰的计划,为什么会被卢一峰狗贼知道?还有在明知吴狗主力回师北线的情况下,我们大清军队为什么突然发力攻打扬州?为什么之前不发力?为什么在付出了那么惨重的代价后,朕的大军又突然收兵,连吴狗主力的影子都没见到,就放弃即将可以得手的扬州城,掉头向北撤退?这一切的疑问,都有合情合理的解释了。”
“对了,还有岳乐为什么让朕的堂兄杰书殿后?为什么派一个汉狗董卫国担任前锋,押运粮草先行?如果董卫国那支队伍渡过黄河,进驻西坝大营后,突然在大营内部给朕来一下子,那朕怎么办?”
越是这么盘算,出了名奸诈多疑的康麻子难免就越是胆战心惊,也越是后悔没有亲自南下主持战事,导致现在覆水难收,陷入难以收拾的泥潭。盘算到这里,康麻子情不自禁的又拿起彰王爷随信付上的剳付,翻来覆去的仔细检查真假,但很可惜的是,卢胖子手下有的是造假高手——比方王少伯,还有无数从彰王爷大营里缴获来的清军文件,甚至还是空白剳付,伪造出来的清军军令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康麻子短时间内,自然不可能看出破绽。
“主子,能不能让奴才也看看彰王爷的书信?”周培公凑上来,小心翼翼的请旨道。
“滚一边去!”正在沉思中的康麻子忽然大吼一声,把帐中众人吓得一起跪下,周培公也是赶紧双膝跪下,以额贴地。
“来人!”康麻子忽然又大吼起来,指着翘首以盼的珠满吼道:“把这个背叛大清又来欺君罔上的狗奴才推出去,砍了!”
“主子,奴才冤枉啊!”珠满魂飞魄散的大声喊起冤来,“奴才可以对天发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句欺君啊!”
“还敢狡辩,卢一峰狗贼的离间诡计,朕还能看不出来?”康麻子傲然喝道:“休说那个落第秀才的雕虫小计,普天之下,又有谁能瞒得过朕的神目如电?!推出去,斩!”
“遮!”素伦和黄海等侍卫二话不说,扑上去架起珠满就往外走。而事情到了这一步,自知性命难保的珠满也豁了出去,发疯一样的甩开几个侍卫,回过身来双膝跪下,狂吼道:“主子,奴才是你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奴才遵旨就是了!但是在奴才死之前,请容奴才再说一句话!”
“说。”康麻子冷笑说道:“朕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欺君狡辩!”
“奴才绝不狡辩!”珠满双目炯炯生光,大声说道:“奴才只求主子一事,那就是请主子相信彰王爷对你一片忠心!不错,彰王爷是在西线打了败仗,但是主子可能不知道,彰王爷为了西线军情,常常晚上到了四更都不睡觉,都还在灯下研究兵书,为主子寻思破敌之策!奴才每一次劝他,他都说他身负主子重托,不敢有半点疏忽!他是输了,但他是输在吴狗太狡猾上,不是输在他不尽心上!”
“彰王爷对奴才有知遇之恩,是他顶着压力提拔的奴才,被吴狗包围的时候,奴才把活命的机会让给他,他又把活命的机会让给奴才!他对奴才的恩情天高地厚,奴才无以为报,只想替他说一句公道话,请主子你相信彰王爷对你的一片忠心!也请主子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可以为你戴罪立功!那主子你就是剐了奴才,奴才也可以瞑目了——!”
吼到这里,珠满把脑袋一昂,喝道:“请吧,我死之后,请把我的人头对着南方,让我看着对我有大恩的彰王爷,为我们大清剿灭吴狗!为我们大清立功赎罪!”
康麻子觉得自己的心好象从高空中一下子沉落了下来,‘舍生取义’四个字闪电一般划过,划得他的心一阵疼痛,饶是康麻子再怎么狼心狗肺,再怎么的歹毒无情,此刻也难免有一些感动。
“主子,奴才认为珠满将军没说假话。”喇布跪了出来,磕头说道:“珠满将军的名字,奴才听说过,当年在池州,是他率领四千骑兵冲向吴狗夏国相、马宝的八万主力,帮助彰泰取得了池州大捷,缴获了无数辎重和吴狗的镇军飞艇。后来的江宁大战,又是他辅助彰泰神兵天将,杀得吴狗的军队胆战心惊,几乎攻破江宁坚城,彰泰之所以能让吴狗闻风丧胆,其实他应居首功。奴才斗胆认为,象珠满将军这样的人,不可能欺瞒主子。”
“主子,奴才也认为应该给珠满将军一个机会。”蔡毓荣也磕头说道:“珠满将军甘愿舍弃吴狗军队的官职,冒着生命危险千里奔波,为彰泰递送书信,向我大清反正归来,其忠心可鉴日月。主子如果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我们大清被吴狗俘虏的将士必然人人心动,但主子如果杀了他,只怕……。”
“杀不杀这个珠满无所谓,关键是那封信,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周培公心里嘀咕。
看了看满身正气主动引颈受戮的珠满,又看看跪地求情的喇布和蔡毓荣,康麻子忽然有些迷茫,又忽然想起一件大事,之前彰泰不听岳乐的命令安排,就能取得大胜,这次彰泰听了岳乐的安排部署,西线主力就全军覆没,这是巧合?还是…………
“轰隆隆——!”
忽然传来的一连串沉闷雷声打断了康麻子的迷茫和沉思,刚开始康麻子还以为是打雷,可是随便的抬头一看,却又看到御帐外的满天星光,又不象是打雷下雨的模样。康麻子不由疑惑道:“那来的雷声?”
“不是雷声!”喇布惊叫起来,“是爆炸声!是吴狗的三好炸药爆炸声音!”
“是谁引爆的炸药?”康麻子大惊失色,赶紧冲出御帐向外张望,恰在此时,正西方向又传来了一阵沉闷雷声,在夜空中格外的清晰,康麻子不由更是惊奇和疑惑,喃喃道:“难道是图海动手了?可不对啊,吴狗主力应该没这么快到淮安啊?还有,高家堰是在西坝大营的正南面,怎么这声音,好象是从正西方向传过来的?”
“方向不对啊?”周培公也惊叫起来,但细一盘算后,周培公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疯狂的惨叫道:“完了!完了!卢一峰狗贼,实在太恶毒太无耻了!高家堰没用了!没用了!”
“什么意思?”康麻子转向周培公惊讶问道。
“卢一峰狗贼,他炸开了洪泽湖的北面大堤!”周培公的声音象夜枭一样的在清军大营里回荡起来,凄厉而又绝望的疯狂嚎叫起来,“洪泽湖的北面,是一块巨大的低洼地带,占地足足有几十万亩,只有一些农田荒山荒地,没有汉人众多的村镇城池!卢一峰狗贼他炸开洪泽湖的北面大堤,洪泽湖水就会冲进那块低洼地带,就会形成的大湖(也就是现在的成子湖)!洪泽湖水位也会猛减!”
“这么一来,等到吴狗主力的抵达淮安,就算高家堰再怎么出事,洪泽湖水也淹不了他的大军,也最多只会给他的行军制造一些困难了!天杀你的卢一峰狗贼啊,为了你们汉人蛮子不被洪水吞没,你还真会煞费苦心啊!”
“那还楞着干什么?”醒悟过来后,康麻子又是疯狂大吼道:“马上派人给图海传令,让他炸开高家堰!”
“主子,这个时候炸开高家堰,不仅淹不到吴狗,还会把我们主力的退路给切断啊!”喇布惊叫着提醒道。
康麻子身体一震,顿时呆住,许久后,康麻子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吼叫道:“天杀的卢一峰狗贼!天杀的汉蛮子!”
康麻子和周培公再怎么痛骂卢胖子的残忍歹毒也没用了,与此同时的洪泽湖正北面,李寄率领胖子军爆破队炸开的洪泽湖正北大坝处,洪水滔天,迅速将已经被胖子军炸出的八个堤坝缺口冲垮冲大,迅速冲出三里以上的巨大缺口,湖水吼叫着,呼号着,咆哮着,卷着泥沙、草根、树叶和碎石,打着可怕的漩涡,冲进现在的成子湖,当时的人烟稀少的荒芜地带,危机四伏的洪泽湖水位,也随之迅速降低………………
后来,成子湖多了一个名字,叫胖子湖。
与此同时洪泽湖西北面的泗州大堤一带,化装成普通百姓胖子军士兵也已经在早已埋好炸药的泗州大堤上严阵以待,只等湖水水位降到一定地步,立即就点火引爆,让洪泽湖的湖水更进一步下降。如此一来,泗州府境内的农田村庄虽然不可避免的要遭受一部分损失,但是和炸开高家堰水淹淮安全境比起来,却又要小上不只百倍。
注:康麻子年间还没有成子湖,当时的具体地形已不可考,但洪泽湖周边确实地形低洼处众多,康麻子十九年洪泽湖决口,就把当时的泗州城全城吞没,可见当时洪泽湖绝对有炸坝分洪的机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