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刺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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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村民们的苦难

大周的地方制式是州县制。

日昌镇是原州即县城的一个小镇。

而张口村又是日昌镇最外围的一个村庄,它在兰州通往原州官道的左侧,村口离官道有数百丈的距离。张天翼在从官道转到通往村口的土路上时,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脸色也跟着渐渐地复杂起来。

“天哥,你怎么啦?”马上的窦小虎心细,注意到他这种变化,关切问道。

本来他和陈大鹏都是称呼张天翼为叔叔的,可张天翼年纪比起他们又能大几岁呢,也就经历的沧桑多了些,人看上去比实际情况要成熟些罢了,所以张天翼便要两人改口叫天哥。

“我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张天翼略带伤感地说完这句话后,脚步已经完全停下。

日昌镇与张天翼或许没有什么干系,可日昌镇的张口村却与张风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因为这里曾经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张风十岁那年,日昌镇遭了贼,张口村有十几人死于强盗刀下,还有十来名妇女被掳走,其中就包括他的父母。十岁的张风,成了即县城内流浪街头的乞儿,在看尽人间冷暖,尝尽人间艰辛后,十五岁的张风如无根的浮萍般漂到了灵州。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也是想着学身本事为父母复仇,几年后,张风便入了伍,那时的颜宗泰还是灵州的一员副将。

十岁到二十二岁,整整十二年的光阴啊。

“咱们走吧。”张天翼迈开有些沉重的双腿,往村里走去。

村正中一条稍宽的土路,上百栋低矮的茅草房毫无规则的散布在两旁,破旧不堪;偶有一两幢宽大些的木屋,也是一副千疮百孔的样子。

十二年啊,村子里不仅没有比以前兴盛半点,反倒更加落魄了。

若是在后世,十二年的时间,足足里可以让一个地方翻天覆地,甚至从穷乡僻壤的乡镇变为喧闹繁华的大都市,就如广东沿海的多座城市。当然,这还得看政府关注的有多少,投入的又有多少。

“这里看上去比我们的家乡还穷。”边上的陈大鹏目光在这些残破的茅草屋上扫来荡去,老成地感叹道。

“是啊,好歹我们那里的屋子没有那么破,屯子里至少还有几座宅院,你看这里。”窦小虎也指指点点的道。

张天翼没理会两人的议论,往村子深处走了十几丈,却没发现半点人影,张天翼有些纳闷,难道村里的人也听到了吐蕃人入侵的消息,逃难去了?

想归想,兀自往前走着,忽地一阵嘈杂的争论声传入耳中。循声走过去,来到一幢稍大的院落前,通过破旧院门的缝隙,看到里面聚集了不少的人,这些人个个衣杉褴褛,却又都是神情激动。

“族长,咱家五亩水田粒谷都没收到,这租怎么交啊?”

“是啊族长,咱们村租种的田离河边太远了,这干旱连连的,大伙都是粒谷无收,这租真是没法交了。”

“田里的裂缝都掉得进人了,也没办法续种啊。”

“没地种,没租交,怎么办,怎么办——”

一片无奈焦虑的声音,男的居多,老的居多,中间还掺杂着几个妇女。

“周扒皮的走狗已经来催过两次了,这次怕是会带打手过来,要拆砖掀瓦啊。”

“上回老林家的瘦牛被牵走了,根生家两只下蛋的老母鸡被捉了,还有铁旦他娘偷偷养下来的猪崽——”

“这回再来,怕是又要抓人了——”

议论到这里,多数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恐慌。

周扒皮的手段大家都是知道的,交得起租倒也不怎么为难,没租交的,哼哼,有值钱的家畜物什倒也罢了,什么都没有的,人总有吧,男的抓去做苦役,女的嘛,姿色足够的,周扒皮当然不会客气,没姿色的,直接卖到城里的大户人家去做奴仆。

前些年风调雨顺,大家起早摸黑的耕种,租虽然重倒也交得上,勤劳些的,一年下来甚至还会有些余粮。可这几年,天灾连连,尤其是到了今年,干旱异常,锄头犁耙触到地面都会磕掉个角,收获就更勿须提了。

也就近两年的功夫,饿死的,被抓走抵租的,然后强盗杀死的,远出寻活路的,村里的人口锐减,一个近两百户人口的大村,现在竟然百户人不到。

“族长,这日子不是人过的啊!”有个年纪大的绝望地叹道。

“族长,这周扒皮是要绝我们的路啊。”又有几个年纪大的痛心地附和。

一时间院子里都是这样的声音。

瘦古伶仃的族长站在最上首,五十岁的人,看上去却是七老八十的样子,他也没看众人,就低垂着头,本来就黑的脸,此刻更是黑得如同锅底。

“汉山大叔,左右都是一死,下次周扒皮的走狗再来抓人,大不了我们跟他们拼了。”这是一个年轻的声音。

“是啊,汉山大叔,现在我们回去就把刀斧棍棒备齐了。”几个愤青愤怒的喊着。

周扒皮岂是那么好惹事的,搞毛了他,村里怕是要遭灭顶之灾,族长张汉山再不出声都不行了,连咳了几声,制止下面的喧闹,一双浑浊的眼睛环视下面表情各异的众宗亲,目光落在那十几个后生身上,张嘴沉重地说道:“周扒皮豢养着上百如狼似虎的家丁护卫,每日又是足酒足饭地喂养着,咱们又怎么斗得过他们呢?”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过来抓人吗?”几个愤青同时怒道,众后生又是一阵子附和,看来他们的反抗情绪都是非常高的。

张汉山摆摆手,否定他们的这种说法,浑浊的目光渐渐变得灼热起来,在人群中来回游弋,良久后终叹道:“大家回去把值钱的东西再拢一拢,都聚到这里来吧,钱财乃身外之物,人命才是关天啊,留得青山在,何怕没柴烧,先混过今年这一关再说吧。”

“族长,值钱的东西去年都已经用来抵租子了,哪里还有啊!”

“是啊,我家现在吃饭睡觉可都是在床上了,我倒是没所谓,难道还要让我七十岁的老娘睡地上不成。”

院子外陈大鹏看到这里,再也看不下去了,愤恨地咒骂道:“这周扒皮不是人,简直就是个吸血鬼。”

窦小虎早已经下马,同样他也是神情激愤,但他只捏着拳头,没骂出来,做为农民的儿子,里面这些人所说的痛苦,他们多少也是经历过的。

对村民们现在的处境,张天翼何尝又不是亲身体验过,他现在终于弄明白了一些问题,问旁边二人道:“兰州离这里才百几十里的路途,蛮子大军入侵,你们知道为什么村子里的人都没逃难吗?”

“可能还没得到消息吧,要不我们进去告诉他们?”陈大鹏歪着脑袋道。

“这里离官道又不远,咱们灵州上万的人往这边跑,不用问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啦。”窦小虎反驳着,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我认为,大家都觉得没钱没粮地跑是寻死,待在这里是等死,万一吐蕃人杀过来了,大不了也是一死,反正都是一死,为什么要死到异地他乡去?”

说到这里,他就再也说不下去了,看着马上自己母亲的尸体,泪水止不住地又流了下来。

张天翼看着窦小虎,暗暗里点了点头,又看了眼那妇人开始有些气味散发出的尸身,举起手在破门上敲了敲。

“你们是谁?”门打开,一名十七八岁的愤青站在门口,敌意十足地盯着张天翼三人。

“你们是周扒皮的人!”又有三名二十岁左右的愤青走了过来,有两人甚至还顺便操起了家伙。

一听这话,院中的青年全部窜了过来,有拿锄头耙头的,有拿钗子棒子的,还有几个没什么合适的东西拿,顺手从地上摸了块板砖。

十几名青年个个紧抓武器,如临大敌,满院子的人俱是紧张兮兮,族长的脸黑得与煤碳再没有区别,现场一时竟充满了硝烟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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