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混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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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马俊走下楼,走到大路上,看见卞春田安静地伫立在花园门口,白色连衣裙底在风中摇曳,在向自己招手。马俊走过去,卞春田依旧矜持,脸上泛起隐约的笑脸,聪明的女孩总会这样保护自己。

可能是由于心里有鬼,马俊走近卞春田时心里忐忑不安,嘴变得比往常僵硬,努力了几遍,终于扬起一边,声音夹带心跳声说:好久不见啊。

卞春田肩上挎着一个与衣服十分般配的包,马俊唯恐是驴牌,现在女孩大多隐藏颇深,学姐们白天还温羞无比,到了晚上便成了诸多官身边的装饰。马俊忍不住打量这包一番,所幸没有见到驴牌标志,神经顿时舒展开来。其实马俊对国际名牌也知之甚少,主要是穿名牌的十分无知,反名牌的无名牌可反,只能针对那几个牌子,其实敌我双方是可以相辅相成的。

卞春田说:是啊,你看今天,阳光,明媚,秋风,飒爽。有情调的文人往往喜欢把一个成语拆成几个词,以显示自己也不知道要显示的东西,总之朦胧。

马俊说:我知道学校前面有个田野,不如我们去踏秋吧。卞春田没有意见,说:随便。

两人走出校门,闯过红灯,来到另一个红灯,一如既闯,在中国不闯红灯的男人是不可靠的。

田野里麦穗们开始泛黄,一片又一片,在风中左右摇摆。只是泛黄,其实大多半黄不绿。

马俊站在田野边上,指着一望有际的田野说:你看,多美,这是秋天的果实。田野三周筑着工厂,厂里的烟囱高大挺拔,令男人们歆羡不已。烟囱口吐滚滚黑烟,在滚滚红尘里弥散开来,紧接着遮住硕大的太阳,按照我国文化部门的审核制度,应该把这些烟囱建造成四十五度倾斜。

卞春田白色的连衣裙在滚滚黑烟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白。春田看着田野,闭上眼睛深呼吸,吸到一半被黑烟呛住,不好意思咳嗽,又不能不咳,只好捂嘴默默地咳。

这田三周是厂,余下一周是公路,马俊对麦穗们的顽生命力表示敬佩。卞春田咳毕,看到一只白兔窜进田野,口水直流,差点噎到自己,指着白兔急喊:看,白兔!马俊正奇怪这里怎么还能有野生动物,低头去看时,白兔也在看着他,两对眼睛对视了几秒,马俊看清这兔子长得非比寻常,左凹右凸,像是进京上访被人打了一顿。

卞春田双眼放射一道灵光,直盯着白兔,说:你看它多可爱啊。聪明的人当然知道下一句是,你去捉给我吧。女人对可爱美好的东西向来有强烈占有欲,而男人对女人又有占有欲,占屋及乌。

马俊挽起衣袖,说:好,我来给你捉。纵身跳进麦田,踩死好几颗麦穗,兔子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马俊伸手去捉时想到电视剧里捉兔子的一般是坏人,因为好人永远有好生之德,自己算是好人,但在中国好人往往没有好下场。

兔子在自己占据的阵地里形式地转了几圈,以示反抗。这时春田在田上急切地喊:你看,它好像受伤了,快把它捉上来我要给它医。在滥捕野生动物上为自己添一笔光彩,就像官们上台前总会说发展经济建设,提高百姓生活保障,结果贪得一塌糊涂。

白兔停在那一动不动了,马俊想它真是受伤了,仔细去看,后腿上有道伤口被泥土染灰,简直是唾手可得。马俊徐徐逼近,卞春田站在田上不敢吱声,充满期待,两只手握在胸口,有要跳下去的冲动。

马俊逼得极近时,兔子最后挣扎地往后退,马俊双手一伸,速度巨快,等卞春田缓过神来,兔子已经被马俊揽入怀里,可见我国影视作品不仅高于生活,并且高得离谱,好人也会做坏人做的事。

卞春田接过兔子,像女人接过自己刚出世的娃娃,呵护备至。

太阳西落,天空中溢满霞光。烟囱们变得阳痿,黑烟欲冒又止,冒出来的小团黑烟底气不足地变成一个个薄薄的烟圈,升至半空,弥散开来,消失在霞光中。

卞春田抱着兔子,如获至宝,说:走,姐姐带你去看医生。马俊见她说的是姐姐,自己没能变成爸爸,有些失落,但毕竟做了一件令对方开心的事情,将来需要对方令自己开心的时候,开口也容易一些。

马俊移到卞春田身边,问:你说这兔子疼吗?卞春田道:当然……一想自己又不是兔子,怎么会知道兔子疼不疼,又要展现自己善解人意,说:在你腿上划一道,疼么?马俊身临其境了一番,说:疼!那我们带他去看医生吧。

两人沿着公路往大学生的反方向走,公路沿线布满了村落,错落有致,马俊赞叹我党领导有方,把国家统一的观念深入到农民建房的规格上。卞春田走出了疑问,问:大学生在那边,你带我往这边走?马俊说:那里必定没有兽医。卞春田又问:你怎么知道?马俊说:大学城里有猪狗不,如果没有呢?农村比较多.

卞春田突然哎呀了一声,吓得马俊连忙找魂,问:怎么了?卞春田说:它的腿正在流血。马俊急得四下张望,看到不远处一颗树上挂着一面旗帜,旗帜上的字被汽车尾气熏的斑驳不好辨认,走近一看,赫然写着—修车。

马俊觉得有了希望,冲到树下,看见一个中年人坐在板凳上,比自己矮了好几节,正举目前方,等待前来修车的人。马俊心想,他怎么就没想到修车的人也是有可能从后面来的。

马俊走近中年人,在他耳畔轻声地喊:叔叔。这叔叔饱经风霜,修车的人都叫老板,只有问路的才叫叔叔,大爷,脸上立刻浮现农民工得知老板携巨款潜逃时的悲痛,又怕真是来修车的,问:什么事啊?马俊问:请问这哪里有兽医诊所啊?叔叔指了指旁边的村,说:里面。马俊仍旧诚恳地谢过,叔叔摆摆手,好像在说—走吧,别妨碍我发呆。

走下公路是一段泥路,马俊抬头看看了把天际染红的霞光,庆幸没有下雨,心里偷偷窃喜了一番。走到村口,一间平房正对公路一面的墙上写着几个大大的字—一人超生,全村结扎。马俊脑海里瞬间闪现一群妇女躺在病床上无辜地等待被结扎。

两人深入村子,走了长长的一段路也不见诊所踪影,卞春田有点着急,问:刚才那人会不会应该我们没修车所以骗我们啊?马俊说:朴实的农民是不会骗人的。卞春田不信,说:你没看见他刚才的眼神。说时战栗一下,以形容那人眼神之可怕。马俊说:没关系,你要是城管……卞春田及时打断马俊的话,指着前面一个草垛说:看,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