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秦王朝1
6185300000020

第20章 四海之内大一统(1)

从“尊王攘夷”到“以夏变夷”——华夏民族的新融合。

在交通、贸易、语言、习俗、制度以及民族和统一国家等因素的基础上,形成了大一统的中华文化。

一、联结四方的交通贸易网

中国历史上大一统的现实局面,是在公元前221年秦国用武力统一六国之后才开始形成的。但是,走向大一统的趋势,和对大一统的向往与构想,却早在战国即已出现。这些因素,在经济、文化以及民族融合等方面,为全中国的统一做好了准备,同时也加速了秦灭六国、完成统一事业的步伐。

战国时期走向大一统的趋势,非常直观地反映在联结中原与东、西、南、北四方交通贸易网的形成上。荀子曾根据当时中原地区可以买到北方生长的犬马牲畜,南方出产的羽毛、齿革、丹青,西方特产的皮革、纹旄,东方生产的布帛鱼盐,而以为已经形成“四海之内若一家”(《荀子·王制》)的新局面。下面就首先来看一下支撑这个新格局的交通贸易网络的大致情况。

在齐国的东部,有以今天的平度、海阳、即墨、诸城、日照等为中心的一些商业集散点构成的贸易网。尤其在临海的今海阳一带,可能形成了当时齐国东部一个重要的海上商业中心。1972年,在海阳县小纪公社江各庄大队曾发现用木箱存放的齐刀币1800多枚。1979年,在日照城关公社、两城公社又发现各种齐刀币。这些线索证明,这一带是齐国东部的海上交通贸易重地,通过这些地方,齐国与东南的吴、越地区进行商业交往。

齐国的西部,有以今天的济南、历城、章丘等地为集散点构成的与中原各国贸易的商业网络。齐的北部有以牟平为中心的海上贸易集散地,主要与燕国进行商业往来。

齐国的都城临淄(今山东淄博市),是当时齐国最大的商业集散地。据说,临淄有7万户居民;若以每户5口计,就有35万人之多。街上车水马龙,行人拥挤塞路。四方土特产、手工业产品齐集市上,行商坐贾,买卖兴隆,一派繁华景象。据考古探掘得知,当时临淄城的总面积达16平方公里,大小城门发现十多座。从临淄城的规模,可以感受到它有多大的辐射力。齐国就是以临淄为中心,与东部、西部、北部3个贸易网点,构成一个相当发达的商业、交通网络。

在南方,楚国的城市也是频繁的商业交通的枢纽。楚国的大城,首推郢都(今湖北江陵),此外有鄢(今湖北宜城)、宛(今河南南阳市)、城阳(在今河南信阳地区)、陈(今河南淮阳)、上蔡(今河南上蔡)、下蔡(即寿春,今安徽寿县)、吴(今江苏苏州市)等。鄢是楚国的故都,汉水中游的枢纽。宛是汉水与方城(我国古代九塞之一,其城由今河南方城县北至邓县)之间的要冲,有发达的冶铁业。城阳是淮水上游的咽喉。陈、上蔡、下蔡、吴,是陈、蔡、吴3国的旧都。

考古发现的天平、砝码、钱币和舟节、车节(免税经商的凭证,同时规定商船、商车行经的路线和到达的地点),透露出楚国的贸易和交通的繁荣景象。

湖南战国楚墓出土的琉璃珠,多有蓝白色圆圈纹,即所谓“蜻蜓眼式”,酷似西亚和南亚的琉璃珠,而全无楚风。这似乎又昭示着楚国与南亚有商旅往来。

燕国的辽西郡是中原各国与东北及今日的朝鲜半岛、日本列岛交往的必经之路。1949年以来,曾经在旅顺、大连、营口、锦州、抚顺、沈阳等地先后发现过不少刀币与布币。这是当时商业交往活动留下的明证。其中今日的朝阳地区,更属燕国从内地通往今东北的交通要道。1961年,在朝阳七道岭发现过用陶瓮存放的货币,计有十多斤重,其中除燕的“明刀”外,还有“安阳”布币、“平阳”布币。这就清楚地反映出,在中国北部,当时存在着一条由燕通过今朝阳到东北各地的商业交通网道。在这条商路上,有从三晋地区来的商人。

从成书于战国时期的《穆天子传》,可知当时中原地区的人民对今天的新疆以至中亚地区已有相当认识,这当然与这两个地区的交通往来密不可分。那时,内地的丝绸、布帛和其他手工业产品,通过秦国和赵国,溯河而上;或经过河西走廊,辗转运往新疆、中亚地区。1965年在新疆阿勒泰县发现了一面战国时期的青铜镜,就是内地传去的。大西北的土特产,也源源不断地传到内地,最著名的要算是屡见于文献记载的“昆山之玉”了。据《史记·赵世家》,苏厉在给赵惠文王的一封信中说:如果秦国出兵切断恒山一线,则“昆仑之玉”就不能转运到赵国了。

韩国地处中原腹地,是南北商旅和贸易往来的中转站。韩国有许多重要的贸易集散地,如屯留(今山西屯留西南)、长子(今山西长子西南)、宜阳(今河南宜阳)。其中宜阳地方八里,是当时北与赵国上党郡,南经南阳郡与楚国联系、往来的交通要道。

总之,战国时期,东、南、西、北、中四面八方的联系和交往已经相当频繁,各地物资彼此得到交流,商人们在交通线上往来不绝,从前那种各地区间比较闭塞的局面已被打破。

二、从“尊王攘夷”到“以夏变夷”

战国时期的民族融合,也为秦、汉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创造了条件。

经过春秋、战国、秦、汉,华夏族与兄弟民族不断融合,逐渐形成了今天中华民族的主体——汉族。

战国是华夏族经由与兄弟民族的交融而向汉族演化的一个重要时期。

“华夏”亦称“诸夏”,传说出自黄帝,意思是居住在中原地区的中国之人,与“蛮夷”对称。在夏商二代夏族、商族发展、融合的基础上,形成了华夏族的雏形。西周实行分封制。巩固了对中原地区的统治,又经过周公、成王的东征和昭王南征、穆王西征,加速了周族与其他一些民族的融合,遂正式形成华夏族。

平王东迁之后,华夏族的中心地区转到黄河中游。当时戎、狄族对华夏族诸国不断进攻骚扰,华夏各国同戎、狄族进行了长期的斗争。这些战争既有破坏社会安定和经济发展的负面作用,也产生了客观上促进各民族融合的积极效应。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国间的兼并战争,也同样起到了民族融合的催化剂的作用。

经过春秋战国时期民族间和列国间的战争与交往,我们看到:燕国势力扩展到辽河流域,促进了东胡族与华夏的交融;齐国强盛。扫灭了境内的少数民族;秦国不仅由原先“杂戎、狄之俗”而逐渐实现了“华夏化”,还收复渭水流域的很多地区,又兼并巴、蜀,扩大了华夏族的范围;在蛮夷之地的吴国,贵族们开始承认自己是“周之胄裔(后代)”;曾被中原列国视为“蛮夷”的楚国,也完成了自身的“华夏化”,并且融合了南方的苗、彝,又统一了越国(越国先灭吴国),甚至将势力深入到两广和云贵地区;韩、赵、魏兼并了包括中山国(属白狄族)在内的许多部族、小国……

在上述广阔的区域内,各族之间的差异渐趋缩小,乃至消失。

从春秋到战国,华夏族对周边少数民族的政策,经历了一个由“尊王攘夷”到“以夏变夷”的变化。春秋时,以齐、晋为首的华夏族各国在“尊王攘夷”的口号下,与周边的戎、狄、蛮、夷做斗争,这使华夏族的旗帜更加鲜明。但“尊王攘夷”是在华夏族受到“四夷”的侵扰,一度面临亡族的危险情况下提出的口号。当时有人曾惊呼:“夷狄也亟病中国,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夷和狄严重地侵害中国,南边的夷人与北边的狄人相呼应,中国受到夹攻,命运就像一根线一样维持着。见《春秋公羊传》)齐桓公救助邢、卫、郑、蔡的行动被誉之为“救中国”的“王者之事”。对辅佐齐桓公的管仲,孔子给予高度赞扬,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若无管仲,我就要披着头发,衣襟向左,作夷狄的服饰了。见《论语·宪问》)“尊王攘夷”,就是号召拒斥夷族,明确华夏族与夷族之间的界限,这显然不利于民族融合。

进入战国,华夏族不仅扭转了“不绝若线”的境况,而且势力范围大大拓展,力量远胜于夷狄。在这种情况下,华夏族文化以其相对的先进性,吸引和改变着周边文化,这就是所谓的“以夏变夷”。

“以夏变夷”意味着夷、夏之间的民族意识趋向模糊,民族情感趋向和谐,民族壁垒趋向消解。而在“以夏变夷”的同时,华夏文化也不断吸收、融汇周边文化精华于自己的体系之中。最典型的例子,当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

“以夏变夷”的观念究竟起于何时,有待细考。不过,以“以夏变夷”政策取代“尊王攘夷”,从而形成一种新的时代特点,却是在战国。在战国时期“以夏变夷”的基础上,结出了日后大一统的“汉民族”、“汉文化”的硕果。

三、“胡服骑射”的启示

赵武灵王(公元前325~前299年在位)是赵国的第六个国王,在他执政期间,赵国采取了两项重大措施,一是奖励耕战,二是改革军制。“胡服骑射”就是军事制度上所做的改革,但它产生的影响,却远远超出了原来的范围。

赵国的北面大都是过着游牧生活的胡人部落。他们虽没有与赵国发生大的冲突。但小的骚扰却也时常不断。胡人作战时,身穿短衣,骑在马上。动作灵便,往来如飞,一边疾驰,一边还能射箭,战斗力很强。而赵国的军队,虽然武器比胡人优越,但大多数还是步兵和车兵混合编制的队伍。而且战士穿的是长袍大褂,袖子长,腰肥,领口宽,下摆大,再披上铠甲,比较笨重,不利于灵活作战。鉴于此,赵武灵王就想向胡人学习骑马射箭,建立骑兵。然而,要学骑射,首先必须改革服装,采用胡人的短衣、长裤。

公元前307年春季的一天,赵武灵王召见大臣肥义,与他商议实行“胡服骑射以教百姓”。赵武灵王问:“这事恐怕会引起许多人的议论和反对,你看怎么办才好?”肥义回答:“疑事无功,疑行无名。”(做事若顾虑多,就不可能成功;实行一项措施,若有疑虑,也就做不成。)肥义接着又说:“自古以来,风俗习惯不是不能改变的。从前舜的时候,有个落后的部族叫苗,舞跳得很好。舜就向他们学跳舞;禹也向倮这个部族学习过跳舞。所以大王不要有什么顾虑,就下决心学胡服骑射吧!”这坚定了赵武灵王的决心。

但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计划,遭到了以他叔叔公子成为首的王族中一些人的竭力反对。他们的理由是:中原是文明人所住的地方,万物齐备,又有圣贤的遗教,施行的是仁义,用的是诗书礼乐,技术也发达,本是蛮夷学习的榜样。现在要丢掉这些去搞什么胡服骑射,这是改变古代圣贤的教导,更换古代的章程,可是万万行不得的。

刺绣赵武灵王亲自到公子成家去做说服工作。赵武灵王指出,衣服应该方便于穿着,礼制应该方便于做事。如果环境不同了,就应该采取相应的办法,而不能死守中原地区已经不适用的习俗和制度。经过一天的辩论,赵武灵王终于使公子成同意胡服,并表示愿意带头实行。

可是王族公子赵文、赵造、赵俊等人和一些大臣仍然反对。他们指责说:“衣服习俗,古之礼法。变更古法,是一种罪过。”赵武灵王批驳道:“古今不同俗,有什么古法?帝王都不是承袭的,又有什么礼非遵循不可?夏、商、周三代都是根据时代的不同而制定法规,根据不同的事情而制定礼仪。礼制、法令,都是因地制宜的;衣服、器械,只要使用方便,就不必死守古代的那一套。”赵文等人感到无理再反对,就同意改穿胡服。

于是,赵武灵王下令全国改穿胡服。由于穿着胡服给日常生活带来了许多方便,所以很快得到了广大人民的拥护。对于个别迟迟不肯着胡服的,赵武灵王就给予严厉的警告,吓得他们只得接受改革。

赵武灵王在胡服措施成功以后,就亲自训练了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改变了原来的军队装备。从胡服骑射的第二年起,赵国的国力就逐渐强大起来。公元前306年,赵国攻取北方上千里的土地。公元前305年,又大举进攻中山国;中山国在遭致惨败后,献出四邑求和。公元前300年,赵军又攻占中山大片土地。到公元前299年,赵武灵王让位给他儿子赵惠文王时,赵国已是“七雄”中的强大国家之一了。

赵武灵王向胡人学习,借用来的短衣、长裤,以后就变成汉民族服装形式的一部分,并沿用了2000多年。他组建的骑兵,推动了中原地区国家骑兵兵种的发展。

“胡服骑射”的事例昭示我们:一个民族,一种文化,必须不断地从外部世界汲取营养,才能持续地发展,并永葆生机。正是借助了这种开放的、兼容并蓄的机制,华夏族和华夏文化才得以发展、壮大为汉民族、汉文化。

四、“大一统”:一个口号的由来

在统一的王朝出现之前,得“风气之先”的一些学者,已在呼唤大一统局面的到来。

“大一统”一词,首见于《公羊传》。该书于公元年载:“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公羊传》的作者,传说是孔子门人子夏的再传弟子,战国时齐国人公羊高。《公羊传》是公羊高为孔子手订的《春秋》一书做的传(即对《春秋》经义做的解说)。不过这些解说起先仅为口耳相传,到西汉方得成书。《春秋》素以“微言大义”著称,它开篇第一句为:“元年,春,王正月。”公羊高所说的“大一统”,就是对这一句中的“王正月”所做的诠释和发挥。

我们有必要对什么是“王正月”做一些说明。

“王正月”的“正”,指的是一年的第一个月。夏、商、周三代的正朔(朔指一年的第一天)不同;夏正建寅,以寅月(接近于目前尚通行的阴历的正月)为正月;商正建丑,以丑月(阴历十二月)为正月;周正建子,以子月(阴历十一月)为正月,是谓“三正”。亦称“三统”(建子为“天统”,建丑为“地统”,建寅为“人统”)。春秋时,政令已不统一,告朔之制久废,各国所行正朔也不一样,如晋国用夏历,宋国用殷历。《春秋》说“王正月”,是指周历的正月。《春秋》记时仍遵用周王颁定的正朔,并想以此表示各国历法应当划一。对此,公羊高以“大一统”做解说,意即孔子书“王正月”,包含着尊崇一统的“大义”。

这就是战国时期“大一统”口号的最初由来。

五、学者心中的大一统

“大一统”的原意,是指尊崇一统,可到后来,它的含义衍变为指大而一统的一种局面。战国时候的一些学者,对大一统的局面做了不少规划和构想,从而形成了中国人有关“大一统”的一些基本观念。这里选择两种对后世影响比较大的学说,加以介绍。

《禹贡》的九州说

《禹贡》是列入儒家“六经”的《尚书》中的一篇,托名为大禹所作。不过,经过深入细致地研究以后,目前学术界倾向于认为此系战国后期人的作品。

《禹贡》说,大禹治水,将天下分为九州,即9个区域。它们是:

冀州大致相当于今山西、河北、辽宁。

兖州今河北、河南、山东交界部分。

青州今山东、辽宁东部。

徐州今山东南部,江苏、安徽北部。

扬州今江苏、安徽南部,江西东部。

荆州今两湖及江西西部。

豫州今河南、湖北北部。

梁州今陕西南部和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