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宽敞的峰罩里,柔和的灯光洒满了剔透的四壁,折射出斑驳的淡淡光影,将简陋的办公桌前那银发男子好像刀削似的脸庞拉扯出生硬的线条,与一身无风自动的古中国长袍形成鲜明的反差。
峰罩的门缓缓在背后关上,蓝羽美女们飞离了这颗星球,躲到这颗行星所在星系的恒星上。
孤寂的蓝色星球上,孤寂的绝峰顶上,唯一的房间里,只留下了两个人。
“坐吧!”银发男子率先发话,声音依旧温暖平和,一如当年。这让凌奇有种时空错落的感觉,仿佛又回到自己被这男子从虚空裂缝中抱出来时的时刻。只是这样的温暖,让他从骨子里的厌恶。
凌奇不出声,将阿克士的人头朝桌子上一扔,自顾自坐到了屋里唯一的椅子上。
光脑的指示灯闪了一下,归于黯淡,停止了工作。天武王视线从显示屏上收回,缓缓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向凌奇,与正好在打量他的凌奇的视线撞个正着。
两个人隔着名贵的云风光晶,深深凝视。
凝视的最后,终于还是天武王叹了口气:“想不到,你会拜在李乘风的门下。”
“要打败你,我必须要这样做。”凌奇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渗出的寒气,这个风趣乐观的少年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的冰冷。
“幼稚!”天武王撇撇嘴,“那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一定会的。”凌奇咬着嘴唇,因为太用力,鲜血染红了牙齿。
“我不和你争。”天武王淡淡挥手,“难得有机会重逢,还是同样的话问你,你肯不肯投入到我的麾下效力?”
“不!”干脆而决绝。
“虽然明知道是同样的答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天武王又一次叹气,“毕竟,八千多年来,你是第一个从我黑洞风暴下毫发无伤的人,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成为我的传人。”
“你杀了我的父母,毁了我的家国,还想我拜你为师?”凌奇冷笑。
天武王悠悠道:“我上次就和你说过,在国与国的利益面前,哪有什么个人恩怨?你非要将你父母的仇记到我身上,真是荒谬之极!”
“那好!”凌奇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我们是国恨不是家仇,那我将倾尽我一生灭了你所依靠的这个狗屁的青龙帝国!”他此时的力量是何等强大,这一掌下去,那一面云风光晶制造的名贵长桌一下被碎裂成了一个个的原子,穿过峰罩,射向无边宇宙深处,不留下丝毫的痕迹。
英雄一怒,天地变色。
天武王似乎也被凌奇这一掌中显示出的力量所惊住,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唉!可惜了这张桌子……”
凌奇本来气势蓄到了顶点,一听这话只差没有当场吐血,拍散桌面后放在半空的手有气无力的垂下,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脸上的苦大仇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痞气。他双手一摊,无奈道:“OK!算你牛逼,和你玩装逼比淡定,兄弟甘拜下风!”
“客气!”天武王显然不吃他这一套,依旧淡定地一塌糊涂。
凌奇将两条腿翘了起来,舒服地搭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顺手从怀里摸出一包印着地球图样的“蓝星”牌香烟,两根手指一搓,搓出一点魂火将香烟点燃,叼上烟嘴,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天武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烟抽多了对修炼没有好处。”边说却边拿了个烟灰缸递了过去。
“千金难买爷高兴!”凌奇吐出一个烟圈,“好啦天武大人,不绕圈子了,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来找你吗?”
“让我猜猜。”天武王的目光在阿克士人头上扫了一扫,“这是个呼吁人,从光甲的头盔看,至少是个副统领级别的……你是来告诉我,呼吁人又开始了南侵,并攻陷了北斗七星?”
凌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妈的!你一下就猜到了答案,太没有悬念了吧?”
“这没有什么难的。当你有一天像我一样在这宇宙里呆了几千年,并掌握了足够的资料,就什么事情都能彩到个八九不离十了——更何况,这个消息我在三天前就已经掌握了。”
最后这句话好像一条鞭子,一下抽得凌奇几乎没有跳起来。自己千辛万苦地,不远万里前来报信,原来人家竟然早在三天前就已经知道了。
你所坚持的,用生命要传递的,原来只是一个过气的消息……
人生还有比这更悲剧的吗?
“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出兵?”凌奇并不是怀疑。以天武王的骄傲,绝不会骗自己,他只是不明白。
“以逸待劳。”
天武王只说了四个字,但凌奇却已经听出了很多信息。不管呼吁人选择从哪里进攻青龙帝国,但要想没有后顾之忧地攻进天都,就早晚会和参商军团一战。天武王是他们绕不过的坎。在天武王的想法里,与其出兵满宇宙的扫荡,倒不如在这里以逸待劳地等呼吁人来打,一次将他们全灭了——这个看来淡定的老家伙内心的狂傲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可是你龟缩在这,帝国其他的军队、负责炼星的星奴们又怎么办?”凌奇想到了老关他们。
“为国捐躯是一种光荣!”
“我去你妈的,你怎么不去光荣?”凌奇破口大骂,“别的我不管,黄河星系的星奴你必须要救。”
“没空!”天武王更跩,“我要绣花!”
绣花?东方不败?凌奇满头大汗。
“叶长风呢?”这是天武王麾下第一大将。
“炼星!”叶长风是个著名的炼星士。
“谢玉落?”
“到阵法学院进修去了。”排名第二的谢玉落小姐是有名的星阵行家。
“那忽比日呢?”
“选美!”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爷们选什么美?”排名第三的忽比日在以光器造诣惊动天下的同时,也是名震天球的好战猛男。
“现在不流行伪娘吗?他说要挑战自己的性别极限。”
“……”
凌奇有种想哭的冲动。离谱一点他不介意,可这么烂的借口,就算自己听得下去,堂堂的天武王真的就说得出口?大战一起,天武四杰竟然没有一个是有空的?
“好吧!你说,要怎样你才肯出兵黄河星系,帮我救下里面的星奴?”凌奇发现绕圈子还不如直接摊牌。
“当我的徒弟!”天武王也很直接。
“换个条件行不?”
“行!”
“那?”
“让我做你师父。”
“靠……”凌奇觉得天武王的执着早晚会变成深深的怨念,“天武大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执着?”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万中无一的……”
“圣者之体!”下一刻两人同时说出了答案。然后凌奇只有苦笑:“天武大王,你就发发慈悲放过小弟吧!我上次就给你说过,我能逃脱你的黑洞连锁风暴绝对只是运气好,凑巧撞到了风暴之眼里,绝对不是因为拥有那什么圣者之体!你想嘛,我要是有这种亿万人中不见一个的神奇体质,怎么会到现在还是个卑贱的星奴?我知道你要问我为什么坎普烙斯都躲不过而我能躲过,这很简单的嘛,谁叫我正直无私高风亮节高山流水,比他人品好的嘛?古话说得好‘人品好才是真的好’嘛……”
当年天武王奉旨讨伐天鹰星域,这一战的最后,为了对付有着“烘炉守护者”之称的大炼星士坎普烙斯,这个天鹰国军队的精神支柱、同为宇内十神之一的超级强者,天武王使出了他的终极技能黑洞连锁风暴。
风暴虽然起于天鹰,却吞噬足有上千光年,其所过之处,包括坎普烙斯和天鹰国最强大的军团龙象骑兵、天鹰国的都城飞鹰城全都灰飞烟灭,却独独凌奇鬼使神差地躲在了风暴的风眼里,平安度过了一劫。
战后,当参商战士将凌奇送到天武王身前时,这位绝世强者当即动容,将他带到密室,声称他具有传说中只有水龙吟等人才有的“圣者之体”,要收他为徒。凌奇心痛父母之死和国家灭亡,打死也不同意,最后天武王虽然无奈,却终究怜才,不肯杀他,将他放逐到鲁全手下做一个星奴,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悔悟,谁想不到一年时间,凌奇就已经一飞冲天,斩断金锁走蛟龙,脱离了青龙帝国的控制。
凌奇来这里之前就猜到天武王十有八九会旧事重提,却因为报讯不得不来。事实证明,他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任由他说得天花乱坠,天武王只是微笑着看他,末了一脸茫然地问道:“你刚说什么?”
“靠……”凌奇只有悠长的一声咒骂。
说服小姐从良容易,说服天武王改变主意难。
只是凌奇很明显也是拥有做小姐的质素,而且是头牌小姐。天武王不肯松口,他同样没有认贼作父的理由。
谈判一度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