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那时我们正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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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来啦,来啦......”韩老太太赶紧放下刚抱在怀里的一箱牛奶,一路小跑去开门,“一听这音儿就知道是昭懿来啦,我正准备下去呢!”她一开门就看见欧阳昭懿抱着欧阳森站在外面,山狼和雪朋也晃着尾巴跟在后面。

“老奶奶!”小欧阳森看见老太太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哎——”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这孩子真机灵,跟你一样。来,叫老奶奶抱抱,”说着伸手去接欧阳森。

“奶奶,您能抱得动吗?”

“嘿,你这孩子,可别小瞧我,这几天我天天下去抱他玩儿,他愿意跟我。唉,瞧你爸妈整天忙的,都恨不得顾不上吃饭,我都想跟他们商量一下,把孩子白天送我这儿来,我给看着,这不就又腾出一个人帮他们干活么,就怕你哥嫂不放心,舍不得。”

欧阳昭懿等山狼和雪朋都进来以后把大门关好,跟在韩老太太身后。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直通到正屋,两旁的冬青也格外的绿。

“嗨!奶奶,您不知道,这家伙不得了,一会儿不注意他就遛了,您要是看他,估计得一天到晚跟着他练跑步。”

“那好啊!是吧,森森,我就待见这样的孩子,跟我家朋朋小时候一样。哎呀,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呀,朋朋今年都十六七岁了。昭懿,在学校见着朋朋了么?这孩子,不愁吃不愁穿的,就是不好好学习!”韩老太太无奈地摇摇头。

“见着了。谁说他不好好学习,我天天见他在教室上课,早上比我去的都早。”欧阳昭懿走到门口的时候一转身,钻到栽在门旁的桂树底下,“十月桂花飘香。奶奶,桂花快开啦!嗬,长这么慢,我们家的都快长这么粗了。”山狼和雪朋晃着尾巴在她的腿边蹭来蹭去。

“是吧,山狼,是吧,雪朋。嘿嘿,在外面等着,啊。”她弯腰拍拍山狼和雪朋的头,两条狗乖乖地趴到桂树底下,边摇尾巴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昭懿,快来,快过来!”韩老太太兴奋地在屋里喊,“是绿豆的......”

“绿豆的?”欧阳昭懿好奇地跳进屋,就见韩老太太从冰箱里拿出两块冰淇淋,递过来一块,她手里拿着一块,撕开包装袋,捏着块柄往欧阳森的嘴里送:“来,先舔一下,凉,别激着牙。”

“绿豆糕!”欧阳昭懿很是喜出望外,“奶奶,您也吃一口,可好吃啦!”

“我不吃,我不吃,凉。年纪大了,怕凉。”韩老太太说着拿毛巾给欧阳森擦了擦嘴,“我就知道你爱吃这个,暑假朋朋在这儿的时候,你就挑这样的吃。喏——”她扭头看看冰箱说,“这回我让他们送的一半都是这样的。”

“奶奶......”

“啊?”

欧阳昭懿迟疑了一下,慢吞吞地说:“您别老花钱给我买吃的了,我听我爸妈说,您要再这样,他们就不让我来玩了......”说完她垂下长长的眼睫毛盯着手里的冰淇淋慢慢融化。

“别听你妈瞎说,那是说着玩的,我可把你们一家当亲人呢!你就是我的亲孙女,在我这心里头和朋朋一样。你说,我能不疼么!”

欧阳昭懿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装出一副欣赏壁画的样子在屋里转了一圈,感觉这次买的绿豆糕比上次的好吃,很香,

墙上除了几幅松竹梅的壁画外还贴着两幅刚劲洒脱的毛笔字,纸已经有些泛黄,看得出有些年头了,要不是上次韩朋自豪地说这是他爷爷的手迹,欧阳昭懿就一直认为像这样力透纸背的功夫,肯定是收藏的名家名作,其中较小的一幅上面写的是布莱尔的一句名言:思考于清晨,行动于白昼,饮食于日暮,安寝于夜晚——如此人生,不亦乐乎?

另一幅则摘自赵朴初先生的《宽心谣》: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遇事不钻牛角尖,人也舒坦,心也舒坦;每月领取养老钱,多也喜欢,少也喜欢;少荤多素日三餐,粗也香甜,细也香甜......心宽体健养天年,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吴淑云背着喷雾器穿梭在棉花丛中,豆大的汗珠早已溻透了她身上的衣服。

欧阳晨父子正拿着七齿耙和刮板平整土地,打埂种萝卜白菜呢。岚灵和欧阳馨秋则在蒸笼似的厨房里忙着准备午饭。

“奶奶,我该回家了。”欧阳昭懿抱起欧阳森就要走,韩老太太赶紧从厨房出来,两只手上满是水。

“你娘俩别走了,我给你们蒸米饭,炖鱼。这鱼缸里头呀有好几条大鲤鱼呢!”

“奶奶,您别弄了,我们回家吃,家里边留着我们的饭呢。”欧阳昭懿牵着小欧阳森从屋里刚一出来,山狼和雪朋立即从桂树底下钻出来跟在后面。

“你这孩子,咋就不愿意在这儿吃顿饭呢!”韩老太太转身走进正屋,不一会儿抱着一箱纯牛奶从里面走出来,“把这箱奶抱回去,你们俩喝,我不喝这东西。来,拿着!”

“我不要。奶奶,留着您喝吧。”欧阳昭懿伸手把箱子挡了回去,“真的不要。”

韩老太太还是不由分说地把箱子塞到她的怀里:“到这儿来别拘束,我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怎么,还想让我老婆子抱着给你送到家呀。”

“不是......”欧阳昭懿一听这话急了,她以为老太太真的误会她的意思了。

“不是就拿着,听话,啊。”老太太拍拍她的肩膀,“明儿晌午可得来呀,我给你捏红薯叶子窝窝吃,给朋朋也带几个。一暑假,一块地的红薯叶都快让你们俩吃光了。哈哈......”老太太乐呵呵地把欧阳昭懿送出大门,望着娘俩下到坡底还不忘提醒一句,“可记得来啊,在我这儿吃饭——”

“知道喽,奶奶,您赶紧回去吧。”欧阳昭懿一手抱着箱子,一只手牵着欧阳森,“小森,跟奶奶招招手。”小家伙果真就举起手挥了几下。

下午两点多的太阳底下像澡堂里的蒸房,酷热难耐。欧阳昭旭兄妹三个却在被晒得发烫的水泥地上“啪啪”地打着篮球,脸上的汗水滴在地上很快就被蒸发掉了。

“哥,你们两个渴不渴,我去提茶。”欧阳昭懿一跃身把球投进球篮儿,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渴倒是不渴,就是想喝水。”欧阳昭辉坏坏地一笑,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顷刻间就神秘失踪了,黝黑的皮肤衬得他那两排整齐的牙齿显得更白。

“那好说,去!柳树底下。”说罢,欧阳昭懿朝两人吐了吐舌头,发出一声怪叫,转身跑到屋里,提着一壶茶出来了,“小声点,别把他们震醒了。在屋里听着可响了。”

“哟,哪儿弄的紫砂壶呀,还挺像回事。”欧阳昭旭见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巧别致的紫砂壶,“档次不低呀!”

“当然啦,对你们两个特殊优待。怎么样,这壶不错吧,是韩朋送我的。他说这还是别人送给他爸的。他爸不用,他就拿来给我了。”

“泡的什么茶,让我尝尝!”欧阳昭辉伸手去拿壶把儿。

“等一下。”欧阳昭懿瞪着大眼睛后退了一步,对着壶嘴儿“咕咚咕咚”就是几口,然后才递给欧阳昭辉,“我喝罢你才能喝。哼!”她抹了抹嘴,摆出一副战胜者的姿态。

“小样儿,又欠揍了是不是,三天不打,你就敢上房揭瓦!”或许是真渴了,欧阳昭辉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一气儿又递给欧阳昭旭,才回过味儿来,皱着眉直吧唧嘴,“你泡的什么呀,怎么有股怪味,真难喝!”

“难喝你还喝那么多,要是好喝,你不得把一壶都喝完!”欧阳昭懿围着不大的水泥地边跑边运球,“菊花和野薄荷,上次我去超市买牙膏,你们猜——那儿卖的薄荷叶多少钱一斤?”

“多少?”

“一百七十多!真坑人,而且那叶子都傻大傻大的,跟我摘的这野薄荷顶比起来差远了!商机啊!现在我都晒好多了,赶明儿我也去卖,打八折,薄利多销,肯定赚钱!”

“就你?!”

“咋地,我跟你说,可别小看我,没准儿将来我就是下一个比尔盖茨!”

“小昭——小昭——”

“忻婵!不会吧?”一个身影在欧阳昭懿脑子里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她应了一声转身去找声音的来源。远远地就看见从破旧的铁大门里闪进两个人,其中的一个高个子她一眼就能认出是梁玉,另一个认不出来,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有点儿眼熟。

“梁玉跟谁呀?”

“哦,那个是忻婵。昨天这时候她俩就来找过你,我说你还没回来,让她们今天再来。应该是她。”欧阳昭辉话还没说完,欧阳昭懿就已经跑出去十几米远了。

“小昭真的长高了,你看,比我高好多呢!”忻婵拉着梁玉跑到欧阳昭懿跟前,伸手抓住她的两条胳膊,“我想死你啦!”

“我靠!你咋变成这样了!”愣了一会儿,欧阳昭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说实在的,忻婵的变化着实让欧阳昭懿吃了一惊,先不说那一头烫得跟泡面似的黄头发,单是一件飘渺的吊带小背心就让她无法接受,还有绑在身上的低腰牛仔裤更让她觉得别扭。

“跟谁学的说话这么难听!”忻婵假装生气地捏了一下欧阳昭懿的下巴。梁玉在一旁看着欧阳昭懿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本来就有些突出的牙齿更加暴露无疑。

“哎,我是说真的,你咋变成这样了,跟个妖精似的!”欧阳昭懿迫切地想知道这一年多不见,忻婵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我现在学摄影呢。”忻婵抬头晃了晃挂在手腕上的相机,“待会儿咱们三个去照相。”

“热死了,去树底下吧。”说罢,梁玉沿着第一个鱼塘和第二个鱼塘中间的小路向对面的梧桐树走去。

“荷花!”忻婵看见第二个鱼塘里种满了莲,高兴地叫道,“我还是头一次看见真荷花!以前都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哎,好像还有点什么味!”她又仔细地闻了闻,还是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

“闻不出来吧,你下去趴荷叶上闻闻就知道了,这叫清香!要是刚下过雨,那才好闻呢。”

“就白色和粉色这两种,没有红的?”忻婵用手搭在额前又探头往里看了看。

“哎呀,一会儿再看吧,晒死了!”梁玉嘟囔着跑到梧桐树底下。

“嗨,你知道么,忻婵,五年级的时候,我写作文,就写荷花,你猜我怎么写的?”欧阳昭懿想起那件事就忍不住想笑,“我写的是‘我家种了一池莲花,有红色的、白色的、蓝色的、粉红色的、还有好看的紫颜色的和绿颜色的......’结果老师就把这句话给勾了出来,还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和感叹号,我觉得我写得挺好的,还理直气壮地找他了呢!现在想起来,真可笑。”

山狼和雪朋趴在欧阳昭懿的身旁,吐着长长的舌头不住地喘。

“哎,小昭,这里面水怎么这么少,为什么不往里面放水呀,不养鱼了吗?”忻婵指着第一个鱼塘问。

“鱼都死了还放水干什么呀,唉!”每次回忆起那一幕,欧阳昭懿总不免伤心难过。

“怎么死的?”忻婵紧接着问。

“他们都说是因为天太热,又没开增氧机。不过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好像没那么简单。唉,不知道,我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