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愿意生活在这三个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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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活在宋代,生在红尘 (2)

第三篇 第六章活在宋代,生在红尘 (2)

一个女人一口一句“公子、官人”,一颦一笑一个妩媚的眼神,云鬟蝉鬓、眉朗星目、面若桃花、体态轻盈、风柳腰身、盈盈跨步,唱起歌来再语娇声颤、字如贯珠,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纵使不是天姿国色,也能叫人迷糊。男人抗拒不了,女人恐怕也要甘拜下风。这些宋朝的艺伎举手投足、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在柳永的词中,宋代的妓 女如轻风,似精灵,在与她们耳鬓厮磨、谈书论画的时候,时常让人忘却了肉欲的交易,反而得到心灵的安慰。在与她们谈笑间,找到了生活的灵感和精神安慰。历朝历代,妓 女一直是最下等的职业,出卖身体来换取钱财,为普通人家和官宦人家的女人最不耻,就连一些男人也看不起她们。宋代有个叫沈君章的士子,常去妓馆寻欢作乐,一天在妓馆留宿偶感风寒,两腿特别疼痛,他的母亲为他按摩说:儿子读书良苦,半夜学习时少了炭薪,这才冻坏的。沈君章听到这话,直觉太不好意思,发誓以后再也不去那些下贱的地方了。妓 女们虽然被人看不起,但宋代当朝者却从未打击艺伎的风情万种,不仅如此,她们常常以才艺双绝也博得了许多人的尊重。

传闻北宋的一些妓 女虽然年老色衰,但诗才几乎不比士大夫们差,即便是满庭芳草,也可争得一席之地。淳化三年(992),太平兴国寺的牡丹花盛开,一个中年妓 女在携年少艺伎出游的时候,偶然心生灵机,顺手就在墙壁上题了一首诗:

曾趁东风看几巡,冒霜开唤满城人。

残脂剩粉怜犹在,欲向弥陀借小春。

这首诗入情入景,意境唯美、含义深刻、如诉如怨,叫人生怜。此诗一经传送,士大夫们皆知,立刻造访这位“老才女”。看来与姿色相比,才艺同样可以吸引男人的目光。妓 女只要文化功底深厚,无论琴棋书、诗词赋,只要精通一样,而且冠绝妓 女之首,就不怕因人比黄花而没有人光顾,甚至还能赢得上层人士的青睐。

宋代的音乐文化之发达,是毋庸置疑的,词曲在大街小巷中传唱,就连诗也多了几分“脂粉味”,大部分也都是仰赖了艺伎们的歌舞,这也可以证明该朝代的妓 女和妓馆之多。无论是在东京汴梁还是在临安杭州,妓馆就像酒店、饭馆一样。南北两宋凡是大城市,妓馆遍地,无处不在,触目皆有。在东京还有专门的妓馆街,即曲院街西一带;御用街道和朱雀门处都有妓馆。据统计,单只东京汴梁就有上万女子从事情色行业,落的是妓籍,而这还只是保守估计。按照妓 女的分类,大致有官妓、家妓和私妓。官妓就是教坊、军营和地方官府所控制的歌舞伎等;家妓就是贵族、官僚士大夫和富户们所养的歌舞伎,她们都可以随便被买卖和送人,陪客也大多没有自主权;私妓就是在民间巷陌卖唱卖笑的,与官妓相比起来,她们自由得多。无论是官妓、家妓还是私妓,一般都以歌舞技术的高低论身份,其中的魁元者,就是所谓的“行首”。“行首”这个名称倒是有些意思,它本是宋代妓 女的专用词汇,但是朝鲜的古代妓 女竟然也用这个词。韩国电视剧《黄真伊》中,就讲到妓 女中才艺、美貌称冠的便可做“行首”,在妓 女中是一把手,经常为这些风尘女子争取权利,而非“拉皮条”的工作。

三种妓 女中,品味高的妓 女皆善谈吐,妙应酬,评品人物,答对有度,才艺上层。不管你是世家公子、狂放少年还是落魄公卿,鲜少有不为其倾倒。她们自己本身也有很多钱,不依靠别人供养,其住处也比得上一般中产家庭,庭院深深,假山盆池,小室生香,同时还有书房。许多士人、贵子来到这里,大多能够留宿多日,车前马后的都能给备妥。这就是最有地位的妓 女所能达到的生活水准,一般来说,“行首”和名妓差不多都能享受到。曾被宋徽宗深爱的名妓李师师,住的地方更是豪华。

还有一些妓 女是专门唱歌的歌伎,她们从小就在散、杂剧之家接受训练,每当贵族举办宴会,就会聘请她们去表演歌舞,一些公子哥儿们如果看中了,就上门去找她们寻欢作乐。其实最早的词等音乐作品就是由歌伎们唱出来的,因此才有词为“艳科”一说,柳永、秦观、晏殊、晏几道、周邦彦等婉约派名声响当当的词人所写的词,许多都被歌伎们拿去演唱,不知道唱出了多少出彩的名段子。如果没有这些歌伎和乐师的演奏,许多士大夫、才子佳人的词也不可能闻名后世。看来歌伎们还承担了为词人扬名立万的“责任”。

有品位、有才艺的妓 女大多只有官家能培养出来,所以多为“官妓”,因为官家有钱培养她们,换了家妓,经常被送来送去,学习的时间自然就少,鲜少有机会变成色艺双绝的女人。不过,王公贵族的家妓也已经非常专业化,歌舞技巧极为高超,轻鸿体态,去似杨花尘不起。家妓非但舞姿绝美,衣服也特别精致,人数也多,常常一户大人家就拥有百名家妓,足见宋代的家妓数量到了何等多的程度。与官妓、家妓相比,其实最为凄凉的莫过于私妓,她们差不多都是独立生活,依靠卖笑卖唱,风险还大,唯一的好处是她们比较自由,但是为了生活而出卖身心,要想学习高超的技艺就更加难了。

作为一名艺伎,她们中的许多人都在为自己争得更高的席位而拼命练习,所谓的“艺”最好不是一项专才,专才固然好,全才则更加出色,就算不能迷倒众生,怎么也能找到避风的港湾。诗人李元膺在《十忆诗》里,用了十首诗来回忆歌伎的行、坐、饮、歌、书、博、颦、笑、眠、妆,把歌妓的美态进行全方位描述。

妓 女是宋代商业社会的润滑剂,而艺伎所扮演的角色多种多样,无论酒肆茶馆、饭店酒楼、官宴家宴、逢年过节、官场迎送、才士论诗,到处都有她们的身影,在大街小巷、江边庙会,妓 女都会出现,到处都可以看到她们美丽的身姿。她们是不容忽视一个群体。在艺伎的回忆当中,有声色犬马,也有酒诗茶画,有许多哀愁怨怼,也有对艺术生涯的执著追求。她们对于自己的身世感怀怜悯,也在为摆脱贫贱的身份而不断挣扎,苦与喜、乐与悲,织就了她们的人生。是她们在谈笑中抚慰了宋王朝一颗孤寂、彷徨的灵魂,也是她们用才智、歌喉、舞艺装点了这个王朝,为它的文化之山,添上了最别致的一角景观。

宋朝的男人和女人们

在通向前朝世界的“金光大道”上,也有东升日落。此刻日薄西山,而刚刚脱离苦海的南宋最后一颗丹心子陆秀夫拧干了衣服,围炉烘烤,聆听同朝同代“前辈们”的夜话。也许会有人问,干吗要在炉子旁边徘徊,还不快快转世投胎,一问才知,这些愿意活在宋代的男人和女人们还有话没有交代清楚,而且属于他们的定位也没找到。一切要不弄个明明白白,死了也不会甘心的。

苏轼在很久以前就摇头叹息说:“岂意日斜庚子后,忽惊岁在己辰年。”眼下这些宋朝男人和女人们都把岁月通通过完了,又该魂归何处呢?

易中天曾把中国的男人分成了五类。第一类男人是无用的男人。这种男人是白面书生,又或者可以称之为“奶油小生”,他们一则胆小如鼠,二则目光短浅,三则手无缚鸡之力,四则怕负责任。这类男人,估计也就只有傻女人或者特别能干的女人才会喜欢,所以白娘子爱上了许仙,七仙女爱上了董永。第二类男人是江湖豪杰。他们大多高大魁梧,身强力壮,剑眉入鬓,面若刀客,体格上很“男人”;不仅如此,他们虎胆雄姿,远见卓识,力大无穷,敢负责任,在人格上也不愧为七尺男儿。敢打敢拼、敢作敢为,既能建功立业,又能驰骋沙场,也能闯荡江湖,这些都是女性渴望、崇拜、芳心暗许的对象。

像古典武侠小说里的人物,差不多都是这样,就算长得油头粉面,性格和作为也要“男人”。但是往往这些中国式的英雄人物都不太喜欢女人。所以易先生把这种人叫做“无性的男人”或“无情的男人”。第三类就是无骨的忠臣孝子。司马光的《家范》中就有云:“父母有过,谏而不逼,”“三谏而不听则告泣而随之。”意思是说,父母有了过失或作出错误的决定,就要劝谏。劝一遍不听,劝第二遍,还不听,就劝第三遍。连劝三遍都不听,怎么办呢?哭!劝父母和劝帝王是一样的,再而衰,三而竭,以后就只能用诗词歌赋呻吟了。第四类是大老粗与小白脸。这类人物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小说里,到处都是,数不胜数。第五类就是现代人所谓的“男子汉”。而所谓的男子汉,用一个词来形容最恰当不过,那就是具有“反骨”,充满了叛逆精神,逆时代而行,然后引领风尚。

易先生把中国的女性也作了详细的分类。第一类女人百分百要推贤妻良母,梁鸿的妻子孟光、孟子的母亲就属于这类女人。不过,这类女人都是封建产物,盲目地三从四德,个性已经没有了。第二类女人是弱女子和女强人。弱女人到处都是,几乎没有资格被载入史册,而像是武则天那种女强人,即使被载入史册,批判的也多过赞扬的。第三类是淫毒妇与贞烈女,潘金莲是顶级的淫毒妇人,明代的烈女单三姐是典型的美貌与节操并重的贞妇。第四类是嗲妹妹与假小子,这在现代社会倒是有很多。第五类就是新时代女性了。

这五类男人和五类女人,应该能概括中国的大部分男人和女人,宋朝也不例外。可是大凡宋代有名的男男女女,要是挨个往这十个队伍一安插,哪个好像都不太对劲。那么该如何看待宋朝的男人和女人们呢?似乎用“至情至性”一词来形容最为恰当。

宋朝的男性有范仲淹这种既忧乐圆融、又悲天悯人的性情中人;有欧阳修怜爱众生、质朴敦厚之人;也有像晏殊、柳永、周邦彦这种既贪恋世事、又超脱其外的“香销蚀骨”之男性。宋代有像苏轼这种“多情应笑我”的非世俗男人,也有宋徽宗那种宁肯抛却皇位,也要“潇洒走一回”的皇室才子。宋朝还有岳飞这种“怒发冲冠”却发出“弦断有谁听”的感性男人,也有少年“爱上层楼”,壮年“醉里挑灯看剑”的辛弃疾。他们的身上有许多中国男性具备的特点,但哪一种都不足以形容他们。

宋代的女性中,有爆发出权力欲望的刘太后等几位后宫女性,但她们不是女强人,因为她们仍然守着江山;也有像李清照这样爱“醉酒”的潇洒女性。宋朝有魏夫人这样温婉的词中大家;有像徐君宝妻子那样,以激情悲愤、襟怀宽广的心态写下一首亡宋词《满庭芳》,直比辛苏,毫无女人纤弱之气。宋朝有苏小妹这种聪敏女性,也有苏轼妻那种贤妻良母。宋朝还有就是懂得享受生活、敢于追求艺术极致的风尘女子。

有人说,宋朝的男人很幸福,宋朝的女人很可爱。因为整个王朝都是喜深微而不喜旷大的氛围,而宋朝的男人也变得比其他朝代的男人更复杂,女性也变得比其他朝代的女性更加性情化。罗马时代的希腊哲学家普罗提诺说:“人类处于神与禽兽之间,时而倾向一类,时而倾向另一类;有些人日益神圣,有些人变成野兽,大部分人保持中庸。”可能是中国传统精神的作用,古往今来中国人几乎都可以用中庸来形容;变成野兽的有一部分,但只在少数;而成为圣人的,真是少之又少。因此宋朝的男人和女人大多还是中庸的,但他们在中庸的同时,却显得比以往和后来的人更充满灵气。也许是国家始终面临围困的原因,他们既想享受生活的乐趣,又在生存中苦苦挣扎,所以变得格外矛盾。这些矛盾,从他们留给后世的惊世作品中,完全地显露出来,也使他们的性格变得更加动人。

哈佛大学著名教授詹?拉?洛威尔曾说:“生活每时每刻都在用灵敏的天平掂量着我们每个人;待到行将就木,他会让我们每个人知道自己的精确重量。”宋朝的复杂社会背景导致了活在当代的男性和女性饱受生活的“困扰”,所以致使他们一时间失去了自己的方向。但是行将就木之际,相信每个人都有了顿悟,而这顿悟其实就是陆游那句“死去原知万事空”。他们消失在历史的帷幕中,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是万事皆空,但他们以最美丽的方式——文化遗果,留给了后人最甜蜜的追溯。后人想要回到宋代,正是通过这一颗颗遗果,与前朝人进行神交,从而获得了巨大的精神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