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在哪里?”林卫东吃力的睁开眼睛。他觉得眼帘好重,周围的一切迷迷糊糊的,看不清如何东西。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在哭泣。“大哥你受伤了!”。林卫东这才下意识的拉动了一下身体,大腿像是压上了千斤的巨石,右腿好像不是自己的。林伟东知道自己已经受伤了。林卫东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周围静的可怕,他明白,他现在的处境更是艰难,自己拖着一副受伤之躯,还要带着一个弱女子,要逃脱日本鬼子的层层围捕是何等的艰难。
“嫣红,听大哥的话,趁着天黑,赶快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找一个老乡家躲起来,等鬼子走了再来找大哥!”“不,大哥,你的伤口还在流血,不赶快处理会感染的!”嫣红几乎是哭喊起来,他心里再明白不过,在这个时候他抛下林大哥意味着什么。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嫣红找到了林卫东的伤口。
嫣紅已顧不得少女的羞澀,在自己的內衣深處咣當一下就撕下一塊潔白的布片,忙給林衛東包紮好,血是止住了,可是沒有治傷藥總是不行。“大哥,我不能拋下你,要走我們一起走!”林衛東知道這個女子很倔,這時候說什麼也沒有用,也只好作罷。“嫣紅,你看我的腿不能動,我們的找個地方先藏起來,天亮再作打算。”嫣紅扶著林衛東在林子裏摸索著,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處山洞,可能是山裏人家的藏糧食的地方,裏面還有好多稻草。真是天不生無路之人!不過,能不能活著走出,要等到過後的幾天才能見分曉。
一夜無眠,林衛東的傷口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疼的鑽心,可是他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因為在她身傍的是一位飽受磨難的弱女子,自己的一舉一動隨時會牽動他的心。自己自從領受任務以來,就隨時準備把自己一百來斤獻給祖國,只是苦了這些女人,他們不得不扛起來男人的重擔,還不得不走上疆場和敵人廝殺!哎,這就是戰爭。何時能讓千千萬萬的像嫣紅一樣妙齡女子挽著自己心愛的男人,自由自在的漫步在撒滿陽光的林蔭道上?讓千千萬萬的破碎的家庭得以重圓?想到這裏,林偉東眼裏噙滿淚珠。一個大男人,無力保護自己的姐妹和愛人,還要讓他們為自己擔驚受怕,林衛東心裏越想越不好受。夜幕掩蓋了這一切,洞口外傳來呼呼的風聲,林衛東明顯的感受到嫣紅用自己身體捂著自己的傷口。
夜幕漸漸退去,東方出現了魚肚白。
林衛東清楚,這一天對於他們來說是是生死攸關的一天。遠處日本人的包圍圈還沒有撤,如果日本人進山清剿,那自己和嫣紅就真的要交代在這裏了。自己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日本鬼子還沒有趕出中國呢!
“大哥,你看!”嫣紅永遠改不了他那一驚一乍的毛病。原來,在不遠的山坳裏,飄來一股炊煙,嫣紅斷定那裏有人家,折騰了一天一夜,他們兩眼餓得發昏,再不填填肚子,只怕邁不開腳步了。
“大哥,我去看看。”林衛東沒哼聲,心想也只好如此了。
太陽升起老高,躲在自己的國土上,逃避小鬼子的追捕,真正的逃荒老欺侮本地客,讓人唏噓。
嫣紅倒也很有天賦,這些天跟著林大哥學到不少,貓著腰不聲不響的翻過了山坳。
林衛東心裏設計了好幾個方案:嫣紅弄到了食品和藥物,他們就在山上躲几天,等到敌人撤围了,在设法和组织联系;如果没弄到食物和药品,那就得在当晚突围,二者都不成,那就只好以身殉国了。
嫣红弓着身子,在山腰探头探脑的观察了半天,确定山坳里只有一户人家,等了好半天,还是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大踏步来到半截茅草房前:“老乡,屋内有人吗?”屋里悉悉索索的响了会,出来以为步履蹒跚的老人:“谁呀?”“大爷,是我,逃难的!”嫣红打量着这位老者:头发和胡子都花白了,无所顾忌的蓬在耷拉在胸前难后,一身衣服仿佛是前清的秀才,只是像是磨过多年刀片的破布,泛着青蓝的光。嫣红一阵恶心,好在肚里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呕吐了。“姑娘,瞧你这身,像是江北的?”嫣红知道,老者所说的江北就是指南京,只不过自从国都沦陷后,人们把南京叫做江北,最大的好处当然是国都依然在人们心里,永远也不会被小鬼子占去。“我们是从南京来的,快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姑娘还不快进屋,我拿些芋头给你!”嫣红喜出望外,心想这回我们有救了。老人战战巍巍的到茅棚外的一个废弃的洞口里摸了好一会,大约有十几个芋头,塞在嫣红的手里:“姑娘,就这些了,将就着吃一顿吧。”老人还告诉嫣红,这几天有好多江北的人打这儿路过。有百姓,有军人,有抬着的,有扶着的,有缺胳膊少腿的,有双目失明的,一群群从这里落荒而过,那景象好惨呀!老汉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到国家破败成这样。
“姑娘,不只你一人吧?快把这个也拿上,也许用得着。”嫣红来不及多想,拿起老汉递来的包裹,急急忙忙往林卫东藏身的地方赶。
“站住,不站住死了死了的!”接着转来"啪啪"两声枪响。不好,有鬼子!眼红心头一惊,下意识的伏倒在地,向打枪的地方望去。看到离这里两三里地的地方有一群穿黄色军服的人在朝这边移动,还能隐隐约约得挺到几里哇啦的叫喊声,看样子鬼子并没有发现自己,只是在那里瞎咋呼。
嫣红稳住神,细细的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山腰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路直插向远方。这或许是是林卫东的逃生之道,眼红心里暗暗高兴,他心里明白,他能死,可是林卫东不能死,他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他去完成。
“大哥,大哥!”嫣红急急忙忙的奔到洞口,放下芋头和包裹。洞里毫无声息,嫣红一下傻眼了,他不知道没有了大哥她将会向哪里去。“大哥,大哥!”嫣红哑着嗓子哭喊。这时在洞的东南角发出一丝轻微的叹息,“‘大哥!”嫣红扑上去,轻轻地抚摸着林卫东毫无血色的脸庞,林卫东眼睛低垂,呼吸急促而沉重,全然不见往日的英姿。“该杀的东洋鬼子!”嫣红的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林卫东发着低烧,鲜血浸湿了一大片稻草。“大哥,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嫣红急忙把洗净的芋头塞到林卫东的嘴边,林卫东的脑袋还是无力的倒在嫣红的怀里。嫣红慌了,她真害怕大哥就这样永远不再醒来。“大哥,快醒醒,快醒醒!”原来人的神志真的需要深情的呼唤,林卫东睁开了双眼。吃力的指着搁在一旁的包裹,“快————快看看!”
嫣红忙打开包裹,顿时惊呆了:一直乌黑发亮的手枪,还有十发子弹,里面小布包里精精致致的包着两支针剂和一支注射器。“这回我们得救了!”林卫东一下子像是换了一个人,全然没有了伤痛,忘情的拥抱着嫣红。“嫣红,快,快帮我注射!”真不愧是为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干净利索的注射完两只药剂。
这时洞外出现一片火光,还断断续续的传来叫骂声:“来把,你们这些遭天杀的龟儿子!”嫣红心里一惊,不想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大队鬼子把大爷的半截茅屋,围的水泄不通,大爷被鬼子反绑在一颗大树上,还有几个鬼子正在放火烧屋。
“大哥,不好了,鬼子是不是发现了我们,在追问我们的下落?”嫣红一个劲的要向山下冲。
“嫣红,听大哥话,再等等!”林卫东使劲的拽住嫣红。
一个军官摸样的小鬼子在大声嚷嚷:“快说,山上国军的有没有?不说死了死了的!”“这荒山野岭的,那有什么国军?”“巴格,大大的不老实!”“小鬼子听不懂人话呀!”大爷气得破口大骂。
“八格牙路,死了死了的有!”鬼子军官举起屠刀,随着“呀”的一声惨叫,大爷的鲜血溅满鬼子军官一身。“大爷!”嫣红顿时昏倒在洞口。
望着冲天的火光,林卫东血直往上涌,中国军人,无力保护自己的乡亲父老,却要他们用生命来保护自己,林卫东感到无以言状的耻辱。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林卫东亲眼见证南京城保卫战,国军将士们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抵挡着鬼子的钢铁洪流,中华门外无处不是将士们的尸体,南京大街上无处没有浸泡中国军人的血迹。到头来南京城成了血肉磨坊。自己又何赏不想和小日本拼个鱼死网破!可是重任在身,怎么由得自己胡来!
打破牙往肚里咽,无情的专业训练造就了他惊人的忍耐力。
“大哥,报仇呀!”嫣红泣不成声,她无法接受刚才还无私帮助自己的长者,转眼间变成鬼子的刀下冤魂。
“这仇一定得报,相信我嫣红,不过不是现在。”
鬼子军官用刀指着山上哇哇怪叫,看样子是要搜山了。他俩明白危险才刚刚开始。
林卫东迅速用一堆青草塞好洞口,子弹压上枪膛,就是到了最后关头也不能让小日本捡到便宜,要让这些魔鬼尝尝中国军人的厉害!
鬼子们一字排开,他们盘着罗圈腿就往山上赶。
其实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叫日本人“小鬼子"”并非是有意侮辱他们,那时他们却比中国人的身高要低不少,再加上性情残忍,给予他们“小鬼子”的称呼不一定是污蔑之词。
鬼子上山了,在洞里的嫣红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鬼子刺刀发出的寒光。
“大哥,万一鬼子发现了我们,你就开枪打死我!”林卫东清楚这句话的含义。日本鬼子自踏上中国这片土地起,烧杀奸搙,犯下了地球人难以想象的罪恶。中国军人特别是中女军人清楚被俘的结局是什么,为逃避日本鬼子魔爪相约自杀,已是一条不成文的纪律。但是这句话出自一位柔弱女子之口,林卫东多少感觉有点悲催。
“嫣红,有哥在,别怕!”林卫东狠下一条心,就是死也绝不能让嫣红落入小日本的手里。
鬼子离洞口越来越近,能听到鬼子牛皮鞋撞击石头的声音,机理哇啦的叫骂声。
嫣红扑在林卫东怀里,双手捂住脸,她要作一回真真切切的小姑娘。
林卫东屏住呼吸,紧握手枪,注视着洞外鬼子的一举一动。
“扑通!”一声,不知是什么带落了洞口前的一个碎石,一小队鬼子怪叫着举枪扑向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