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太阳开始出来了。
离日上柳梢还有一段时间,不过也很快。
郑四郎这样急忙,就是想避过待会儿武则天前来,相帮自己。因此都有些失态。
但王画怎么能让他得承!
王画说道:“对于郑四郎的提议,小子敢不从命。”
听到他的话,知道内情的人大哗,这些人不是自愿而来,都是郑家请来的。如果让这些人做裁判,就是黑的也会说成白的,今天就是王画烧出再好的瓷器,他们说不好怎么办?况且郑家出手,集中了这么多人力财力,烧出的瓷器还会差到哪里去?
但王画话锋一转,说道:“但这些长老、宗师,不远百里,千里,来到巩县,一片热心,难道郑四郎不为我,或者为大家做一个介绍?”
郑四郎也是狐疑,但他看了看天色,不就几十个人嘛,介绍起来并不是很慢的。
于是对这群人施了一礼说道:“还麻烦瓷器界的各位长老们先出来一下。”
这些人是内行人士,必须先做介绍。
郑四郎指着其中一个岁数最大的老者,说道:“这位是铜川窑的金大长老,在铜川几十座瓷窑中,他的技艺被公认为第一。”
王画面色温和,说道:“金长老好。”
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与郑家这个四郎,从一开始见面,就各呈机锋,但两个人一大一小,脸上的笑容就从来没有消失过,好象两个人就一对十分要好,几十年没有见面的朋友一样,王迤感到心里面一阵冰冰凉。
也许到现在,他才知道王申与张质两个家庭怎么突然就倒下去,也明白自己以前的那些计划想法是多么地可笑。
郑四郎又指着另一位老者说道:“这位是来自越窑的史大长老,有一手烧青瓷的好本领。”
王画继续带着笑意说道:“史大长老好。”
然后转到了另一位老者,郑四郎说道:“这位是江大长老,烧白瓷的本领在几十座邢窑中,也是数为翘楚。”
王画再次问好。
虽然他脸上的笑意从未消失,但心里面听着郑四郎的介绍,也感到心惊,这一次郑家拢络了唐朝多少名窑的烧瓷师父过来?其实对于如果一泓死水一样的保守的中国工艺界,这一次融合真的是一件好事。可惜这些人的融合是为了郑家对付自己,王画心里面就不乐意了。
介绍了近十位来自全国各地的瓷器大师父后,郑四郎又说道:“麻烦各位善长丹青的大师出行一下。”
过来七八个人,郑四郎又为他们一一介绍,有的善长画花,有的善长画人物,有的善长画佛祖。王画还是很客气地与他们打招呼。如果刚才郑家请来各大瓷窑的著名瓷器大师让他惊艳,那么这回画师却流于平淡了。也许他们现在很有名,可王画都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
这时候突然郑四郎指着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说道:“这位是我家的外室弟子郑虔,虽然他年幼,可对书法丹青有所善长,如果小二郎不介意的话,可以在瓷器评比完毕后,与他交流一下。”
他说话态度很轻蔑。
一个外室弟子,去年科考又没有考中,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家老祖宗反而对他客气起来。这一次特意让他将这个外室弟子带到巩县。
可以听到这个名字,再地照他的大约年龄,王画内心却掀起了波澜。
这个郑虔,现在很小,也许各方面的知识掌握得不是很纯熟,因此没有名气。然而若干部年后,他将成为唐朝最著名的文学家、诗人、书画家,同时精通天文、地理、博物、兵法、医药等,可以说他就是唐朝一个活着的百科全书,通儒,什么都懂。杜甫对他仰慕不己,夸他是“荥阳冠众儒”、“文传天下口”
然而王画前世看到他的历史感到疑惑不解,因为史书记载他荥阳郑氏家族,弱冠时,举进士不第,因于慈恩寺,学书无钱买纸,见寺内有柿叶数屋,逐借住僧房,日取红叶肄书,天长日久,竟将数屋柿叶练完,终成一代名家,成为士林佳话。
这让他不明白了,荥阳郑家,作为唐朝的七姓十家,怎么连写书的纸都买不起。
现在看到郑四郎的眼神,他终于明过来。郑虔是外室弟子嘛,说是郑家弟子,其实身份也等于是郑家的佃户。他们在郑家的位并不高。经过几百年的发展,郑家弟子不知几千甚至上万人,也不可能让每一个人有富足的生活的。能让他们翻看书籍,就算很仁义的了。
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身上只是穿着一身粗布长衫,大约是生活艰苦,身体十分单薄。他也看着王画,但眼睛里没有仇恨,相反还带着仰慕之色,在心中他已经将王画作为奋斗的目标了。
王画起了怜才之意,说道:“这位兄弟,我家中还有一些本人亲手撰写的书稿以及画稿。如果你有兴趣,等会可以到我家中挑一些回去,把玩一下。”
咦?郑四郎听了一愣,这个少年眼界很高,一般人很难入他的法眼,怎么对自己这个同族兄弟产生了兴趣?
但他没有询问,继续往下介绍。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没有画匠出现,终于到了最后一个长者,郑四郎介绍道:“这位是曹元廓曹大师,也是现在尚书令,师法阎尚书兄弟,工骑猎,人马山水。”
王画终于动容,不是官职。别看他官职里有一个尚方,使人联想到尚方宝剑。其实不然,尚方令只是为皇家专门制造器物的一个官,连玩官的资格都称不上,就是皇家匠人的头领吧,没有什么政治权利的。
但这个人确实是唐朝一个著名的画家,在武则天的时候,铸九鼎于洛阳,备九州山川物产,诏命元廓画样、钟绍京书,时称绝妙。他画的《后周、北齐、梁、陈、隋、武德、贞观、永徽等朝臣图》、《高祖太宗诸子图》、《秦府学士图》、《凌烟图》都流传于世。虽然王画没有收藏过他的作品,但见过他的作品。
王画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说道:“见过曹尚方。”
郑四郎得色地一笑,说道:“不知道小二郎自认为自己的画艺可否超过曹尚方?”
王画摇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也许自己在画法上比他知道得更多,可在画工上,与曹元廓相比,还略略有些距离。
但这位曹大人苦着脸,这一次他受郑家委托前来,对方也只是一个布衣少年,虽然略有一点名气,可与郑家相比,还是象一根鸿毛一样。但没有想到皇帝也来了,好象还隐隐是为这个少年助威的。可他答应了郑家,就象王画所想,也只是一个小官,不敢回拒了。因此形势变得骑虎难下。
听到郑四郎这么一说,他连忙摇手说道:“四郎夸奖了,我只是略懂一些丹青,王二郎天姿妙绝,况且现在还十分年幼,假以时日,画艺将令人不可高攀。”
这不是扫兴么?
郑四郎瞪了他一眼,又说道:“还请各位文坛宗师出来,让我介绍一下。”
这里面有许多官员了,郑四郎的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
走出来近十个人。
郑四郎首先指着一位面容清癯,道貌岸然的老者,说道:“这位是秦坷秦宗师,对《春秋》、《尚书》尤为善长,是临淄著名经学大家。”
没有听说过,王画还是微微一笑,说道:“秦宗师好。”
郑四郎又走到一位大约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面前,说道:“这位是吴中兖州兵曹张若虚张宗师。”
顿了顿又说道:“王小二郎,虽然你也作了许多惊人的诗篇,然而某问你,你的那一首诗能如张宗师作的《春江花月夜》好?”
听到这个名字,王画也懒得与他唧唧歪歪了。
当然,郑四郎说得也有道理。虽然王画抄来的《燕歌行》等诗篇,未必就比这首诗逊色。但这是在初唐,这时候的诗风还讲究绮丽的气氛,特别是上官仪与上官小婉的上官体,被所有民众认可。
严格来说这首诗,是属于乐府体裁里的一种——宫体诗。它始于简文帝萧纲做太子时,常与文人墨客在东宫相互唱和。其内容多是宫廷生活及男女私情,形式上则追求词藻靡丽,,因其流行于东宫,时称“宫体”。但风格后来逐渐流于浮靡轻艳,成为艳情诗的代言人。这类诗歌的共同艺术特点是:注重词藻、对偶、声律。
但张若虚这首诗是一个例外,虽然也是宫体诗,但这首诗语言清新优美,韵律婉转悠扬,完全洗去了宫体诗的浓脂艳粉,给人以澄澈空明、清丽自然的感觉,清末王闿运评价称“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用《西洲》格调,孤篇横绝,竟为大家;李贺、商隐,挹其鲜润;宋词、元诗,尽其支流”,足见其非同凡响的崇高地位和悠悠不尽之深远影响。闻一多又将它赞为“诗中的诗,顶峰的顶峰”,意思是诗中第一。
放在盛唐诗风开始改变的时候,未必会有人全部认可这首诗真的超过了《燕歌行》、《梦游天姥山》等诗。但以现在唐人的观念,确实张若虚这首诗还是凌驾于王画以前抄袭的那些诗之上。
这时候王画也顾不是那一首诗好了。
他拉着张若虚的手说道:“张先生,何至如此?”
好歹你是我心中仰慕的对象之一吧,现在也是个兵曹,怎么与于杜两家一样,成了郑家的走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